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欢不想惊世骇俗,如果让狼牙村的族民看见他骑乘一头五阶猛禽,恐怕会被视作异类,所以,当狼牙村远远在望时,他便让煞雕将他放下。煞雕不是鹰王,灵智还不够,无法向蒙欢表达自己的意念,但煞雕能明白蒙欢的意思。蒙欢到了地头,只是叮嘱它以后不能轻易闯入村子,然后便不管它去留与否地走了。
抄了条离村尾最近的小路,蒙欢一路狂奔,大榕树下,那间竹屋清晰可见,九叔就在里面,那是前世“蒙欢”最亲近的人,即使他现在的身体里是蒙挚的灵魂,却仍然抹不去记忆中这份浓烈的情感。
再次触摸包裹中那株九转玉灵芝,这便是他九叔的命,蒙挚感叹,若不是机缘巧合,这少年就白白夭折在狼牙山脉。虽然他占了这少年的身体,但却会帮他完成他的心愿,这少年也算是死而无憾。
“九叔!九叔!”蒙欢兴冲冲地奔进竹屋,“我回来了!”可是,话没落音,却见九叔躺了那么多年的木床不见了,屋子里面一片凌乱,一个壮硕的身影就这样痴痴地、傻傻地跪坐在地上,那是苗壮,怀中抱着那把蒙欢无比熟悉的九泉宝剑,那是九叔的剑。
“苗壮,我九叔呢?”蒙欢心中一沉,盯着苗壮,苗壮显然是流过泪,眼睛红红的,难道九叔……?
苗壮正自神思不属,突见蒙欢闯进来,半晌才回过神来。此时听到蒙欢问他,激动地跳起来,又喜又急地拽着蒙欢便往外跑,“蒙欢,快,随我去追九叔,他被族长带去祭坛了。”
“什么?”蒙欢只感觉心中凉凉的,祭坛不是超度亡灵的地方么?“九叔他……?”蒙欢边跑,边问出最不敢问的话。
苗壮愧然,回道:“九叔还在,只是快不行了,是被族长强行带走的。”
“啊?”蒙欢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九叔还活着就有希望,可是瞬间便被族长的做法给气炸了,族长很明显是怕九叔死在村中,带来晦气,蒙欢不由破口骂道:“他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怎么就不拦住呢?”
苗壮期期艾艾地看了他一眼,“蒙欢,对不住,我尽力了,不过,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便一起把九叔抢回来。”
蒙欢见他满脸愧色,不忍再责怪,毕竟苗壮不是九叔至亲,许多事情名不正言不顺,狼牙村的民风向来便是如此,何况他与九叔是外姓,苗壮若为了外姓人与族人闹僵,不但对他自己不利,也会让他维护的外姓人更加受到排挤甚至打压。
两人一口气从村尾跑到村头,远远看见祭坛边人头攒动,族民们正在缓缓向万绿江边移动,想是大祭司已经行完祭礼,正将九叔从祭坛移往万绿江。
苗壮大急,他本身比蒙欢高大许多,身高腿长,又修炼过内家真气,奔跑起来比蒙欢不知快上几许,此时见事情刻不容缓,干脆将九泉宝剑塞在蒙欢手中,一把将蒙欢抄在腋下,大步流星地往人群撵去,腋下夹了一个人,他的速度却丝毫不减。蒙欢挂在苗壮腋下,着实被震了一把,不是因为苗壮的神力和速度,而是他以神识探出了苗壮的体质,罕见的九重轮回体,这是他前世今生所遇的第一个九重轮回体,居然出现在小天界,蒙欢简直难以置信。
“住手,蒙欢回来了!”苗壮见九叔被抬上竹筏,一声暴喝,声若奔雷,振聋发聩。村民们见到这个铁塔般的小伙子挟着蒙欢似流行追月般奔了过来,慌不迭让出一条大道直通江边,一时之间,族民们喧哗连连,神色各异。
正在江边指挥的大祭司闻声色变,蒙欢这一回来,如果看到他九叔尚未完全断气,定然会将这个快死的人重新接回族中,那样一来,可就前功尽弃了,于是大祭司对火急火燎奔来的蒙欢二人充耳不闻,匆匆命几个属下解开竹筏,万绿江水湍急,竹筏一被解开,便“哗哗”地顺流直下。
此时苗壮已经奔至,放下蒙欢,见筏子漂入江中,九叔便躺在竹筏上一动不动,孤伶伶地随波逐流,二人皆无比震怒,只是现在形势刻不容缓,无暇顾及找大祭司的麻烦。
“九叔!”蒙欢嘶喊着往下游追去,苗壮干脆脱掉外褂,露出一身精壮肌肉,一头扎进万绿江中,岸边的族人们顿时惊声尖叫。苗壮可是未来村中最好的猎手苗子,决不能有什么闪失。万绿江中有食人怪兽,虽不会上岸祸害人,但村中不少牛羊牲畜在江边饮水时都被这水中怪兽拖下水去活活吞食。
有村民见过那怪兽的样子,形容其头若风车,身若拱丘,浮出水面时体长几近百丈,轻易便可掀翻一艘渔船。此时苗壮扑入江中,万一遭遇怪兽,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人群中但凡精壮的汉子见状,皆都火急火燎地操起趁手武器往下游赶,九叔的生死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可是苗壮对于族人的意义完全不一样,一个优秀的猎手,可以维系上百族人的生存所需,他的存在,甚至关系到部族的兴衰,他的命比十个甚至百个普通族人加起来的命都要宝贵。
筏子上的九叔已然是个活死人,无法动弹,无法言语,脑子陷入弥留之境,一片空白,可就在此时,一道声音闯进他的心海,“九叔……”,多么熟悉亲切的呼唤,这是幻觉吗?
“九叔,九叔……!”又是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呼喊。
是欢儿的声音,为什么这么飘渺呢?九叔想睁开眼,可是力不能及,九叔感觉自己正向天边飘去,欢儿在地上奋力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应该是幻觉吧,九叔心海的那道门又悄悄掩上。
苗壮水性极好,矫健的身姿在水中忽隐忽现,从最初离竹筏数百米远追至现在只剩不到百米,眼见很快就能救回九叔,却见水底一道无比巨大的黑影尾随着苗壮靠近。万绿江水虽然湍急,但却并不浑浊,那道黑影一出现便被岸上众人发觉,顿时惊叫四起。
“食人巨兽……!”
“苗壮小心……!”
“苗壮,往岸边游……!”
尖叫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百余条精壮汉子没人敢下水,纷纷在岸边执起铁矛、巨石往江中黑影投掷,企图吓走怪兽。可惜巨影离岸边少说也有两百米远,这些攻击根本没用。
苗壮听到异常,潜下水一看,差点吓个魂飞魄散,只看到远方一头庞然怪物正朝他逼近。怪物面像无比狰狞,脑袋硕大,身如山丘,上下獠牙犹若两排锋利的锯刀,看起来森然血腥,一双拳头般大的幽冷兽瞳就那样赤裸裸地盯着苗壮,像看死物般,不带任何色彩,令人不寒而栗。
苗壮无处可逃,顾不上再去追九叔的筏子,从腰间抽出贴身短刀,转身迎敌,可是面对这么大的水中巨兽,苗壮只觉内心有若堂鼓,乱哄哄的慌了神。
岸边喝叫声,敲打声越来越大,可是怪兽怎会被这些无力的干扰影响?蒙欢已经看出那是一条甲铠大鳄,远古神鳄的遗种,一身鳞甲堪比灵器,一般的兵器根本无法伤它半分。但是蒙欢手上有一把灵剑,九叔的九泉剑,这是目前唯一可以对甲铠大鳄造成威胁的武器。于是,“噗通”一声,蒙欢也跳入江中,从侧后方向大鳄潜去。
此时,狩猎队的十几个猎手也相继赶至江边,他们都是最优秀的猎手,在狼牙山脉中与各种各样的猛兽厮杀过,但是却从未应对过甲铠大鳄这样的水中巨兽,队长苗仁杰盯着水中那团巨影,眼神无比凝重。
“队长,怎么办?”猎手苗山神情忐忑,面对这样一个巨兽,谁都会惧上几分,何况是在水中。如果苗仁杰下令全部下水歼兽,他们也只能听令,但结果必然是有死无生。
“在岸边戒备!”苗仁杰沉声说道,从背上取下弓箭,只要那巨兽浮出水面,他便出手,至于苗壮和蒙欢,只能自求多福。
大鳄接近苗壮不到五米,森然大口随口一吞,水底便形成了一股小型漩涡,水涡卷着苗壮向大鳄的巨嘴边荡去。苗壮被水涡牵引,身体完全失去控制,打着转荡向大鳄。大鳄上下颚之间怕有两米高,超过一米长的獠牙轻易便能将他刺穿。苗壮握紧短刀,在被吸入鳄嘴之前,瞅准时机,一刀刺在大鳄上唇。只听“铛”的一声闷响,短刀居然被生生折断,而大鳄的上唇却连道痕迹都没留下。苗壮大惊,连忙展开双臂攀住巨兽上颚,摆脱吸力,在水中一个倒翻,翻至巨兽额前紧紧趴住,十指就如钢爪般牢牢扣在巨兽鳞缝,以防被甩脱。
大鳄见到小小的人类活生生地趴在自己眼皮底下,勃然大怒,长长的巨尾猛地抽向自己前额,这一抽之力何止万斤,若挨上一记,便是大罗金仙也得一命呜呼。
苗壮赶紧松开十指,用尽全力蹬在巨鳄脑门顶上,整个人如箭鱼般向岸边射去。巨鳄收不住力道,钢尾狠狠抽在自己前额,“轰……”,一波水浪炸开水面,卷涌八方。一记抽空,巨鳄更是恼怒,一个转身追向苗壮。
苗壮借助一蹬之力在水中窜出三十余丈,然后便手足并用往岸边疾潜,生死一线间,他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是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这水中巨霸?一转眼,大鳄便到了他身后,有如巨大的水中幽灵,张开大嘴便咬向苗壮。
苗壮望着那张血盆大口,万念俱灰。便在这时,一股生猛的力道将他从巨鳄嘴边斜斜推开,然后便见一道寒光刺向大鳄瞳孔,那是一柄剑,一往直前,无畏无惧。
苗壮惊讶,存亡之际,出现的人,居然是他一直认为手无缚鸡之力的蒙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