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京都临安,夜幕降临。
已是隆冬时分,此刻的城内,房上早已被大雪银装素裹。
虽是临近年关,可此刻京城内外,却被大大小小的红绸彩带所围绕着,舞龙舞狮在街上几日不绝,比过年还热闹。
人们纷纷涌上街头,看热闹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因着皇帝嫁妹,他们也要看看是哪位青年才俊,能把皇帝最钟爱的庶妹娶到手。
宫外,太监们正搬运着好几车的嫁妆。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几个掌事的公公一边吩咐人让几车的嫁妆先行起运,一边让人跑去豫章宫内,让毓贤公主好做准备。
得令的小太监不敢耽搁,一路小跑才到了豫章宫门口。还未来得及歇下来喘上一口气,便与屋外侍奉的掌事宫女说话。“还有两个时辰就到吉时了,请姑姑烦劳通传一声,一批嫁妆已先行起运,公主也要收拾收拾,花轿再有一会儿也就到了。”
微微点了点头,掌事宫女示意自己已经知道。挑帘而入,对着坐在梳妆台上和站在其身后的两个人俯身行礼。
“娘娘,公主。再有两个时辰就到吉时了。”
“知道了。”挥手示意其退下,一旁的枝然与珠露急忙上前,将偌大的凤冠与各色首饰拿了过来,身为皇后的齐弄玉亲自为其上妆却簪。
亦不知怎的,不经意间瞥了镜子一眼,却见镜中人儿的手正使劲的揪着喜服的一角不放,懿安皇后微微一笑,将自己手中的簪子递给一旁的枝然继续上妆,自己则伸手,抚上其肩头。“怎么了?可是我弄疼你了?”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心里惶惶的,一直也没个着落。皇嫂,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小丫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齐弄玉,一双好看的桃花双眸此刻充满了纠结。
难得这宫中出了名的女魔头竟也有自己害怕的东西。齐弄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让一旁的人搬了个凳子坐在其身边,伸手攥住了其手,却发现她的手心透露着的冰凉的寒意。
“冷吗?”
正欲起身吩咐让人多加碳火,却不想小丫头着了急,急忙拉住她不让她走。“皇嫂,我不冷,我就是紧张,你和我说说话就好了。”
许是知道了小丫头担心的是什么,拉住她的手,齐弄玉想着叮嘱了她几句。“你放心,宁国公的嫡长子性子最为敦厚。你这未来的婆母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我虽与她曾见过几次,却也被她的才情胸怀所折服……”
“皇嫂,我,我不是担心这个……”话还为说完,却不想小丫头摇了摇头。“我这几日晚上夜夜梦到母妃。心里总觉不安,生怕自己做不好……”
说话时,可能是梳妆的嬷嬷扯了一下她的发丝,弄的毓贤不自觉的哎呀了一声,继而捂着自己的头发不满的撅了噘嘴。“嬷嬷轻点,要是现下拽秃了,以后老了可该怎么办呀?”
颇为童趣的话一出口,逗的满屋子的人哈哈大笑起来。齐弄玉到底也没忍住,顾不得皇后之仪与众人一起开怀大笑。
可笑着笑着,齐弄玉的面容变得有些惘然。她慢慢止住了笑,自顾自的走出了寝殿,一旁的丫鬟欲上前扶着她,可她却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跟着自己。
门外,寒风裹挟着雪花,如刀子般从脸颊划过。齐弄玉呆呆的望着庭前不知何人栽种的一株梅花,怅然若失。
“娘娘,天儿凉了,小心身子。”亦不知身边何时来了个人,只觉得肩膀一沉,回身,却见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丫鬟枝然。
刚刚在屋内,枝然见齐弄玉惘然若失的样子,便知道她是怎么了。又见其自己出了门,便悄悄的拿着娘娘的披风退出寝殿,一出来,便看见她呆呆的望着庭院一角的那株梅花。
剪雪裁冰,一身傲骨。
呆呆望了许久,齐弄玉才缓缓开口。“枝然,你瞧那株梅花,像不像当年咱们在渝州老家的那一株?”
瞧了瞧,枝然哑然失笑。“哪里像呀?那棵树又矮又小,那像这里的,被人精心呵护着。”
“当年那株是我与姐姐共同种下的……”在屋里,眼前人的模样在自己眼中不断交织,就连她自己,也渐渐快要忘记堂姐的样子了。
“前个儿史官来报,说是宁贞皇贵妃那儿的史书不知该如何撰写,求皇上明示。”突然想到之前的事,枝然思虑片刻,到底没能忍住。“说是先皇后虽说做了许多错事,可先皇毕竟没有废除她。这史书……总不能妃嫔的字比皇后还多吧?”
“那皇上怎么说?”
枝然偷偷看了眼齐弄玉,见后者的面容瞧不出什么变化后,才大着胆子回道:“皇上现在还未下旨,这是便一直悬着。可这事不能总这样撂着,还请娘娘做主,早拿个定夺。”
话已说完却不想齐弄玉恍如未闻,枝然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事。只听得“呲溜”一声,鞭炮飞到空中炸裂,一瞬间巨大声响,倒是把齐弄玉从失魂落魄中唤起,她眯着眼,细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幼时,那个欢脱的女孩儿又在自己眼前闪现,笑着点燃炮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