我所在的未来医院肿瘤分院与其说是个医院,不如说这是个疗养院,这是个医疗和养老高度结合的结构。住在这里的大部分人是罹患肿瘤的老年人,有着丰富的抗癌经验和深不可测的生死观。由于全民医学的普及,使得人们不再畏惧常见的肿瘤。肿瘤在这里就和空气、水一样司空见惯,被认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人生来都是有机会长瘤子的,长了瘤子才能证明你的基因是活跃的,才有机会突变成更先进的人种。这些老年人经常在一起拿自己的肿瘤开各种各样的玩笑,并相互开导对方,肿瘤就是个怂货,你强大了,它就萎了。
我一走进办公室,就见七八个老头儿在那里等我,那个掉得只剩下一颗牙齿的老张头笑眯眯地凑到我跟前,用他那漏风的嘴说,“剑,你昨天下班的时候怎么说的?”我两眼迷茫地望着他,能够看清楚他今天特意洗了脸,没有眼屎。我努力地回忆我昨天下午上班时的情景,和美女同事打情骂俏的事情被领导发现了?我心里想。我问老张头:“怎么说的?”老张头怪我忘性大,昨天刚说过的话,今天就忘了,他一个劲地提醒我,“最后一句,最后一句,下班时最后一句是什么?”可能是昨天晚上的未来啤酒真的让我彻底忘记了昨天的旧事,我努力去回忆昨天和老张头发生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却想起来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来找我看病,我将癌症比作螃蟹把她给糊弄过去了。我再一次摇摇头,装作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说,“老张头儿,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就别卖关子了,给我说吧,你想做什么!”老张头捋了捋他的雪白的山羊胡子,故弄玄虚说:“剑,你小子摊上事儿啦!”我问他啥事,他重重地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两眼盯着,好像要吃了我,恶狠狠地说,“你昨天是不是说过要给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画裸体吗?!我们一致同意啦!”说完盯着我直笑,又回头看了看那群老头儿,都在点着头笑,嘴上嗯嗯说个不停。我忙说不行不行,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们怎么就当真了呢!老张头说我怎么能随便说说呢?又说他昨天把我说的话给大伙儿也是随便说了说,谁想大伙儿都挺乐意,有的说一辈子了也没被别人给画过画,也不知道当模特是啥感觉,有的说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吃啥饭呢,一辈子也没干什么出格子的事情,想出格一把,有的还说了,自己的身体被医生护士了解的透透的,已经没有什么隐私了。大家都知道我画画画的好,希望我能完成他们的愿望。我没想到我的一句无心的话竟然出了这么大的蝴蝶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