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里，苏言生一众人围坐在靠近门口的圆桌边，没人说话。
案件的调查进行的并不顺利，也可以说，太顺利了。苏言生没花太大功夫就了解大致情况，森恪买的咖啡确实是给了米可，这是从米可的某个室友那里得知的。二十一号那天起，森恪和米可就为了参加的某个设计比赛在建艺馆熬夜画图，“那些咖啡在他们那几天借用的工作室桌上放着，有天半夜我路过那里和米可打招呼，森恪还让我拿了一罐。”米可的室友如是说到。“你是自己拿的吗，还是森恪递给你的？”苏言生问。“我记得是我自己拿的，因为那时候他们好像都在忙，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咖啡应该不是米可的死因，苏言生当即做出了判断。本来以为是森恪在咖啡中下毒企图害死米可，不过说实话既没有证据，也找不到动机。
把案件抛开来看，如果只是为了赶设计比赛的参赛作品熬夜，买这么多咖啡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只能说恰好在米可死亡的前几天发生了与日常的差异，森恪才会令人起疑。现在这种可能性被否决，调查的方向又只能改变了。这些苏言生他们都讨论过，但是找不到下一个疑点。众人陷入了沉默。
“要不洛奇你给我们来一段毛利战舞，我记得你很擅长来着。”苏言一率先打破阴沉的气氛，他右手拖着脑袋，一脸笑意地看着吧台后正在擦杯子的洛奇。
“能不能对洛奇将军尊重点！还有我早就想问了，洛奇将军怎么会在这里开咖啡店呢？你们又是什么关系？”伏乐到现在还无法接受洛奇这个传奇人物，竟然会成为一家咖啡店的老板。
“我和苏言一是这家店的常客，洛奇是这家店的老板，我们就是一般的熟人。如果你也常来这家店，没准他也会给你跳毛利战舞，跳的是真的不错。”苏言生大笑道。
“黑历史能别提了吗。”洛奇走出吧台，把苏言生的牛奶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这液体竟也没有洒出丝毫。“赶紧喝完给我走人。”虽然人到中年，这位将军身上的气势却没有比年轻时减去哪怕半分。“我开咖啡店就是爱好而已，老家在这，就回来当个店老板，每天泡泡咖啡可比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厮杀安逸多了。”洛奇这话是回答给伏乐听的，却是让一旁的苏言生也吃了一惊，这位传奇老将生在中国是他没想到的，因为他的印象里，洛奇是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以前在英国军队和他一起刷马桶的时候，还听他大谈过美利坚信仰的自由。
“可是，这……”伏乐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脑海里的洛奇还是威严稳重的大将军，现实中却是个小咖啡店的老板加服务生，反差太大了。
“也罢，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身份，在一个咖啡店里窝着，但是既然是您的选择，也轮不到我来评头论足。可是退休多年，早该放弃这一行的您，一年前又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还借着自己的名声秘密组织了黑珍珠调查行动，就这方面，我想问您几个问题，可以吗？”
“黑珍珠的事我不太想多说，但是你作为参与者有权知道一部分真相，你问吧。”
“一年前你怎么会作为黑珍珠事件调查行动的召集者出现在澳大利亚？不同国家的108具尸体究竟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与尸体数目对应的108个X型挂坠代表了什么？先知到底是不是幕后黑手？”伏乐突然一连串地发问，这都是他必须弄明白的事情。这次极密事件的调查结果没有公开，调查人员全部遣散。大概一个多月的调查最终因为洛奇的命令而终止了，而他带着24份不同的调查报告再次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如果说有谁能最接近到事情的真相，那个人必定是洛奇。
“有些事情，不是作为普通人的我们能做到的。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我们的努力而改变多少。我一开始想去为这些逝者找到他们非死不可的理由，越是深入就越是迷茫。”洛奇神情有些落寞，像是冰窟里的快要熄灭的火焰，绝望无助，这种人类常有的情感在他的脸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人类无法和世界作对，这就是那次行动的调查结果。就算是神，也无法阻止夏娃和亚当的堕落，何况并非全知全能的我们呢。”
“这和什么都没说没什么区别，我只想知道我妹妹为什么会死在那里，为什么她会和那107个人一起，死在那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这就是我参加那次行动的原因，如果先知就是那个凶手，那我一定要杀了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伏乐的愤怒吞没了他的理智，他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右手已经死死抓住了洛奇的衣领。
“停停停，我可不管是你的什么妹妹还是谁死在了哪个荒郊野岭，但是你要是再不松开那个老家伙的衣领，我的冰可乐就只能让你买单了。”苏言一夹在两人之间，因为伏乐的身体前倾，他的可乐正以一种优美的倾斜度立在桌上。苏言一话音未落，伏乐意识到自己动作的出格，当即松开了洛奇的衣领。“黄毛能不能先回去坐好。”这黄毛说的自然是伏乐了，不过除了苏言一，恐怕没人会说他那好看的淡金色头发是黄毛。
“抱歉，洛奇将军。”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冲动，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天，在报道上看到自己妹妹的遗体，他就止不住愤怒。
“如果你非要知道真相的话，就抓紧调查米可的案件吧。先知在这场谋杀中必然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洛奇的话语中充斥着无奈，“还有，对于你的妹妹，我很抱歉。”
“先知……”，这个当年承认自己罪行的人，伏乐也一直在找他。一年前，调查开始没多久，先知发给黑珍珠调查行动小组一封信，信上说自己是黑珍珠案件的罪魁祸首，他非常认真对每一个死者进行了道歉，道歉方式是简略叙述死者的生平，加上一句对不起。信上每一位死者的名字他都没写错，所有对于死者的描述也基本吻合，可笑的是，这些生平经历的真伪花了十几位调查者一个月的时间去印证。到最后，他们意识到先知与案件有些千丝万缕关系，想去找寻他，才发现他们根本不知道先知是谁，大家的对于先知的认知，只有那封不知道哪天突然出现在会议室的一封信。不久后，洛奇就终止了这个行动，他回收了所有参与者的调查报告，带着它们消失了。
“洛奇将军，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终止任务？”伏乐看向那位将军，将军的双鬓已经有了些许发白，脸上还有一年前都不曾有的沧桑，许久，将军缓缓说道，“我们无法挑战另一个世界的法则，也无法对亡者有所追悼，这是我们力不能及之事。如果有神明存在，罪人会得到惩罚。但我们无论怎么调查，付出多大的努力，也无法将罪名强加给真正的凶手。这就是我放弃调查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