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不要太担心,我马上回家,很快就到。”叶易虽语气淡定,脸上担忧和焦急的表情将他的内心完全暴露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父亲不可能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他挂了电话,侧头对严舒沁说道:“沁儿,我妈突然晕倒不省人事,我爸已经拨打了120等着抢救,我先送你到医院,等看了医生后,我就直接去机场回D市。”
他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严舒沁闻言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愧疚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说道:“千万别耽搁了,我在前面路口下车乘地铁就行,你现在直接去机场吧。”
叶易沉思了片刻,说道:“那我先送你去医院吧!不差这十来分钟。”
只见他抓着方向盘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手上的青筋依稀可见,严舒沁手不自觉地揪住自己的衣角,催促道:“快回去吧!前方道路临时交通管制,这可不是‘十来分钟’的事,我乘地铁更快!”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叶易皱眉,不无忧虑地说道:“你自己路上小心,有什么事及时给我电话,要把医生的原话转述给我,知道吗?”
严舒沁冲着叶易认真地点头,尽可能打消他的顾虑,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拎得清的,这不是母亲与妻子同时落水先救谁的问题!
一阵冷风袭来,严舒沁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她站在地铁口,双眸紧盯着叶易驾驶的车子,车子在路口慢慢转弯后便向机场疾驰而去。
直到彻底看不见车影,她拿出药瓶,倒了一粒止痛片在手心,放在嘴里,头一仰吞了下去,然后进入地铁站赶往首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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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到首一医院,严舒沁并不熟悉医院各科室的分布,多次询问才找到张希的特需门诊的诊室,医院里比较偏僻的位置!
诊室门前是一张面积不大的桌子上整齐地叠放了大约十本病历本,病历本按挂号次序由上至下堆放,她往桌子旁边随意一站。
不一会儿,一位年轻助理打开诊室门,穿着白大褂,身材微胖,170cm的身高,戴着眼镜显得很斯文。
严舒沁瞅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牌,挺好记的名字,陶潇潇,只见他从桌面上拿起病历本,高喊患者名字,领着应声赶来的患者及家属进入诊室,他随即关上了门。
她感到诧异,居然不使用分诊系统叫号!
没多久就她就听到陶潇潇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喊的是她的名字。
眼前是对拼在一起的两张办公桌,只有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坐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留着平头,两鬓已有几根白头发,穿着凉鞋配上不薄的袜子显得有几分老土,严舒沁想也没想就将脑颅ct片递给他。
张希接过她递来的脑颅ct片,忽地站了起来,将脑颅ct片固定到墙壁,观片灯下仅瞥了一眼他便已心中有数,左小脑部位的畸形血管团是“一团乱麻”,十分复杂,手术难度并不小。
张希诊断的结果跟韩宝善的出入不大,手术是治疗的唯一手段,选择保守就会存在血管破裂出血死亡的风险,无疑是个“不定时炸弹”。
严舒沁再次听到,内心依然受到不小的冲击,咽了咽口水,问道:“什么样的手术,是怎么治疗的?”
“手术类型有导管介入、伽玛刀、开颅,这需要做脑血管造影明确病情后才能确定具体的手术方案。”张希很有耐性地回道。
“是不是开颅风险最大?”
“不一定,也有可能开颅手术的风险是最低的,这取决于病情,手术可能不是单一方式,有可能结合多种手段,还是那句:明确病情后才能确定。”
严舒沁听得十分仔细,她得到的结论就是:病情不明确!
她不假思索地说道:“张医生,您帮我开一个血管造影的检查单吧,明确病情后我再决定是否手术治疗。”
“脑血管造影检查就是选择手术治疗了”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严舒沁不解地盯着他。
“检查跟手术同时进行!”
严舒沁一脸错愕,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抉择,手术无疑是一场赌博!胜算有多大?!他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说是“抛硬币”真不为过!
她一时六神无主,甚至抱着自然而然就痊愈的希望,不由问道:“血管破裂死亡的概率有多大?”
张希顿了顿,生怕误导了她,略微思索后答道:“按我以往的经验,像你这种情况的,估计每年破裂出血的概率是5%~10%,数据统计对于医生进行医学研究有用,但对于患者可能没多大意义,每位患者都是个例,真要发生在谁身上,那概率就是100%。”
“是不是必须手术?”她继续问道,并不全然出于手术的恐惧,选择保守也令人担惊受怕。
“你还年轻,建议你考虑手术治疗,当然手术是有一定风险的。”他有些同情地说。
“什么时候可以登记安排住院?”
“现在就可以登记。”他下意识看向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陶潇潇。
“直接登记?”严舒沁不确定地问道,韩宝善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真的不用红包吗?
张希点了点头。
“若是现在登记,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
“患者住院的时间各不相同,我们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登记住院之后等电话通知即可。”陶潇潇干脆利落的替张希回答了她的问题。
陶潇潇见她举棋不定,转身走出了诊室呼叫下一个患者。
严舒沁对张希说道:“我再想想,考虑清楚了再来登记,谢谢!”,又一次的拖延挣扎,她在内心深处找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得跟叶易再商量,不差一两周的时间。
她话还没说完,陶潇潇领着坐着轮椅的少年及家属进入诊室了。
张希看着严舒沁匆匆离开的身影,心里不由得轻叹:希望她下定决心尽快来登记,千万不要心存侥幸,毕竟她的头痛症状还在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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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易轻轻地推开病房门,一眼就瞧见父亲坐在病床旁边,低低地喊了一声:“爸!”
叶父被儿子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从凳子上站起来。
原本睁着眼睛的叶母一听到儿子的声音立马闭上了眼睛假寐,他这么快就到了,一定是一听到自己有事一刻也不耽搁地回来了,儿子的孝顺让她心里乐开了花。
老伴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叶父的眼里,扭头对缓步上前的儿子小声说道:“你妈还没醒。”,老伴晕倒确实不假,低血压引起的,并无大碍,经过医院诊治早已清醒,早在他给儿子打电话之前!她想趁此机会渲染病情的严重性,就算逼迫不了儿子与严舒沁分手,至少也能将他们的距离拉开一点。
在叶父看来,严舒沁已经应承下来不拖累自己的儿子,顺其自然就得了,可老伴一意孤行,给儿子打电话,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叶易一眼便瞧出了端倪,轻声说道:“爸,你先回去休息吧!”说着他便往凳子上一坐,默默地陪在母亲身边,他踏进病房之前已经询问了主治医生,而母亲近来因自己的婚事睡眠不佳、情绪低落,他不免也有些自责,在看到二老还有力气瞎折腾的一瞬,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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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被大风吹得发出了“砰砰砰”的响声,客厅的窗帘也被掀得老高,严舒沁一回到家便赶紧把窗户关严,屋里恢复了安静。
夜渐渐深了,一个人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空荡荡的,觉得无比的落寞,以往叶易出差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的感受。
手机屏幕亮了,她毫不迟疑地接起了电话:“易,你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低血压晕倒,需要调理。”电话那端的他声音有些低哑。
“没事就好!”严舒沁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了。
“张希怎么说?!”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并不会让她措手不及。
“跟韩宝善说的有点出入,张希说我只是脑血管畸形而已,目前看来跟常人无异,只要没有症状,血管破裂出血的可能性很小,不急于手术!”打了草稿的谎言,她的心跳照样乱了序,她只是不希望他太过于奔波刚回D市又立马飞回Z市,一切顺其自然地等他归来再商量也不迟。
“……”电话那端静默了半晌。
“喂!在吗?”
“你头痛的症状有没有问张希,要不要尽快手术?!”
他犀利的问话让她有些招架不住,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合理的解答,结结巴巴地说道:“哦,问了,他说,就是……,可能是太累或者情绪激动导致的头痛,这是正常的!”
担心在他面前撒谎难以自圆其说,有点心虚,严舒沁小心翼翼地补充说道:“张希是好医生,跟韩宝善可不一样,我还特地问了要是动手术什么时候可以登记住院,他说随时可以登记。”
“嗯,头还痛吗?”
“我没事!头痛很长时间没有复发了,你在家就多休息几天,别太累了!”
“我晚几天才回Z市,工作上有事还要到A市出差一趟,你保重好身体,周末不要加班,多出去逛逛,心情放松,不要让头痛复发,知道吗!”
男人的啰嗦不常见,严舒沁一点都不会嫌烦,心中一暖,语气轻快起来:“知道了,要是头痛复发,我立马去登记住院!”
“早点睡!”
“好!”说完,严舒沁挂了电话,进入卧室便乖乖地躺到床上,好心情地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