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给我出来!”
骤然的火漩,果然逼出了一个身影。
“哎呀呀,我说贼小子,你怎么混的这么惨呐,我以为我已经是够倒霉了,想不到你比我还衰……啧啧啧……”
身穿绯艳皮裘,周身酒气萦绕的中年大叔跌跌撞撞而来,冲着姬长歌打了一个酒嗝,醉眼朦胧地嚷道:
“小子啊,你火玩得很不错嘛……真巧,我也是玩火的。”
说话间,他手中的葫芦通体起火,燃起绯炎如液蛇奔行,竟将他的右手手臂盘缠咬住。
“你好像很强嘛,不过我也不弱……要不要来打一场?”
赤冉举起右手,绯炎更为爆起。
他张开五指,虚握,滚滚液火幻作好似兽身虎首,一声虎啸,气势宛若真兽。
然而姬长歌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同时散去手上火光,松手,任闻鳞坠落下去。
一脸的意兴阑珊。
“你怎么了?”
赤冉见此,显得十分困惑:
“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不如来干一架吧,干一架你就会有精神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快开始吧!”
近百日的憋屈,他现在真的好想认真地打上一架来泻泻火。
“今天我已经玩够了,也玩累了……况且跑了那小女孩,再杀了这小子也没多大意义。”
抬头看天,那阳光和煦,晴空是如此湛蓝彻净。
有这样的天气,真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这般想着,姬长歌便轻笑了出来,也是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然而,并不讨厌。
“那就这样吧……
“唔,以后出门做事,看来还是先要找人好好测测……天气也好,险阻也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矔疏走去。
“……喂!小子,你是开玩笑的吧?”
赤冉不敢置信,见那赤衣小子果真催动坐骑离去,顿时头大:
“我说小子,你别着急走啊……其实我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以你的实力只要三拳两脚就能轻轻松松放倒我,顺便再一把火烧死那贼小子,很轻松的,”他一脸期待:
“你试试吧!”
姬长歌回头,语气显得十分地诚恳:
“有人说,我的火挺干净的,我也觉得是这样,抱歉了。”
“哦,这样啊……那就算了,弄脏了可不好,这我近来可是深有体会的。”
一人一骑飞驰而去。
这时,望着袅袅散去的烟尘,仍在挥手作别的赤冉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气急败坏:
“喂!小子,你什么意思啊!”
骂骂咧咧地散去右臂火兽,将葫芦抱在怀里,他向闻鳞走去。
“啧啧,都烧焦了居然还有一口气在,真是命硬的家伙……”
将葫芦倾倒,猴儿酒落到闻鳞身上,滋滋作响。
“唔,死不了就行,我现在可没有多余的酒给你浪费……“视线一转,“还是去看看老大吧,不知道他闷在葫芦里到底在做些什么,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一跃而起。
原本黯淡的青君,青光越来越盛,从闻鳞右手蔓延开去……
……
大战落幕,一只蝴蝶蹁跹而来,轻轻触及,又轻轻作别。
谷玄秀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咦,我怎么睡着了啊?”
她坐起伸了个懒腰,身边的孟极“萌”的一声轻吼,兽瞳中满是委屈。
原来谷玄秀方才就是抱着它入睡的,还在它胸口留下了大滩的口水。有好几次,孟极眼见着熟睡中的少女用它的皮毛擦嘴,它都快要气疯了,可还是不敢惊扰少女的美梦。
“谢谢你啊,孟极。”谷玄秀拍拍白兽的脑袋,一手抱起黑匣,一手摸索着走去,“我去找我的朋友了,你也快回家去吧。”
“萌极!”
它将长尾触及了少女摸索前路的手。
“嘻嘻,孟极,你要带我过去吗?”
“萌极!”
……
有孟极领路,谷玄秀安下心来。
“真好,大家的大劫都过去了呢!”
少女一脸雀跃,还哼着小曲,然而——
“咦,阿秀今天好似也有一小劫的,怎么阿秀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还没过吗?”
如此想着,少女的俏脸煞白起来,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往四周望了望:
“看来,阿秀得小心一点”
“哎呦!”
扑通!
“嘶,疼疼疼!”
少女捧着额头坐起,“呜呜,果然阿秀没有算错呢,真的有一小劫……可是,这一小劫真的好疼呐!呜呜呜……”
手掌吃痛,诗奴睁开了眼睛,看见一个白裙少女泪眼婆娑地跌坐面前,身边一只白兽正以傲娇且不屑的目光望他。
“姑娘,你没事吧?”
诗奴挣扎想要坐起,可还是疼的使不上劲。
“啊!!!”
谷玄秀受惊,急忙窜起身来,猫在孟极的身后探出了头:
“你你你……是是……谁谁谁啊?”
“姑娘勿怕,在下是炙峰战神殿的人,不是什么坏人。”
“你你你……我我我……”
原来,她竟是个结巴……
诗奴心中顿生怜意,面前这个姑娘,不只是眼睛看不见,还是个结巴,这真是太可怜了,再看看自己,虽然身受重创……
果然,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如此想着,语气也更显出轻缓,温和:
“姑娘,你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不然会很辛苦吧?”
辛苦?
说话有什么辛苦的?
盲眼少女苦苦思索起这个问题。
见少女脸上苦恼更甚,诗奴心中的怜意也更甚:
“姑娘,真的没关系的,就算你是结巴,在下也不会看不起你的,所以——”
毫无疑问的,阿秀姑娘生气了。
“混蛋!你才是结巴呢!你们全家才被人看不起!哼!”
“……”
“孟极,你也这么想的吧?”
“萌极!”
一人一兽同以鄙夷的表情来望着自己,令诗奴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洞给钻进去。
……
奇怪地望着眼前世界,突然出现这里,獠有些莫名其妙。
她睁大了眼睛,目光向四方流转,看到的那一切,就好似雪原那偶尔无云,澄清深蓝的夜空,点缀着许多颗繁星。
而身旁,只有一株大树。
也很奇怪,发着光,也只有光,触摸它,却有坚实的触感。
然而目光又很快被星辰所吸引,她一颗一颗地默默数了起来。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这是她和他们还在一起时为数不多的小游戏,并不能常常玩到,一定要是现在这般的好天气才行。
好一会儿,獠才意犹未尽地停下,稍稍思索起眼前局面。
“难道,是我死了吗,所以这里才是夜晚的天空,我是在夜晚的天上……”
小女孩歪着脑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最后瘪瘪嘴道:
“如果是那个家伙,一定能想明白的吧。”
想到那人的处境,眼神不由地黯淡了一下。
不过——
“他怎么还不来,难道那人没有杀他?”
眼神一振,她有点高兴呢。
眨眨眼睛,觉得还是应该先四处看看。
身上没有穿衣服,什么外物也没有,而且在散发着宝莹的白光,她不是很习惯,可也没更好的办法。
“或许死了,本来就不用穿衣服的。”
这样想着,也就很快释然了。
但她又想到了那个青布包,里面还有三块黍糕她还没有吃呢。
“好可惜……不过还好,死之前我一连吃了七块。”
“……早知道就分那个家伙一块了……”
行走在怪树相互纠缠的浮光色树根,又向四周星空望去,远近处无数个近乎梦幻的星体映在视野,獠的心脏砰砰直跳,脸上淡漠的表情也渐渐化开,洋溢起真率天然的笑容。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比较容易轻松的。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幽暗的星光漩涡。
她有些紧张。
因为是一个人,她可以把紧张表现在脸上。
很平静,没有任何令她感到危险的气息。
“这个,是可以进去的吧?”
歪着脑袋,只想了一会儿,她就放弃了。
这对她来说,真是太难了。
又等了片刻,闻鳞还是没有出现,獠就想着要不要进去里面看看,在她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想要进去的冲动。
“要是有危险,我马上就出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獠走了进去。
然而小女孩才进去没多久,原本静滞的星光漩涡忽然移动起来,不仅将面前浮光树根吞噬,更是晃晃悠悠地向远处飘去。
……
“娇娇,你真的没事吧?吓死阿秀了!”
谷玄秀眼泪刷刷刷地流了下来。
千屠娇娇勉力坐起,依靠着青石,竟有力气哈哈大笑:
“哈哈,真是痛快,太痛快了——嘶,阿秀,你干嘛打我?”
“阿秀都担心死了,你反倒是这般轻松!”
谷玄秀气呼呼地道,旋即又一脸关切:
“娇娇,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真的没什么大碍,那家伙没想要杀我。”
她将目光转移:
“小子,你也醒了啊?”
诗奴显得很尴尬:
“是我自不量力了,多亏千屠的那一脚。”
“呵,你能想明白就最好,想不明白本千屠也无所谓。”
又四下看去:
“那白痴的葫芦还在这里啊!那其他人呢?阿秀,你的那个小子呢?”
“娇娇,你刚才说了什么?”
少女低垂下头,俏脸蒙上一片阴影,磨牙碌碌。
“……阿秀,你听错了……我说的明明是‘那个小子呢’”脸色微窘,转即又是一本正经:
“咳,这位兄弟,是吧?本千屠刚刚确实是那样说的吧?”
她频频使去眼色。
“——是,是的,”诗奴忙道,“秀姑娘,千屠刚才的话,确没有在‘那个小子呢’之前加上,‘你的’。”
她真想一戟劈了他!
“……呵、呵呵,阿秀,你听到了吧,就是这样的。”
“哦,那想来确实是阿秀听错了,”谷玄秀扬起板着的小脸,点了点头,又歪着脑袋疑惑地道:
“不过娇娇啊,你口中的‘那个小子’,说的到底是谁啊?你说的这般不清不楚,阿秀可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啊?”
“……”
“……”
她以手扶额,他憋住不笑,它一直觉得无趣。
“……那个小子,名字叫作‘闻鳞’。”
她唯有妥协了。
不然这样下去,她可没法安静疗伤了。
“哦——”
少女拖了一个好长的长音。
“原来娇娇你说的是闻鳞啊——!!!”
她又拖了一个“啊”。
啪!
双手抱住了额头,脸上则是一副“我真是怕了你”的表情:
“阿秀,是我错了,我们能正常说话吗?”
“嘻嘻……闻鳞他都烧焦啦,还好有青君在呢,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醒过来吧。”
“没死就好。”
这时才又看向诗奴:
“这位炙峰的兄弟,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诗奴。‘破军’诗奴。”
“不错嘛,已经入称号了。”千屠娇娇点头赞许,随即,她面色一正,冲诗奴神色凝重道:
“本千屠有一事相求,不知破军能否相助?”
“军令如山,千屠但说无妨!”
“好!”
千屠娇娇大声喝道,面上凝重更盛:
“本千屠腹中甚是饥渴,汝速去给本千屠打上些野味——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遵——令、啊?”
那员小将身子一歪,顿时露出破绽!
她大手一挥!
“还不速去!不然——”
作势就要劈下——
小将不敌,凌乱败退!
……
“娇娇,你又在欺负人了。”
千屠娇娇却不以为意:
“我刚才可是救了他一命呢,就当他谢我咯……而且……”
摸了摸瘪瘪的小腹,将脸上英气尽去,居然染上了一抹羞窘之色:
“阿秀,我现在是真的好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