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是就寝的时候了,她卸下了妆,在铜镜前细细的照着自己的脸,衣衫褪下,皎皎正要给她身上的伤疤擦药,银月却捏住了她的手腕:
“今晚别擦药了。”
皎皎问:
“为什么?”
银月笑了笑,看了一眼晚萦道:
“今晚皇上会过来。”
皎皎一脸茫然:
“皇上过来和我给娘娘擦药有什么冲突吗?皇上不是几乎每天都过来?”
银月有些急了,双颊也染上些微羞窘的微红: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了,说不要擦了就不要擦了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要开启一场大争论的时候,晚萦把衣衫拉起来穿上道:
“既然银月说不擦,那就不擦了吧!”
皎皎这才悻悻的收回药膏,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却又不怎么甘心,边将东西放在妆奁上边嘟囔。
兰麝殿外张起了红灯,用过晚膳后晚萦就上了晚妆一直等着各宫下钥的时间慕云平还是没来,皎皎都撑着下巴在打瞌睡了,晚萦也有些撑不住了,告诉银月皎皎说:
“你们就去睡吧!别等了,今晚皇上该是不会来了,我也去睡了。”
银月道:
“那奴婢去将宫门下钥?”
“嗯。”晚萦应了一声,“还是让皎皎帮我帮药给涂上。”
其实慕云平来不来她平时是不大在意的,可今晚整个宫都传遍了,他却没来,晚萦倒暗自有些气,他这么放她鸽子,岂不是让各宫的人看她笑话?
晚萦侧着身体看着帐子上的纹路,帐子上绣的是葛巾紫,重重叠叠的花瓣被绣得栩栩如生,恍如真的一般从那帐子上微微凸起。
晚萦伸手去摸,硬硬的有些硌手。
视线从帐子上滑下去,床前的地上铺着红色的浅毛地毯,一侧的花几上放着一盆寒兰,花瓶里插着一把皎皎上午才剪回来雪青,再远处就是一扇四扇屏风,上面是一幅萤光夏夜图,淡淡的月色从窗棂上透进来,像水一样洒在屏风上,似乎一碰就要掉下来;屏风外放着高脚掐丝缠枝莲纹香薰炉,此刻正熏着茉莉香片。
看着看着,眼睛不由自主的合拢,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只是隐约感觉天还很早。晚萦忽的觉得自己肩痒痒的,像是羽毛轻轻抚过的感觉,她迷迷糊糊的拿手去摸却被人连手给攥进了一个温热的掌心里。晚萦忽的清醒了过来:
“谁?”
她翻身爬起来,揉着眼睛挪着向后退去,看清了来人,她愣了一下,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
慕云平拉过她抱在怀里说:
“亥时末了吧!”
晚萦还是一脸懵: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晚萦说:
“兰麝殿不是下了钥了吗?你怎么进来的?”
慕云平笑了笑,垂下头看着晚萦,目光如水就像洒在四扇屏上的月光,温柔又缱绻,他墨色的长发从肩侧垂下来落在晚萦的脸侧。
他说:
“就宫里那墙的高度还难不倒朕。”
晚萦莞尔一笑:
“皇上也翻墙吗?”
慕云平靠近晚萦,将脸埋在晚萦的颈窝处,呢喃着说:
“云和这几天老是给朕讲坊间的话本故事,里面那些才子去找心上人都是半夜翻墙的。”
“您本可以叫醒谢公公他们,您这样翻墙,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没事。”他的声音渐渐含糊不清,“本来今晚上是临时有事的,这么晚了,我就还是想来看看你,叫人开门又怕吵了你,所以就直接翻墙进来了。”
说着,他的手渐渐探进了晚萦的中单里,晚萦的呼吸忽的滞了一下,身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疙瘩,他的手上像是带着火,烫得晚萦踧踖难宁,她慌忙按住他的手:
“皇上,臣妾的伤疤才擦了药。”
慕云平从她肩侧抬起头来,视线如火,如同暗涌即将来袭,看得晚萦的双颊烧了起来。
他的手向上携着领口将晚萦那白色的中单脱了下来,颈上到胸前再到小腹都是不同程度的疤痕,他俯下身去在晚萦的坠泪痣上印下浅浅一吻。
“对不起,是朕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慕云平的眼光又变得迷离凄厉起来,眼睛却像是汪着一团水,定定的看着晚萦,目光温柔得甚于那窗外的月光。
屋内忽然静得鸦雀无声,晚萦问:
“你爱我吗?”
“爱,很爱很爱。”
你爱的是容芸还是陆晚萦?
“砰砰砰”三声轻轻的扣窗声将慕云平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如梦初醒一般,他放下晚萦,为她盖好被子,道:
“朕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出了门去。
晚萦还没从慕云平的离去晃过神来,眼睛还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遽然间,轻微的一响,有人从窗户进了屋子。
慕云平刚刚离去,断断不可能是他,晚萦从床上猛的弹了起来,刚想张口叫人,一黑色影子却飞速的蹿过来压倒晚萦捂上了她的嘴。
晚萦一看来人的眼睛,用力的扯开了他的手,将他一推:
“你来干什么?”
慕云时被她一推顺势仰面倒在了床上,隔着被子压着晚萦的双腿,晚萦挣扎着要把脚拿出来。
他扯下面罩,翻了个身将晚萦的双腿的死死压住,上身渐渐的靠近了晚萦,晚萦退却不得,又生怕动静大了被人发现。
压低了声音问:
“你要干什么?”
慕云时冷冷的笑道:
“我要是不来,怎么能听见你和皇上深更半夜了还在这儿的浓情蜜意情话绵绵?”
晚萦用力将双腿一扯,抓着被子将他一盖,转身就赤脚跑下了床,正要朝门外跑去,突然,腰上一紧,转瞬间连人一同被裹挟着倒在了床上。
“我现在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给你。”
慕云时道:
“就算你现在有消息给我,我也不敢信,谁知道你是不是编瞎话骗我?听说你在宫里受伤了,我担心得要死,很多次想来看你都被他挡了回去,只能挑个晚上偷偷的来,结果倒好,也亏得你身上擦了药,不然你还会让我听些什么?”
晚萦怒道:
“他是我的夫君,就算我和他真的做些什么也是天经地义。”
慕云时捏着晚萦的下巴:
“那我是你什么人?”
“前主子。”
“好,好得很。”他手上用力,低下头去欲吻她。
晚萦侧头一躲,慕云时的吻落在了她的脸上,可这一个动作却激怒了他,慕云时用力的转过晚萦的脑袋,正要重新吻下去,忽然颈上一凉,一只金钗已经抵在了脖子上。
慕云时反手一捉,便将晚萦握着金钗的手捉在了手心里,金钗闪着寒利的光,宛如晚萦此刻的眼神。
“天就快亮了,如果你想别人发现我们,你就尽管留在这儿。”
慕云时往窗外一看,细细一听,果然听到了敲梆子的声音。
天还没亮,宫里就传开了,说是皇上虽说翻了芸妃娘娘的牌子,但静妃娘娘夜里突发疾病,皇上就把芸妃晾在了一边,留在凝华殿照顾了静妃娘娘一晚上。
这时候,一担一抬的礼物正往凝华殿送去,好些命妇天还没亮真切就坐着轿来凝华殿探望了,车轿多得连凝华殿的前庭都停不下了。
静妃和芸妃交了恶,宫里谁都知道。静妃是太后外甥女,况且有娘家撑腰,而芸妃虽说是九王府出来的,但也毕竟不是九王爷的亲妹妹,只是王府中的一个歌姬,而且皇上似乎也不是很宠爱她,自然人人都去恭维讨好静妃了。
凝华殿门庭若市,兰麝殿却门可罗雀。
晚萦倒不怎么在意,反倒是银月和皎皎两人气呼呼的,皎皎拿着撑窗户的青竹叉杆说要去收拾兰麝殿里那些吃里扒外嚼舌根的,正气喘喘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外边突然进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奉命来伺候芸妃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