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渡
故事开始于一位叫彼得的美州的年轻人身上,在他从某个工程学院毕业后,就开始变作一个漫不经心的毕业生四处游离涣散,接触着他自以为成熟的颜色和自由的气味,乘着蓝色汽车从南街迅速游到北街,他交了几个女朋友,都分了手,即便对方有所挽留,他也只是找一些借口搪塞过去,像打发掉惯于要小费的服务生似的。最终,他的红绿游行般的生活即将结束掉,并且以他和烟厂黑胡子老板的小女儿的分手作结。不知怎么,他对此有点模糊的不舍,也或者是他还不习惯远离了那富家小姐从烟厂里顺带着出来的烟草香。他强制着自己做好外出的准备。
他的父亲不希望他毕业后一事无成,尽管两人关系不大好,身为父亲的还是决定要求他一番。彼得的母亲是个华人,她抱着自己平生的事业经验和为妻为母的操守,对彼得显出体谅和期望,可她还是隐藏了母亲的牵挂。最终,他们决定让彼得跟顺他的理查德叔叔一同前往国外,去接触——通商,货船,大洋,东亚丝绸和亚麻等,至于出行必需的汉语语言则在彼得自小便学习了的,毕竟他的母亲可不希望日后他连归乡的语言文化都谈论不出来,兴致来时,他都可以说上一段让他父亲都听不懂的汉语。
他们将出行的用品放在几个箱子里,选定了一个睛好的日子,那天早上,彼得的父母到码头给他和理查德送行,海风从货轮之间飘游到岸上,冷冷的陷在彼得的衣领和皮肤上,像一束窗帘似的挂在雷雨季的风的河流里。
“彼得,耶稣保佑你。”彼得的母亲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串银色十字架挂坠,将它戴在他脖子上。这是他父亲曾经送给他母亲的纪念物,现在被他的母亲作为一种祈愿安放在他身边。她和他拥抱住,风吹过她和他的耳间,她几乎说不出什么话,不情愿地松了手。
“我的好孩子,记得回信。”她这样说,彼得也答应了。
“好了,他也是时候长长真正的见识了,好好跟着你的理查德叔叔,在那边一切注意就是了。”彼得的父亲认真地说着。
“好了,时候到了,也该出发了,再见了,兄弟。”理查德说完,和彼得的父亲拥抱之后,便走向货轮了。彼得也有种迷惑般地跟上了理查德叔叔,登上了货轮。
他们和岸上的人作别后,狭长的货船便徐徐地游了出去,和海鸟一样,离码头越来越远,就似乎在蓝色的天空上飞,飞到广袤的天域里。船的两侧水密的舷侧外板亲吻着白浪和海风,天还是朗朗的空白。船长说,这批货预计十七天就能抵达目的地,让大家等待着。船上一共有十一个人,都是一些做好远行打拼和奔波的人,有经验丰富的水手,年轻的船员,卸货的黑人能手,焦黄胡须的厨师,衣着洁整的船长,以及彼得和他的叔叔。他们要在这个货船上共同度过这十多天的海上时光,从西半球不停歇地转到东半球,好比一群迁徙的鸟。
彼得跟着叔叔熟悉了船尾的桥楼,从下层居住的舷仓到上层的驾驶台、海图室和电报间等。理查德和船长是老朋友,他也是专门从事海上运营工作的,同船长聊了一下,同时也谈到了没什么海上经验的彼得。彼得听到了,也前去接受了船长的教授式的关心,这让他感觉像是他以前的那位大学时的数学教师玛丽女士,对他说话严严正正地关切的“教授”。彼得笑着答应了,便要从上层建筑的高台上下去了。一位年轻的穿着工作服的船员朝彼得走来,并递过来一套深色的工作服,彼得接过来,但表示自己现在还不打算穿,因为毕竟还有十七天的海路要走。
“好吧,老兄,不过你也可以试试,不合适的话可以找我换。对了,我叫杰克·克莱默。”
“谢了,我叫彼得,彼得·杰弗森。”
“你是新手吧,不过没什么关系,以后还有忙的时候呢,两年前我和你一样,从这里坐着这个蓝色铁皮盒子到对岸去,来来回回,我已经不知道在海上呆过多少天了。”这个船员似乎经历了很多,并且显示出友好的姿态。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坐货船到对岸。”
“你是混血儿吧,我猜你母亲是亚洲人。”
“是啊,所以这次远行也算是久归故里吧。”彼得轻淡地回答了。两个人也算是船上的同行伙伴了,睡在下层同一个舷仓里。
晚上,船上亮起微微煜动的舷灯、尾灯,海上的落幕的黑暗尽是让人生凉,矮小的航行灯也同船员们沉沉睡去了,彼得没有从船之外的地方看到任何人造的灯火,倒是蓝玫瑰般的穹宇里溢出数点银钻光泽的星晨,四周荡涤着冷气,彼得在仓外呆了会儿,也就回去听了几首磁盘里的歌,便入睡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船上的人便从树洞样子的地方钻出来,这是海上的日出,显得比任何地方看到的都靠近,也显得比别处的都要遥远。大家吃了早餐,就各自安顿下来了,船尾的信号灯散漫地眨了眨,大概是收到了附近的什么信号吧。船只几天后就到了某个运河处,办好手续,就又在某个城口港口停了一下,将货物卸了一部分,没多久,就上路了。这让彼得想起他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个地方,偏远的冷,冷巧克力的样子。他看着这个半高跟小羊皮鞋似的港口远离着自己,一瞬里觉得这和几天前同家人告别的港岸相像。到了晚上,他们办了一个聚会,喝起冰的酒,焦黄胡子的厨师做了几个新花样的菜,还说到了最后的海岸会尝到同样的,且更加本土和迷人。
最终,当他们结束这十七天之久的航行后,彼得看着这些积木似的货箱被运下岸,理查德叔叔让他准备一下,然后一起去熟悉下这个目的地,以便他学习工作。
就这样,彼得和叔叔以及另几个船员往码头的深处去了。这里三月的空气还是冷森森的,彼得迷惑地跟着大家往前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这份新鲜的处境至少还不至于令他生出感冒来,以后就交给以后的天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