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有女子的轻笑声突兀响起。
“谁?谁在哪里?”
他大声问道,却无人回应,自言自语道:
“难道这也是我幻想出来的?”
“呵呵,是你。”
那女人又突然说话:
“我记得你的声音。”
“你认得我?你是谁?”
找不到声音的来处,闻鳞向四方望去:
“你在哪里?为何不现身?”
蓦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牢牢抓住他的手臂。
同时,黑暗世界如镜般破碎分解,散入虚空。
视线瞬间模糊又瞬间清晰,还未等他说话,那只手便松开了。
“现在,是你欠了我一次。”
魅竖起了食指。
“……你是?这口棺!原来是你!”
闻鳞在黑棺上站起身,神色复杂惊愕,他先向虚空望了几眼,才又看向魅,一身黑色狰狞作裙的魂体女子,面上蒙甲。
“……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前局面令他无比头痛,唯有小心地应对:
“不过,为何是我欠你一次?不应该是刚好扯平吗?”
魅摇了摇头,很坚定:
“是你欠我一次。”
闻鳞同样摇了摇头,分析起来:
“我借你血,你欠我一次;现在,我欠你一次;我们,扯平。”
魅再次摇头:
“借血,是我欠你;用我骗魍魉活命,是你欠我;现在,呵呵,你欠我的。”
她把食指伸到了闻鳞的面前:
“所以,你欠我,一次。”
顿了顿,显出意味深长的语气:
“或许可以再说说你的其他歪理,就像你和魍魉说的那样。”
“……”
闻鳞极为尴尬,眼神闪烁着回避了视线:
“咳咳、你算的没错,是我算错了。”
魅向前一步,迫得他退了一步。
再进一步,他再退一步。
“什么时候还?”
朝身后身下望去,一片虚空,真的是绝路啊……
“你不会是想现在吧?”
魅沉默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退去一步,轻声笑道:
“下次还,呵……”
“这样最好了。”
闻鳞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干笑道:
“那个,姑娘可知道我要如何才能回去?”
魅便很干脆地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如此,你又欠了我一次。”
“……好吧。”
魅突然回头望向远处虚空,皱了皱眉。
然后,又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你,一共欠我三次。”
“这是为什么啊?姑娘这是要坐地起价吗!”闻鳞气笑。
“有人在后面追我们,因为你,我耽搁了,要打上一架……所以,又一次。”
女子竖着三根手指。
他愣住,也向虚空望去,却什么也没能看到。
“你看不到,只能表示你太弱。”
极为清冷的声音传来。
“……好,这一次,我也认了!”
魅满意了。
将额前魂纹命符亮起,照在闻鳞身上,同时右手一拳破开虚空,伸手进去拽出了一缕若有若无的丝线递给闻鳞:
“抓着它,不要放手。”
魅收回右手,再次竖起三个手指比了比:
“记得,你欠我三次。”
“我记性好的很,不会忘记。”
将丝线在手腕缠绕几圈,丝线上的力量传来,扯着闻鳞向虚空裂隙飘去,临近时,他回头看女子正要御棺而去,忍不住道:
“我叫北落闻鳞,你叫什么?”
“……魅萝。”
虚空合拢,魅驾驭黑棺,冲向虚空。
……
“魑,魍,魉,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血棺、白棺前后,一男一女静浮于虚空。
男子全身漆惑狰狞凶骨甲,头戴蒙目麒麟冠,手持火鸦网,背负阴影斩魄刀。
女子身着碧落黄泉云鹊裙,白发如瀑垂下,叶叶黄蝶振翅其中,她的双手虚握,看似空无一物,实则掌有魂界命宝,“一千弱水”,为三千弱水中千股炼化。
“呵,黑白无常,我们怕是有千年未见了吧?”
魑负手而笑,气势逐渐攀升:
“听说你们又走火入魔了?四魂共用两个魂体,身为堂堂魂界阴主,可真是不堪呐!”
“魑,你的嘴巴果然还是这般的刁毒!”白无冷哼,一脸厌弃地道,“废话少说!快快交出魂纹命符,自缚随我去见阎君”
“那不可能!”
魅从远处飘至,呵斥打断道:
“百无!你说这话岂非可笑!魂纹命符乃魂界赋予,何时竟归了阎君私有?”
“魂纹命符虽然乃是魂界赋予,但魂界一切唯有尽归阎君掌握,轮回才能正常。”黑常沉声回道:
“魅,你这话,错了。”
“哼,魅哪里错了?这轮回明明是那巫族后土功法所化。”
魑面如凝霜,又忍不住嘲讽道:
“再说魂界何来的阎君?你口中的那些所谓‘阎君’,不过是那群自以为是的家伙自封罢了”
“呵呵,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轮回,说到底,还不是借以魂界名义大肆敛夺魂力,借此来逃脱轮回,恒永超脱?真是可耻!”
“给我住口!”
白无闻言简直要气炸了:
“阎君岂是尔等叛徒可以非议?魑、魅、魍、魉!看来这几年你们确实入魔已深,无可救药了!多说无益,战吧!”
说话间百无双目泛红,大喝一声:
“无荃!现身!”
随即从她的身体里飘出一个虚影,凝作魂体,为一女子。
一身逐浪涌粼裳,黑发无面,手抱琵琶,名为“月毒”。
“常涉!你也出来!”
黑常身上泛起黑气,另有一男子在其身侧显化。
身披灭黎洞虚蟒笼甲,半盔蒙目,手中持有黑枪,约一丈三尺,枪名“苦黯”。
眼下这四位,便是与魂界六位阎君平起平坐的四大阴主:
白娿,无荃,黑鹘,常涉。
“呵呵呵!哈哈哈哈!”
魑恣意狂笑,血发虚空乱舞,她厉声喝道:
“正和我意!”
一把握住血棺,血棺扭曲中化作血阿溟罗。
魅的身后展开六翼,漆黑如渊,在手上也握住一柄夸张的噬夜巨镰。
魍魉姐妹原本只是手牵着手,静悄悄地立于一旁并不说话。见大战不可避免,两人才小脸沮丧地同时一指白棺,那白棺化为魂光散入两人眉心金银符纸,两人娇小的灵体开始长大,转眼间就长成少女模样。
少女们以薜荔石兰为衣,女罗杜衡为带,一人骑坐双首纹狸,手持木矛“幽篁”。一人骑坐三尾赤豹,手持藤弓“忘归”。
双方对峙,各站虚空一侧。
“敢不敢去那魇界战上一场?”
魑魅魍魉四人额前光华连连闪过,四道符纹绞在一处,破开一处虚空混沌。
“哼,居然还敢动用魂纹命符?去魇界么?正和心意!”
黑白无常四人额前亦亮起符纹光华,打在已破开的那处虚空,虚空猛烈震荡,泛起幽暗漩涡。
“你们这是何意?”魅喝道。
“谁知道你们选定的魇界有没有问题?”白娿冷笑连连,“以前你们就不老实,现在做了魔,就更难说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会去到哪里,这才公平!怎么,怕了?”
“呵呵……魅,就随他们,我们进去。”
魑领着三人率先飞入虚空漩涡。
见魑魅魍魉果真进去了那处魇界,黑白无常交换眼神,皆是得计一笑,跟随而去。
虚空又归宁静,唯留下那虚空漩涡漂浮游荡,与之靠近的星体混光,都被无声无息地吸了进去……
……
青丘林海,此时天光正好。
“哈哈哈!孽畜!现在看你往哪里跑!”
高大的身影轰然落下,一阵的山摇地动。
“你这孽畜,你以为跑到这里,有那两个老妖怪护着,我就会放过你吗?呵呵呵!”
赤冉眼中泛起浓郁的寒光,死死瞪着缩在山壁无路可逃、正瑟瑟发抖的嘲风:
“我说过的!我一定——”
“啊!!!”
遥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响若惊雷的少年清啸。
赤冉顿时一脸诧异地往声音来处望去,内心惊疑不定,“咦,老大怎么会在这里?居然还这么生气——”他急转头怒厉大喝:
“孽畜!休想逃走——啊!我的宝贝!”
原来嘲风见有机可趁,猛地将咬住葫芦往山涧甩去,在赤冉飞身去捡的片刻,几个闪身,已然消失在密林深处。
远远的,传来它一声轻松欢乐的嘶吼。
抱着心爱的葫芦,赤冉坐地不起。
他双目呆滞,脸上俱是失魂落魄与悲戚苦涩:
他的宝贝,空了。
数百年的心血滋养温润,数百种的奇珍酒酿……如今,如今竟然一滴不剩的都被那孽畜全部喝光了……
呜呜呜……
嗷嗷嗷……
约莫一刻钟,他勉强才挣扎地站起,脸上仍是生无可恋。
这一场漫长时间的追逐,他一刻都未曾停歇,深怕一不留神就追丢了那孽畜,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宝贝了……
可谁知那孽畜竟这般能跑,居然足足跑了近百日!
如今总算拿回了葫芦,松懈下来的他才发觉体内元气居然损耗到令他疲惫的程度……
“啊!!!”
远处又响起那少年清啸。
赤冉皱眉望去,“老大这是怎么了……”沉吟片刻,他摆了摆头,“算了,还是先找些东西吃才是,这肚子还真是饿啊……”
“说起来,这附近好像有一群嚻呢……算算日子,它们的猴儿酒应该差不多酿成了吧……”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眼中泛起两道饿狼般的绿光直勾勾地望着一处方向。
他抱起葫芦凑在面颊摩挲,用十分亲昵的口吻说道:
“宝贝啊宝贝,不要着急,那畜生竟然敢三番两次把舌头伸进你里面……俺先给你洗洗……然后马上就给你弄好吃的去!”
他将葫芦小心地负于身后,想想又不安全,还是抱在了怀里,骂骂咧咧地走进了密林深处:
“该死的孽畜,我总有一天要灭你!”
“对!把你的蛇头碎尸万段!叫它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