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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少年(七)

吃完饭后,周童便领着周允去邻村找管迁户籍的保正。先前都是每村设保正一人,来专门管理村子,后来由于人口流失严重,现在改为四五个村子只设置一个。

这保正的年纪比周童祖母小了不少,但身骨似乎还不如人家。保正见周童领人过来,便不怀好意地笑道:“周家小哥,这是要过来投案自首么?”周童想必是平日里给他送了不少好处,道:“我周童要是真被官府捉了,以后保正的碗里可就得少点肉。”

保正先打量了周允一番,然后笑道:“那老夫可得日夜烧香保您平安。不知公子今日过来是所谓何事?”周童道:“我家有位兄弟想把户籍从京城迁回德安来,所以特来找大人。”保正皮笑肉不笑地对周允道:“我一见这位公子便知不是常人,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公子是位京城来的大人物。但不知为何公子要把户籍迁回德安呢?”

周童不耐烦道:“今日大人话有点多,周童就问一句,大人办还是不办。”

保正笑道:“办,肯定得办。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先也得把周家的事办了。”周童狠狠瞪了保正一眼。保正却不以为然,对周允道:“就算是自家人,做事也得有个凭据,请问公子有没有迁移文书?”

周允便掏出文书交给了他。这保正虽然出口极不正经,但做起事来可是一丝不苟。他仔细地检查了火漆和官印,确认没问题了才拆了信封,然后仔细地读了一遍。末了说道:“这文书没有任何问题,老夫这就把公子的名字加到户籍册上。”说完起身打开了里屋的门。周允立刻闻到一股墨香,放眼看去那屋内满是厚厚的书籍,不知道是不是全是户籍册。

保正取了一本崭新的册子出来,然后把周允的姓名工工整整地抄在了上面,接着将迁移文书收好夹进了册中。周允对库中的册子十分好奇,便问道:“保正大人,这里面都是户籍册么?”保正道:“公子真是慧眼,周边几个村子的户籍册都在这里。”

周童问道:“村子里哪有这么多人,怎么能用这么大一个屋子?”保正笑道:“自大宋统一天下以来,每三年便会统计一次人口。如今周边五个村子的户籍册都搬到了这里。所以摆了一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周允听此马上来了兴致,便问道:“保正大人,有没有熙宁七年周家村的户籍册?”

保正想了一会儿道:“熙宁七年并没有统计人口,这里只有熙宁六年的户籍册。”周生正好出生在熙宁六年,应该会被登记在册。周允道:“那能不能借给在下看上一下。”保正道:“这恐怕不行,这些东西属于朝廷机密,只有官府之人才可以查看。”周童听此非常不悦,道:“我家兄弟只是看上一眼,又不会给你带走,你这是在怕什么。”

周允知这保正不是什么清正廉洁之人,此番为难定是为了讨些好处。他便从怀中取了些碎银递了过去。保正见了碎银,眼睛马上眯成一条线,道:“不过公子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我这就给公子取来。”

保正进屋又翻了一会儿,然后取来一本发黄的册子。周允接过,只觉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翻开册子后发现里面的字迹早就因为受潮变得模糊不清。他翻了几页,发现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几个字,不过从写法上来看,应该都是周姓之人。不过他却在第五页发现了几个不同的姓氏,他细看一会儿,才发现这些都是“许”字,于是便向周童问道:“咱们周家村还有外姓人么?”

周童摇头道:“我出生后没来过外姓人,但几十年前可说不准。”周允把户籍册从头翻到尾,也没看清几个人名,便彻底打消了找到家人名字的念头。周允双手将户籍册递回,道:“保正大人,这些户籍册虽保存完整,但由于受了潮,字迹都已模糊。还望大人日后多给屋中通风换气。”

保正大人笑道:“公子说的是,老夫定会照做。”周童明显看出他只是嘴上说说,便面露鄙视之色。保正又与二人客套几句,然后周童便拉周允离了保正家。

一出保正家院门,周童便着急的说道:“这老匹夫平日里不知讹了我多少银子,兄弟为何还要给他送钱。为兄在磨他几句,他定会乖乖的把那户籍册奉上,唉……兄弟真是做事太着急。”周允道歉道:“这事全怪小弟失策。”

周童道:“如今这德安县常年都是往外迁户,今日兄弟把户籍迁回,这保正不知心中有多欢喜,理应他给兄弟银两才对。我这就回去把那银子给讨回来。”说完便要转身回去,周允见状,慌忙拉住他的胳膊。

周允劝道:“不必了,那些银子也没多少,连半两都不到。”周童道:“兄弟在京城挣钱容易,殊不知这点银两在德安有多珍贵。半两银子足够换我家奶奶一月的口粮。”

周允不想周童竟会因为这事生气,忙又从怀中掏出些银两出来递了过去:“都怪小弟无知,才做了错事,还请兄长原谅。”不想周童看都不看一眼,生气道:“兄弟这又是要做什么,虽然哥哥缺钱,但绝不会收兄弟半点。哥哥只是觉得那些银两如同肉包子喂了野狗,有些心疼而已。”

周允道:“下次小弟定会听从兄长安排行事。”周童道:“哥哥没什么大本事,还不敢使唤兄弟。但这德安可不比京城,兄弟以后做事要多三思才对。”周允道:“多谢兄长教导。”

周童道:“如今兄弟事情也要办完了,是不是准备回京城去了?”周允道:“兄弟还想去祖坟拜祭一下。”周童道:“这些年周家村人走的走,死的死,早就没人上山拜祭祖先,那里早就成了乱坟岗。兄弟确定要去么?”周允道:“我祖母和伯伯姑姑都葬在那里,既然来了还是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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