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撇了一眼躬身不敢言语丝毫的炼丹师们,其中不少人已经胡子花白了,在面对自己的弟弟训斥时仍是颤巍着不敢喘大气。
“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秦怡问道。
秦朗一声沉吟,没有马上回答,侧首对着众炼丹师投去阴翳的目光,冷哼后摆袖抬手:“下去吧,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将丹药补上!若是再出差错你们就准备好自裁谢罪吧!”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允声点头,凑在一起如麻团般挪出了丹房,只留下南宫梦与秦怡。
待他们走后,秦朗将视线放在南宫梦身上,一息打量后看向秦怡,语气少了些冷厉,多了些惆怅:“这不是大元帅要凑一支派遣军援助南魏国内战嘛,这群老迈昏聩的饭桶把一批用作派遣军丹药补给的原料淬炼成渣了,现在物资到处吃紧,要重新准备原料不知得耗费多少精力物力。”
说着,秦朗叹了一口气:“我估计也只能从其他几个军团里临时抽调了。”
秦怡点头,上前同情的拍了拍秦朗的肩:“现在的日常配给已经降至标准的七成,要抽离其他军团的物资岂不是要再降?”
秦朗严肃的脸上难得挤出一抹苦笑:“战时消耗总比日常维持的多,估计得再降两成……就这也才够派遣军的最低限度补给。”
说罢,秦朗挥手:“算了,不提这事。今日姐你怎么想起看看我来了?莫不是又来顺我的丹药?”
秦朗的揶揄让南宫梦有了笑意,没想到在他人面前冷厉严肃的首席炼丹师,在姐姐面前也是毫无架子。
秦怡闻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今天带你认识个姑娘。”
说着,秦怡侧身拉南宫梦上前两步:“这位是南宫梦,监军营监长,南宫煌的亲妹妹。”
听到姐姐的话,秦朗波澜不惊的表情中一丝无趣掠过。
再象征性的重新打量南宫梦一番后,微微点头。
“下官南宫梦,见过秦首席。”秦怡介绍完,南宫梦懂事的再上前一小步,揖礼示敬。
秦朗对此冷淡的应了一声,看得出他对南宫梦并无兴趣。
秦怡见到弟弟的反应不禁蹙眉,立刻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眼神,秦朗眼角抽搐,他自然是明白姐姐和南宫煌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作为南宫煌的亲妹妹给的态度自然也不一般。
无奈之下,秦朗只得干咳一声打破尴尬。
“南监长,是最近才来的仪临城吧?你的事迹近来有所耳闻,如果对丹药这块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去炼丹塔十层,会给你特批价的。”
敷衍!赤衣果衣果的敷衍!
南宫梦心中大喝,收回揖礼的身形,秦朗的冷淡态度让她一时间觉得嘴唇莫名炎燥,他的话里话外仿佛有一股敌意。
我什么时候惹到他了呢?不对,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照理这幅皮囊也不差,莫非是对雌性生物有意见?
显然秦朗这令人难堪的态度与话语让秦怡十分不满,不待秦朗转身离开就是箭步上前,轻而易举的单手摁住他,硬生生的扳过身子直面南宫梦。
秦朗虽是首席炼丹师,但他的元气波动南宫梦感受的到,应该在黄印七阶左右,在面对自己的姐姐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没有还手之力。
“我说秦朗,一个边防军首席炼丹师当得架子都快比天王老子还大了是吧。”秦怡不给弟弟留分毫面子,直言道:“你和南宫浩有恩怨是你和他的事,把气撒在一个小妹妹身上算什么事,炼丹把男子气概都炼没了是吗。”
听到南宫浩三个字,南宫梦与秦朗的脸色顿时拉下。
秦朗的脸拉下很明显是有动手的冲动,而南宫梦则是惊讶与困惑。
恍惚间二哥在苏溪城为自己殿后时那道夜幕中渐远的背影浮现眼前,南宫梦脸上最后一丝勉强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也终是褪去。
可二哥和秦朗又有什么关系?
秦怡自己说完也是怔神两息,看着弟弟不再训斥。
率先缓过神的是秦朗,他左手负背,右手指尖摩挲着,虽然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从不少细节看的出思绪万千。
“南姑娘,我没有什么不敬的意思,最近公务缠身实在绞心力促,有事还是改日再聊吧。”
秦朗这番话是对着南宫梦说的,但南宫梦心里有数这是给秦怡的意思。
秦怡叹了口气,拍拍弟弟的肩膀:“好了,你也要注意休息。”
说罢,给了南宫梦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对着秦朗揖礼作别,
两人离开片刻,秦朗才转过身,仰面盯着巨大的丹炉怔怔出神,嘴中反复碎念南宫浩的名字,直至一位刚刚被他训斥的炼丹师中的老者走进,才拂去了思绪,换回之前了冷肃。
“首……首席大人……料单清点了,还是有三成的缺口……”年迈的白胡炼丹师声音有些颤抖。
“三成?”秦朗冷冷的盯着老者:“预估要填多少?”
老者的话语有些支吾,在秦朗逐渐不耐烦至即将冲冠之际,才断续的开口:“大概……要……十五万凡人,其中……幼童……占,占一成。”
说完老者紧紧闭嘴,将本就佝偻的身形更低一分,只要秦朗发怒,他只需微微动身就能伏地跪下。
秦朗没有像老者预料到的那般炸锅,听完只是转过身垂下眼帘,略微思索后继续说道:“就因为你们这群饭桶,还要再拿十五万人口填补……”
“那就这么办吧,你下去和其他几个负责人列个补偿清单,仍旧按一人头一份伍长的量补偿抽丁。”
说罢,秦朗踱步准备离开,只见老者依旧不动身子,他顿住脚步,盯着老者:“怎么,还有什么事。”
老者呯的地一声跪地:“大人,这补偿数额卑职已经和同僚清算过,连给一百人的补偿都挪不出啊……”
“那就写欠单,日后再配给!”
“大人……现在的边防军里,最晚的欠单已经排到四十年后了……卑职……卑职实在没办法……”
秦朗身形戛然,阴翳的目光缓缓移向跪地的老者,几息之后终是愤然怒骂:
“什么都要我想办法还要你们干什么?问题我也会提!你们这些破事哪件不是我在擦!”
“一群废物!”
“坏人我来做,你们倒是干净,嘿,我倒是好奇了,每一批送来的原料你们私吞多少?三成?四成?现在军队开拔在即,腆着脸来甩给我这种问题!?”
“好,好啊!好的很!”
老者伏地,不敢吱声。
火气冲顶让秦朗觉得有些昏沉,他痛苦的抵住额头轻微晃首,觉得颅内炎燥褪去后才蹲下身,对着老者缓缓道来:
“听着,我不管欠单已经排到多远,人,你去给我抽出来,他们要闹,找监军营和边防军。”
“如果三天后原料不到齐误了工期,我就通知监军营,你,还有炼丹塔里和你一样的饭桶蛀虫,从你们这每人每户无论老幼抽五丁,嗯?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卑职……明白了……”老者的冷汗已经止不住从他那花白的胡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