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鳞轻而易举地进入,扶着根茎向下望去。
魂体在这一刻受小世界影响,虚空中不断有介质飞来,融合,为闻鳞衍生出一副躯体,这时,闻鳞又恢复了五感,再看这个小世界,感觉又有所不同。
只是赤身裸体,十分尴尬。
“额,希望……还是最好不要吧……”
他向下攀爬的速度极快,加之小世界并不庞大,一刻钟他便来到地表,过程中他也看清地上并无明显的屋舍人烟。
勾魂夺魄的根茎果然深深扎根其中,而四周是一片茂密的丛林,草木皆为蓝色。
闻鳞一脸窘迫地遁入其中,再出来时,已是一身简陋的叶装,他迫切地寻觅起狪狪的身影。
一轮蓝色星辰照光之下,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片奇特的蓝晕。脚下的土质异常坚硬,能感觉到一股低热,在空气中弥漫着怡人的沁香。
闻鳞直觉走去,一路上,安谧寂静,没有任何发现。
“狪狪,你到底在哪里?”
走了小半刻钟,远处突兀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随即一道冲击波自远处袭来——
闻鳞飞快退却,这才免受波及,待烟尘散去,目光注视在那处方向。
“好强,会是它吗……”
“它在做什么……”
眼神闪动,他迅速折返,重又攀上根茎,一直爬到可以望到那处的高度,凝目望去:
在蓝色视野的极尽处,隐约一座白石高塔,以及高塔下一个跑动的渺小影团,那影团,该是一个生灵。
咚!
那个生灵在撞向高塔。
是它!
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大抵上的兽身轮廓。
闻鳞毫不迟疑,纵跃而下,随即向高塔方向飞奔而去。
接近中,又是“咚”的一声。
闻鳞身形扑出,翻滚躲到一处巨岩背后,蜷缩身体,张着嘴巴,捂住耳朵。冲击波瞬息即至,闻鳞只觉惊雷炸响,一阵恍惚,眼耳口鼻同时沁出血丝。
冲击波来的快,去的更快,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表情茫茫然不知所谓,身体却已经又冲了出去。
当闻鳞临近高塔所在的空旷地表,看到的果然是狪狪——身长近两丈,口生獠牙,似猪非猪的庞大走兽。
眼见狪狪又要去撞高塔下的石门,闻鳞脸色一变,抓起一块石块击向狪狪的眼睛,同时整个人如箭射出。
被突然袭击的狪狪明显错愕,速度一滞,然而紧接着脚下一拌,堪堪错开高塔,巨大兽身狠狠跌到,带起一阵嚣张烟尘。
狪狪站起身,看到了闻鳞,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你怎么会在这里?”它问,“又为何要拦我?”
“血藤之主在等你!”
闻鳞直接这般说道。
“……可是我差一点就成功了,打开那扇门,”狪狪迟疑片刻,使劲摇了摇头,“我一定要打开那扇门,阿菟在等着我!”
狪狪双眼在蓝光中仍能看到一片猩红之色,它又向后退去,直至百余丈,将头转向高塔下的石门。
它的脸上满是狰狞的伤口,两颗硕大的獠牙也已折断,有鲜血不断从七窍流下,它却浑若未觉。
闻鳞望去高塔下,那扇石门根本完好无损。
走到狪狪与石门之间,他冷然道:
“不行!”
“血藤之主在等你!”
“不!”狪狪怒吼一声,无视闻鳞,直接冲撞过去——
几乎在瞬间,恶风侵然,闻鳞双手死死攥在狪狪折断的獠牙:
“给我停下——”
他用尽全身气力。
“不!”狪狪咆哮着。
咚!
折断的獠牙刺入闻鳞身体,死死将他抵在石门——
剧烈的声浪冲击自高塔反击,他的脑中眼前一片极致的空白及混光,交替不止。
然后,直至是一片寂静。
沉重浑浊的呼吸声,血水滴答坠下……
“咳……血藤之主……在等你……”
他与狪狪对视,平静中,又带着宽然安慰:
“这一次……放弃吧……会有……机会的……”
狪狪眼中的凶光熄灭下去,它后退,轻轻将闻鳞放下。望向那扇石门,眼中止不住地滚落泪水,嚎嚎大哭。
受狪狪情绪感染,闻鳞终于忍不住道:
“若你信我……我将来一定帮你打开这扇石门!”
狪狪止住了哭泣,缓缓看向闻鳞:
“你是认真的?你不是再骗我?”
伸手抹去唇角血沫,他缓缓起身,挺直身躯,无比郑重道:
“我北落闻鳞所说的话,比珍珠还真!”
“珍珠是什么?”
“珍珠……就是誓言!”
狪狪沉默着,也在与他对视着。
“我们走吧,回去,”它在闻鳞面前伏下身子,“你到我背上来。”
……
密林某处,一道巴掌大小的迅影红光在其中穿梭。
“采薇,还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吗?”身着绯色战袍,背负巨剑的乱发少年气呼呼地向四处张望,“可恶!到底跑哪里去了啊!”
“恶来,”迅影红光落在少年鼻尖,显出身形,蝶翼之间竟是一个精灵般的少女模样,她此时一脸泄气,嘟着小嘴,满脸的不高兴,“恶来,采薇飞出了好远好远,也没有碰上呢!”
“难道不是这边?可那人明明就是说的这边啊!”少年抓狂道,将一头乱发使劲抓揉,“到底躲在哪里啊!啊!啊!”
他突然就很生气,变得很愤怒!
他伸手拔出背后巨剑,剑名黄石,随便朝着一个方向甩去——
一连串的巨响过后,少年面前平白空出一条路来,他得意地抹了抹鼻子,冲着蝶儿叫嚷,“采薇!采薇!你看!这里有条路呐,我们往这里找找看吧!”他已然兴冲冲地跑去。
“恶来,你,你怎么又乱来了呀!”
采薇的表情显得异常羞愤,小手捂住小脸叹息连连,“呜呜呜,采薇不喜欢这样的恶来,很讨厌呐……”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喂!恶来,别跑那么快!你等等我啊!”
……
十里之外。
“又是我的错觉?那边好像有动静?”蛮触瀛台疑神疑鬼地道。
“这回不是好像,就是有动静。”
独孤灭焚面色鄙夷地一眼瞥过,折转掠去。
“独!孤!灭!焚!”
蛮触瀛台咬牙切齿地紧追而上。
……
另一处林间小溪的青岩,仍是那白衣蒙纱女子抱琴而坐,周围四散着数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巨响传来的刹那,她止住琴音,循声望去。
此时,她起身缓缓向东而行,一边走去,一边流泪不止。
……
身处附近的武者,仿佛也都心有所感,有意地向着那处聚集。
似乎,一场大事件正待酝酿发生。
……
“他回来了。”
獠轻声说道,瞳处闪过一丝暖意。
“嗯?”
渠离恍悟过来,向树下望去,果然就看到闻鳞的身体缓缓而动。
与此同时,大地一阵颤簌,狪狪庞大的兽身站立起来。
脑中昏昏沉沉,有时时震颤的痛楚传来,闻鳞下意识地触摸上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也就完全清醒过来,他坐起身,呆滞的眼神渐渐有了聚焦,他望去獠,见獠正看着他,便笑了笑。
獠轻哼一声,心道,“不过是一个用头去撞树的白痴,理他干嘛?”又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血藤之主。”
狪狪在面对着渠离,低下了头颅。
“又失败了?”
“又失败了。”
“知道你为何会一直失败?”
“是我还不够强。”
“呵,守豬,就算你再强又如何?那是在魂界,又是佛陀的封印,不知道方法,你永远也打不开石门,也救不出她!”
“你说的,我不懂。”守豬闷声道,“但我知道你是对的,你一直是对的。”
看着守豬满是渴求希冀的眼神,渠离长叹一声:
“我既然答应帮你出手一次,就一定会做到。然若无胜算,我便绝不会出手,你可明白?”
“我明白。”守豬点点头,又道,“我刚又找了个帮手,他也说会帮我打开石门。”
渠离闻言一愣,随即冷笑连连。
“很好笑吗?”闻鳞转脸望过来。
“哼,某人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干净,倒还真不怕再往身上揽事。”
“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去做。”闻鳞没有理会渠离,而是对着守豬说话,“即便是佛陀的封印又如何?我会帮你打开石门。”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没多少实力,口气还敢那么狂!”渠魔头笑得不可自抑,“盘古我都不服,就服你了!哈哈哈!”
闻鳞实在懒得理他,而且现在更重要的事已迫在眉睫。
“守豬,她就是獠,能治好她吗?”
“我试试吧。”
守豬张开嘴,从它口中缓缓飞出一颗鹅蛋大小的湛蓝圆珠,悬在獠的前额,三次闪烁后,圆珠与獠缓缓浮上虚空,水汽开始弥漫,直至一汪碧水将獠彻底吞没。
很快,碧水变成了深灰之色。
深灰之水分离出来,落在草丛,草木纷纷枯萎,化为灰烬。
如此九次之后,水色已变得浅灰。
“看来仅靠狪珠还是不够,她受伤太深太晚,要化去她身上剩余的阴之气,还需一株七叶苍术。”
“哪里能够找到?”闻鳞疾问守豬。
“南面十里的崖壁上或许会有。”
回答的却是渠离。
闻鳞转头看了渠离一眼,径直向南而去。
待闻鳞身影消失,渠离忍不住问守豬:
“喂,守豬,你说那小子能认得那七叶苍术长什么样子吗?”话刚问完,渠魔头的表情却变得十分古怪,他低声喃喃自语:
“怪了,那小子能不能认得七叶苍术,关我屁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