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讽刺,看似如莲花圣洁,纤尘不染的人,内里却如荷塘污泥,不忍直视。再活一次,她还是本性难移。
月白在外围的人堆里张望,眼见着薛小姐得了长公主青眼行跪拜之礼,而那康小姐乜一眼,菩萨低眉状。她莫名想替谁哭一场,但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柴雪。
她慌忙擦去泪痕,默默告诫自己,她完成任务之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消失于人海,再也不见。
柴雪将起身之际,长公主亲手来扶,四目相对,长公主感受到那道红痕,掌风轻柔的拂过。
“好孩子,你这样乖顺,真叫人心疼的紧。”
“殿下谬赞。”
她怎能不知自己因何得这一句赞?只装作羞怯,不敢抬头。
“你陪本宫走走。”
“是。”
一旁的康定珍怎会放弃这个献殷勤的好机会,马上跟进也要同去。只是她这想法太明显,被久候地梅香拦住去路,见二人愈走愈远。康小姐咬牙僵笑,递了几两碎银道。
“梅香姑姑,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梅香与这位国公之女已是熟识,品行如何,心中有数,见她得陇望蜀,心中蔑嗤。摆手推拒了贿赂,似笑非笑答话。
“康姑娘之心,路人皆知,倒也不必难为我一个下人。”
书归正传,且说那二人越走越远,待一回身,已不见众女踪影,长公主望着远处琼枝,一时两厢无言。
柴雪知她必有私房话要说,故择一处幽静无人的地界,才娓娓道来。便也去瞧那琼枝上的喜鹊,原来这树是株清瘦蜡梅,正好应了那句俗语“喜上眉梢”。
“薛家丫头,你可怨我?”
“何故谈怨?”
长公主眉间一股淡淡哀伤,柴雪见之,更为惴惴不安,命运的馈赠,总是在暗地里标好价格。
“后日你便启程,往宫中慈元殿,太后想见一见你。”
“殿下……”
世家女,能被皇室看中,一则择妃,二则和亲。前者对于一个年逾而立之年的皇帝来说,年仅虚十岁的嫔御也太小了些。后者倒是正合适,当今圣上子嗣不丰,和亲自然舍不得真公主。
“待你得封郡主,记得再称我一声母亲。”
长公主的嘴一开一合,就将柴雪钉在原地。
“……”
原来那只金钗成与不成,都是命中注定。
“殿下,那我母亲与兄长……”
她躬身行礼,良久。
她没瞧见长公主的神色,声音好似没有感情。
“他们自会安排妥当。”
“那——小公爷那边——”
长公主柳眉倒竖,本想呵斥她行为逾矩,但终觉得知易行难,语气转为缓和些。
“本宫自会知会他。”
柴雪不免感叹,有些人命中注定有缘无分。只是月白的生死任务与小公爷密切相关,自己舍去脸面也得为她搏一搏。
“请长公主恕罪,小女有个不情之请。若殿下应允,小女以性命起誓,绝不再见小公爷一面。”
长公主本以为她还会多纠缠,没想到竟如此雷厉风行,不类女郎。思来想去,便颔首应允。
“你且道来。”
“小女有一婢,视之为友,名曰月白,与小公爷有故缔旧约,小女叹其情真意切,特为其求鸳鸯之盟。”
长公主闻言一怔,原来自家混小子原来没看上薛家丫头,而是看上人家身边的丫鬟,误将丫鬟当作小姐,看人也能看歪来。
“原来如此。”
“只是她父母双亡,更无亲眷。若殿下有意,我愿更名换姓,与她移花接木。”
此番言论希翼能让月白能有个妾室名分,一则了却薛母挂念的金钗之事,二则不负月白生死相托。真应了苏东坡那句,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长公主轻抚柴雪发顶,似自言自语。
“忠孝节义,自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