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月间时光荏苒,不觉已入了霜秋。
贺兰璋,原本打金陵乡下来的小子摇身一变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燕国世子,新修缮好城东白石桥边的三顷宅,门槛都被上门做媒的官媒人给磨平三寸,门口御赐的生辰纲花岗岩制成,两只威风凛凛石狮子也被那些过路的人盘得是油光水滑。
话是这么说,可他如今的头顶的是燕国二字,两国虽有意交好,可也挡不住帝王疑心,何况他身坐他军大帐天子的眼皮子底下,难免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
故而,这几月,他只是学那些闲散纨绔的行径,每日走狗斗鸡,宿柳眠花,端的是放浪形骸的荒唐模样。果然门庭日益冷清,官媒人也少来走动。京中贵人原以为他是个一遇风云便化龙的金池物。只是日久见人心,而今看来,燕王之子不过是条胸无大志的小虫,这般小恩惠便乐不思蜀了。
“见过世子,小人奉太后的口谕,来问您玉体安康。”
那太监年近不惑,那双斜长狐狸眼眯起来看不清其中浑眼珠子。
“贺总管,本王乏的很,听说入宫请安需得步行,这……可是难为我了。”
“诶呦,这不是赶巧了,正备了步辇,您客居他乡,若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失了我大褚的待客的礼节?”
这话既是敲打又是关切,贺兰璋身为质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予三分薄面给太后也得和总管走一趟。再者就是真病死在他国御赐府邸,免不了外面起风言风语,两国起战事金戈。
两国且战且和这么些年,都清楚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若真越过雷池一步,就得问问天公的掌心收不收孽障了。
“咳咳,劳尊太后还记得小王这幅残躯,那就随内贵人一道去吧。”
那太监见他识趣便也顺杆儿爬,吱一声让力士抬着步辇过来,亲自将燕世子贺兰璋扶到座位上,待他坐定,才一扬拂尘仰面朝天一声笑道。
“走,时辰不早了。”
待到众人到太后宫内,已是用午膳的时候,便看见碧瓦红墙的院内飘着一只精工纸鸢。墙内有人雀跃叫着,再放高一点,看这动静可不像是太后那年纪能做出来的事,许是哪位贵女正陪太后用膳。
只见浮丝游动,那纸鸢不知为何忽然遭狂风乱卷,自半空泄气坠下,支楞着身子一头扎进贺兰璋怀里。
“这是……”
他语气且惊且疑,古代人就爱什么良缘巧合,若太后硬让这纸鸢做了媒,撮合北境质子娶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怕是又要起什么风波。
他只愿平风波,万万不可再起风波。眉头不展,却窥见门内那闺秀背影,打扮得很清秀寡淡,除却外面穿的银鼠皮褂是簇新的样式,内里的褙子袄裙皆是有年头的故衣。
这皮相竟隐隐能看出这人的性里,不爱穿红配绿,说明出身名门,品味高雅。不喜新厌旧,说明持家有道。总而言之,若是论娶做妻子,肯定是个好对象。
可叹他已是心有所属,再曼妙的女子都不是自己的心上人。
太后见邀得人都到齐了,乐呵呵招呼二人见一见,互相了解一下。
“这位英年才俊便是燕国世子,今日一见,仪真郡主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