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开局很快，在聂九段看来是很平常也多见的开局。同时他也在想，路蔷请自己观棋，也许是想要我收他为徒吧？这可能性不大，自己多年前就已经收官了，后来想收路蔷为徒已经是打算破例了，完全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强大计算力。看田小元的年纪也应该有18岁了，这个年龄即使棋力比路蔷强也很难再有更大突破了。而且自己也没听说过他，棋力应该不是很强。
一边想着，一边问：“小伙子多大了？下棋多少年了？”
“他今年20。比我大几天，”路蔷抢答，“聂爷爷以为我们是姐弟恋吧？”
“还真是，象你这么强势的女孩儿找男朋友，一定会找比你强的。我一直担心你会找不到男朋友的。”
“小元，你以后管我叫姐姐吧，大家都这么看。”又对聂九段说，“他下了几年棋我不知道，小元你自己说吧。”
“不到2年。”
“是吗？”这倒是出乎聂九段的猜测，学棋不到2年就有赢路蔷的实力，这可引起了他的兴趣。“你跟谁学的棋？”
“没谁。自学的。”小元回答。这让聂九段吃了一惊，下围棋靠自学？闻所未闻。真若如此，那这孩子可是比路蔷更奇葩的围棋天才了。
“你比我还厉害？”路蔷小感慨道。她对此倒是不意外。
“当然。聂爷爷不是说了吗，比你弱的配不上你。”
这激发了路蔷的好胜心，她不再说话，开始认真思考、计算。
布局过后路蔷首先打入，但几步交手后她很快发现自己的打入硬走下去的话要吃亏。如果是换作其他人，她会强硬下去。可是对上小元，虽然这是第二次与他下棋，但是直觉告诉自己，小元的计算力比自己强大。于是她选择了退让，及时撤出，另行打入。但是两三步之后她再次陷入长考。
经过反复计算，她再次发现如果继续走下去，强行在对方盘内做活的话可能要吃亏，因为过于复杂，自己也不能完全计算清楚。刚刚的退让损失不大，可是这里如果自己再退让，也只是救出几子，刚刚打入的棋筋却被吃了，那样的话这盘棋自己就落后比较多，处于被动地位了。
看出了路蔷的忧郁，小元指着棋盘上的一点问：“想走这步棋？”正是路蔷犹豫的那个点。
“对。”
“你会被吃掉的。”
“这么肯定？你算清楚了？”
“当然，不信我们可以摆摆看。”
“不算我悔棋？”
“不算。”小元说得很随意，“和我下棋没有落子不悔的说法。”
“好。我倒要看看怎么被吃掉。”路蔷啪的一声将棋子落在那个点上。准确地说这是第40手棋。
接下来的几步都在路蔷的计算之内，到第六步的时候小元在路蔷的棋中点了一步。这一步正是先前路蔷看不清的棋。而这步棋在聂九段看来是一步俗手，白棋可以轻松做活。但是两手棋交换过后，突然发现在对杀中白棋少一气，气紧而亡。
这怎么可能？聂九段想。前面路蔷第一次打入后选择退出的时候他还在想，她打入的时机和腾挪手段都很好，为什么退出来了？该不是让着那小子吧。这棋有什么好看的？路蔷第二次打入后，局面对她很有利，却被那小子说会被吃棋，聂九段听后大不以为然。这么早就说要吃掉对方的棋，是你是棋圣，还是我是棋圣？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大出他的意料。路蔷因为少一气，整块打入的棋真的被吃。路蔷选择退回到刚刚打入的第六步，换了一个应手。这个应手在聂九段看来也是一好棋，白棋应该可以做活的。然而几手棋之后，白棋再次陷入死局。
路蔷再次退回到第六步，又摆了几个应对，都以失败告终。又往回多退了两步棋，再摆了几个变化，发现要么白棋全军覆没，要么只能拉出半条小龙回去。于是退回到当初的第40手，路蔷想了想，只好选择将打入的棋子拉出。
之前摆棋的时候需要将40手以后下的近20颗黑白子从棋盘下取下，小元再次表演了聂九段眼中的魔术，他用感知线将棋子从棋盘上取下。在聂九段看来就是棋子自己被吸入小元的手中，然后再放回到各自的黑白棋盒中。路蔷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双方你来我往平稳地走了十几步棋，路蔷发现这么走下去要输棋。盘面上实地白棋已经落后十几目，外势也不如黑棋，于是开始多方作战，试图将局面搞乱，然后乱中取胜。此时棋面上的混乱连聂九段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国手看着都发晕。
可惜这种招术对小元毫无作用，随着小元一个妙手先是将边上的一处白棋切断与中腹的联络，并迫使白棋后手勉强做活，然后攻击中腹的白棋大龙。说是大龙，其实是路蔷前面多处作战后形成的局面，可以看成是三块棋。路蔷也没想把三块棋都做活，只要将其中任何两块连起来就行，眼位还是很充足的。她也计算过了，这样下下去最后自己还是会输，因为前面落后太多了。她只是想和小元比拼一下中盘的计算力，等中腹的棋做活后自己就推盘认输。
可气的是小元并没有让她如意。最后的结果却是，三块棋路蔷都连上了，却是做不出两个眼来。气得路蔷起身暴打小元的头，“你就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吗？”
但是每当她打小元的头一下，小元就会用感知形成的手在她的小PP上抓一下，于是路蔷就改打为掐。
聂九段全不在意二人的嬉闹，他完全沉浸在刚刚棋局的对杀之中。小元执黑开始的布局在他看来只能是普通，是属于他看着能睡着的那类棋，直到路蔷第二次打入的第40手棋。之后双方的第一次搏杀，在他看来绝对是在职业棋手中也罕见的对杀。而之后，小元让路蔷“悔棋”并重摆的诸多应手与变化，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一直认为，路蔷的计算能力极强，即使是在当今世界范围内的顶级职业棋手中也是能排在前10位的，那绝对是恐怖级的。但是现在这个田小元表现出来的计算力完全超过了她，那是什么级别？只能用逆天来形容了。还有一点更可怕，路蔷还时不时地陷入长考之中，而田小元从头至尾每一步棋似乎就没有思考超过一分钟的。仅仅这一点就能让他在国内的围棋快棋赛中拔头筹。
这盘棋下了两个多小时。路蔷妈已经来叫过多次吃晚饭了，结果就是三人手捧饭碗边吃边下。
当小元问还要不要再下的时候，路蔷问能不能请聂九段帮忙支招。小元说：“没问题。”聂九段也来了兴趣，推掉了晚上的一个私人约会。他想知道这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田小元，他的棋力到底到了什么水平。
于是第二盘棋实际上就变成了路蔷和聂九段联手对阵田小元。布局阶段主要是聂九段在下，聂九段可是号称前50手天下无敌的。之后是二人一边讨论一边下。聂九段充分展示了他在布局阶段的实力，他的大局观在界内是很知名的。进入中盘后则是凭借他的经验，再加上路蔷的计算力，局中的搏杀依然很精彩，后来这盘棋也成了聂九段私人珍藏的一局棋。
当然，对局的结果不出意料，路蔷和聂九段联手经过两个多小时苦战，最终以三目半负于田小元。
复盘的时候聂九段说：“看你们下的前一盘棋还没什么，开局也很常见，但是这一盘棋从一开始我怎么有种和电脑下棋的感觉。”见二人不以为然，就问：“前段时间的人机大战你们不知道吗？”二人都摇头。
“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居然不知道？去年AlphaGo和韩国棋手李世石的比赛你们总该知道吧？”
路蔷点头说：“听说了。”
小元却是摇头。
“真是服了你们俩了。好吧，我就当你们不是围棋爱好者。”老聂说，然后解释了几个月前网上发生的那60场人机大战，人类几乎全部顶尖棋手都参与了，聂九段也下了一盘，结果是人类棋手0：60完败于电脑棋手Master，一盘都没有赢。虽然一开始不知道Master是谁，是人是狗，后来确认是AlphaGo的升级产品。之后，世界围棋排名第一的中国棋手柯杰，作为当时人类的最强棋手与Master进行了一场三番棋的大战，Master三比零取胜。
至此人类已经得出结论，电脑在围棋上已经完胜，而且比人类高出不只一个等级。如果说人类棋手的最高级别是九段，那么电脑是11级或更高。
最可怕的是电脑还在进步，而且是快速进步。近日AlphaGo又推出了更新换代的新产品AlphaGo Zero，如果说之前的AlphaGo Lee（李世石版本）和AlphaGo Master还有人类棋手的影子，记载了大量棋谱和定式，这个AlphaGo Zero则完全是从零开始自学。自学三天后就战胜了最初级的AlphaGo版本，三十天后与Master的一百场对局中取得了87胜的战绩。
AlphaGo团队将这一百场对局公之于众。
在人类对这100个对局进行了分析之后，很多专业棋手说看不懂，业余棋手则说，我们是在看神仙打架。
小元看了这100局当中的几局后给以很高的评价。当路蔷问他“你和这个AlphaGo最强版本比谁厉害”的时候，小元毫不犹豫地说，“我。”
路蔷问，没比过你怎么知道？
由于聂老在，小元只是说，“我有这个自信。”
事后小元向路蔷解释，AlphaGo的原理是首先从盘面上选出可以下的点，然后对这些点进行推演，得出每一点的胜率，再从胜率最高的几个点中确定最终的落子点。比起人类的大脑可以计算到十几步，计算机却是可以推算到四、五十步甚至更多，但是代价是庞大的计算系统，这个系统据说占有好几层楼的空间，光电费每小时就上千美金。
围棋的复杂性在于它的可能性是个天文数字，这里面有两种算法。一种是其于结局的可能性，每个点都有三种可能，即黑子、白子和无子，整个棋盘上有361个点，于是可能性是3的361次阶乘，它等于1.74X10的172次方，据说这个数字比宇宙中我们已经探知的原子数还要大。可见围棋的复杂性。但是这种算法只是计算了结局的可能性，如果把过程考虑在内的话，第一步你有361个点可以选择，第二步是360个点，直到最后一子，一共是361！种可能性，这中间还不包括提子和打劫的过程，如果算进去，可以说这个数字几尽无穷大。
就算是361的阶乘（361！），相当于10的560次方，已经超出我们个人电脑的计算能力。就是当今如AlphaGo Zero这样最强大的电脑也是无法完全推算出来的。但是田小元却是可以，因为他的意识团不仅有庞大的感知数，而且还是四级。一个四级感知可以发出8个三级，64个二级，512个一级感知。在小元的意识体中以此为基础形成的超级电脑有多强大？
我们可以与量子计算机做个对比。现阶段量子计算机的计算能力基于它有多少个量子比特。量子比特是二进制，50个量子比特的计算能力已经远超21世纪地球最强大的数字计算机。而小元用感知在自己的大脑中形成的感知计算机，每一个感知节点对应八个次极感知，所以是八进制。对应量子比特的个数，自己的二级感知节点要多少有多少。
量子计算机的能力在于它的并行计算，用数字化表示50个量子比特的计算能力是2的50次方（2^50）。小元用一个三级感知节点对应8个二级感知和64个一级感知，它的计算能力是8^8^8，相当于10的57次方。而2^50只有10的15次方数量级。这之间的差别一目了然。小元感知的恐怖之处还在于，他能够做到8^8^8^8甚至更高。
当然，要完成这361！步棋的推演需要很多时间来完成，小元用他自己的感知构成的超级电脑前后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完成了一个终极棋局。这是后话。
当聂九段发现了新大陆，以为可以拉这个田小元进军中国棋坛，但他马上就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因为路蔷很遗憾地告诉他，田小元和她一样，是不会做职业棋手的。
不说聂九段是如何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的，继续说田小元，当晚留在路蔷家过夜，当然是睡在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