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深秋相对于中原的冬季有过之而不及,夜晚的露水在清晨之前会凝结成冰珠,一到夜晚的时候屋子里了总是会点起火炉,外面冷,屋里暖,总是一种很好的感觉,让人心里怪舒服的。
荆门关的天气阴沉沉,虽是夜晚但是总是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一阵秋雨过后,恐怕天气又要降温不少。倒是齐云山欢喜一片,听说今日年轻一代无人接的了赵霄冬三剑,若是不出意外今年的三教比拼该是齐云山问鼎夺魁了。
远稻亭外凉风阵阵,姜阳的火炉烧的旺旺的,门窗紧闭,初入聚气境的他心中欣喜而又舒坦,盘腿坐在床上运行着体内的真气,调动真气流向身体各个经络,似是有温水流过经脉通向四肢百骸,仔细体会又不似那种感觉,玄妙至极,舒坦无比。
以至深夜,姜阳居然在这种感觉下渐渐入睡了。
张震南的屋中就没有姜阳哪里舒坦了,震南腰间挂着蝉翅,负手站在窗前,炉火在凉风中摇曳忽忽闪闪,几乎要被扑灭,眼神深邃望着远处不知心中在思考什么,叹了一口气取起腰间的蝉翅,伸向窗外,雨点淋在剑身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手腕轻抖,剑身一翻,寒光闪现,剑身三尺之内竟无雨滴落。范围逐渐的扩大,逐渐有阵阵寒气自剑身向四周散发,空中细雨被冻成冰珠急速坠落地面,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震南收起蝉翅重新插于腰间,自嘲般的摇了摇头,自己这是在担心什么呢,细雨点点飘进屋内,地板上有些略微的潮湿,震南关住窗户,转身走向床去。
一夜细雨,太阳初升时雨已经停下,空中有些潮湿却也是异常的清新。经过姜阳和震南的商议他们决定不在此处多做逗留,以防事情多变,还是尽早的回京较好。
赵真人好不容易盼到齐云山有今天可以问鼎魁首,非要姜阳和震南留下见证这一刻,震南一直在推辞,赵真人也不能强留。便只好让他们离去。
经过一夜的细雨,路面上并不泥泞只是有些潮湿,这样反倒有一种“空山新雨后”的感觉,别有一翻风味儿。
快马轻骑,一路纵酒狂歌。
江湖是什么?烈酒?轻骑?名剑?美人?皇帝若驾鹤西去他不夺帝位安安稳稳的做他的九王爷这些东西会没有?他一直问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即便在外游历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事情他依旧不懂得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富甲一方?三千佳丽?飞升证道?还是天下太平?为的就是不让姜堰夺位霍乱天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京干嘛,也许是想看看多年未见得父皇是否还是当年得模样吧。
出了荆门关在有四百里就是京都了,从此处到京都一路荒凉并无客栈。大燕国的地理构造很简单,三大藩王以品字行镇守三个地方,每一方向有内两关,以此行为例,南疆以北便是凌口关,凌口关以北便是荆门关,此两关被称为内关,过荆门关往北四百里便是京都。如此构造的好处是,即便三关被破,京都里的数万将士可以将荒凉之地作为临时战场,而战败的将士与京都的将士可以形成内外夹击之势。
“此处以北四百里便是京都,沿途一路并无客栈。殿下我们的加快速度了,”震南停下马儿说道。
“无妨,本殿下出来时带了不少酒。”姜阳坐在马背上拍了拍下面的行囊。
一脸自豪的说道。
“殿下没带衣物?”震南奇怪的问道。
出来时震南便看到姜阳提着一大行囊,本以为他拿的是衣物,毕竟此处并无客栈,得露营在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没有。”
回答的真是直接了当。
“殿下,已至深秋,咱们要在外面休息,您怎么没有多带些衣物。”震南略微有点抱怨的说道。
在外休息宁可自己冻着也不能让他冻着啊,到最后还不是得把自己分给他。
“老张啊,我这不是带着你的嘛。”那家伙在马背上厚着脸皮笑呵呵的说道。
时辰以致傍晚,二人自马背上下来,不打算继续前行,牵着马儿走路,姜阳突然想起震南昨天说的话便问道:“老张啊,你昨天说,聚气之上有明神,明神之上有玄海,玄海之上有臻化,是否如此?”
震南转头笑了笑对着姜阳说道:“没错,我是这样说的。”
其实震南早就知晓以姜阳的禀性今日必会问他此事。
”怕是你没有说完吧。“姜阳笑着对震南说道。你不说,我偏要你说。
“臻化境之上有通天境,通天境之后有逍遥境。”震南继续说道。
“是否境界越高便越厉害?”姜阳问道。
再姜阳眼中必然是这样,他已经触摸到了聚气境的门槛儿,对此有些模糊的概念。
“非也,并非如此。”震南直接回答。
这确实是出乎姜阳的意料,“此话怎讲?”姜阳说道。
“任何一境界修到极致,便可屹立江湖。”说完之后姜阳两眼发愣的看着震南估摸着是没有听明白。
震南继续说道:“这只是武道剑道的同意衡度,简单来说剑道的聚气境未必比不过武道的明神境,武道的臻化境未必比不过剑道的玄海境。”
震南这么一解释更是听的姜阳一头的雾水。
看到姜阳这样震南的心情格外的清爽,很久没有看到姜阳吃瘪了,多久?大概有十几年了吧。震南松开马缰,自顾走到马儿前面,双手背在后脑勺处,口中叼着一只不知名的野草,应该是从路边刚刚摘下来的吧。
姜阳无暇顾着震南的心情,正仔细琢磨着他的话,什么剑道对不过武道,武道对不过剑道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脑袋一团浆糊。
大日西垂,路边渐渐响起微弱的虫鸣声,寒气也慢慢袭来,该是找一个地方歇息一晚了,走过刚才的旷野,此刻道路的两旁是不高的山丘,震南牵着马带着姜阳走向山丘,这深秋的夜晚在这里着实是不好过啊。
震南找了一个斜坡,用内劲在上面震出一个足矣容纳两人的大坑。姜阳则带着蝉翅去砍一些木枝,用天下用名剑榜上前十的蝉翅去砍树枝,恐怕只有姜阳这个二愣子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由傍晚转至黑夜,由于下了一场秋雨天气比起之前更冷。本想去找些稻草,但是一场秋雨过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潮湿的。
姜阳抗着一堆树枝和两节木桩回来了,看到这斜坡上只有一个大坑,别的什么都没有,便抱怨的说道:“怎么没有找些软草?”
震南苦笑着解释道:“这不是刚下了场雨嘛,都是潮的。”
姜阳蹲下用蝉翅削尖了一个木桩,把另一个放在地上。对,就是钻木取火。震南有些吃惊,姜阳还会这些?后转念一想,倒也没错,这些年姜阳在外游历,吃了不少苦,同时也练就了一身求生的本领。
木桩放在地上,另一个被削尖被姜阳两掌夹住搓动,一刻钟之后有青烟冒起,姜阳从身上撕下一块绸缎放在木桩周围,又是一刻钟之后绸缎渐渐的被点燃了。总算是有火种了,树枝虽然有些潮湿但是勉强还是可以燃烧的。
震南身形较为高大,脱下外袍铺在坑中,当是临时的褥子。
姜阳躺在外袍上,震南守在火堆旁是不是的添些树枝,可以让火堆保持不灭。
“殿下,回京都之后你打算如何?”震南添着树枝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知道。”姜阳脑袋躺在手上,闭着眼睛说道。
两人又是一阵沉寂,姜阳躺了一会儿并无困意,便睁开眼睛瞪着天空。
漠北本就旷大,如此躺在山丘上倒真是有一种星垂平野的感觉。就这么瞪着居然困意袭来。
“母后,你说父皇为什么每天都不理我啊。”一身锦袍的孩童瞪着闪烁的大眼睛问道。
旁边哪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摸摸那个孩童的脑袋说道:“父皇很忙啊,阳儿要懂事。”
妇人略施粉黛,一双桃花眼下有一点泪痣。即便是到此年纪依然是风韵犹存。眼角虽有些细细的褶皱,但是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孩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母后我还听你讲鹰岭的故事。”孩童指着远处银光闪闪的地方说道。
“不是讲过了嘛,哪里啊,葬着我们大燕国的英雄,那一闪一闪的是他们的灵魂,是他们护佑着我们大燕国。”妇人也望着那边说道。
“不对,母后讲的不对,上次母后说的是那上面都是剑。”孩童拽着妇人的衣角纠正道。
“对,阳儿说的没错,那确实是剑,但是对于战士来说,佩剑就是他们的灵魂啊。”妇人看着孩童慈祥的笑着说道。
轰然间大火骤起,蔓延,肆虐,吞噬着一切。妇人脸色如常的看着孩童渐渐向后退去。孩童号啕大哭的挣扎着想要抓住妇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所有被大火吞噬一切。
一阵凉风,旁边的露水都结成了冰珠。姜阳翻了翻身子被冻醒,游历的这些年被冻醒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自己都快习惯了。
“母后。”姜阳望着星空轻声呢喃道。
一行清泪子眼角流落,浸入泥土,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