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这不是那谁吗?”这时候一个相貌不扬身材不扬的壮年男人笑着和黑衣人打了个招呼,“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又出了什么意外了吗?”
黑衣人把转椅转过来看到是谁之后,脸色一下子就苦了下来,回道:“原来是阿伪啊。别提了,出了大事。和我一起接任务的兄弟全都回不来了,我还愁着一会儿怎么给柜台那妞交意外损失报告呢。”
“嗨,多大的事儿啊。这几年都发生了那么多回,大家都习惯了。出发之前他们都把遗书写好了。”阿伪安慰道。
原本还在奇怪,为什么黑衣人看着明明就好像很重视伙伴的人,怎么这回任务除了他之外都团灭还能这么冷静……原来是习惯了?
鸿天则猛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件很了不得的情报,便竖起耳朵偷听着,顺便跟酒保要了三杯“祥瑞”。
那个一身哲学气息的酒保阿强用一种意外之余还带着跟刚才一样的嫌弃扫了鸿天则一眼,没说什么,就去给他们准备酒水了。
“祥瑞”是佣兵界的行话,就是公会里的酒馆专门给新人佣兵准备的一种高级鸡尾酒。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本质上其实和佣兵没什么大的区别,所以“祥瑞”还是有的。
酒保阿强会用嫌弃的眼神看他其实是因为按照规矩,新人在注册了之后的第一天提出要喝“祥瑞”的话第一杯便要免费提供。这点阿强是没有意见的,就是开工之前讨个意头。有意见的是这三个家伙是跟着黑衣人来的——那个每次都只白嫖免费清水的家伙亲自带来的新人点杯免费的东西就总让酒保阿强觉得是来占便宜的。
不过虽然“祥瑞”是免费送给新人的,但所有酒类之中“祥瑞”倒是很少会有亏损。因为如果是佣兵本人之后还想喝的话就要支付原价的两倍,意思就是工作有成,可以还了之前自己借的运气能靠自己讨生活。而在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所有分所里接任务的新人除了某人之外,还真没有过赚了大单之后还不点杯“祥瑞”庆祝一下的。
那个某人在酒保阿强那里的消费记录除了一杯“祥瑞”之外就是清水……和清水。
这时阿伪才留意到捧着一杯清水细细品味的黑衣人旁边坐着三个少年少女,根据刚才酒保阿强的眼神,他们估计是和黑衣人一块来的,便开口问道:“那谁,你带了他们仨入行?这也太年轻了吧?”
黑衣人呵呵一笑:“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领他们入行啊?我就是个带路的。而且年轻这份上我们交易所又不是没有更过分的,阿伪,时代变了,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过分了。”
阿伪想起交易所里确实有个跟他们差不多大,可已经加入了好一会的家伙,也只能说一声:“也是。”
这时在等着酒水的鸿天则就听乐呵了:“这位阿伪老哥,你叫了这人这么久‘那谁’怎么就不叫他名字呢?现在我们才想起来这一路上都是叫他黑衣人都叫顺口了,还不知道他本名是什么。”
鸿一鸣和叶晓韵听到都不禁转过头来,显然也是很有兴趣。
“呃……”阿伪脸色古怪地瞧了一眼长得跟女人似的黑衣人,“我一直都是叫他的名字啊。他就叫娜脽。娜儿的娜;脽者,臀也,的那个脽。”
“你们的‘祥瑞’。”酒保阿强把刚调好的鸡尾酒送到鸿天则他们的面前。
鸿天则三人一起端起酒杯后,才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厮的名字翻译过来就是“美丽的屁股”……这货的人生还能再惨点吗?
鸿天则端着酒杯,很认真地向脸色比衣服还黑的娜脽问道:“你真的不考虑把什么东西切了?”
“这事儿我也劝了好几会了。”阿伪道。
娜脽咬牙切齿道:“杨伪你就是馋我的身子!”
“噗……咳咳咳!”刚刚人生初次品尝鸡尾酒的鸿一鸣和叶晓韵两人因为种种原因直接就不淡定了。
只有鸿天则还优雅地端着酒杯,正在思考这两人的父母要么都是取名鬼才,要么就是跟亲儿子有仇。
就在这时候一个壮汉经过阿伪身后,阿伪忽然眼睛一瞪直便往前栽去,娜脽顺势……就把阿伪推开了。
接着娜脽就看到阿伪后腰上插着把匕首,便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喊了声:“阿伪死了!”
而那个壮汉刺了人居然还不逃,大马金刀地站在原地似乎想惊天动地地喊了一句:“把你们的那什么所长喊出来,今天渡魂道花了大价钱请了我傲老五,就是要掰下他的人头的!”
洪亮的嗓音震得整个理事大厅都有了回响。
鸿天则惊了,居然是个来踢馆子的?光天化日?
所以说悬赏人家渡魂道老大的人头就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嘛!
从一匕首放下阿伪,到这一波群嘲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但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理事大厅里不下百名终日刀尖里抢饭吃的家伙也不是光顾着喝酒赌博的。
“六个六,斋!”一名修行者面对外人这样的挑衅,断然大喝。
“十二个一,斋!”另一名修行者也跟着高声呼应道。
“妈的!一你还能飞不成?”原来那名修行者气呼呼地要揭开另一名修行者的同骰盅,“就他妈咱两个人玩,一人五个骰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开出十二个……”
十二个骰子,十二个红点被齐齐整整地码在另一个修行者的骰盅里。
“……你出来,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那名修行者很和气地说道。
另一名修行者赶紧怂了:“别别别,我就是开个玩笑……开玩笑而已,我喝!我喝两杯还不行吗?”
“这他么已经不是喝不喝的问题了!”那名修行者直接把另一名修行者扑倒,两人扭打成一团。
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的理事大厅里依然比酒馆还热闹,什么反应都有,就是没人理会这个扬言要掰下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所长脑袋的壮汉。
就连近在咫尺的娜脽也只是面对着壮汉……眼观鼻,鼻观心地细细品味着手里杯中的清水。
而吧台后面那个比壮汉还壮一圈的酒保阿强,更是当作没事发生地细细清洗着调酒的工具。
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的成员是这样的反应不是怂,也不是对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没爱,只是……习惯了。
每个月都有十几二十回这样的事儿发生,就是自家房顶炸了也该习惯了。更何况这里只是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的一个分所据点,咱家所长根本就不在这里。
估计又是一个没打探清楚就急哄哄地闯进来乱序之地妄想着扬名立万的却被真理会忽悠了的铁憨憨,听着名字是叫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就以为真是个普通的劳动力租赁公会……
Emmmmm……对,我们就只是个和谐向上的劳动力租赁公会。
为什么是真理会派来的?
叫人去别家搞事不报真名儿不是常规操作吗?这样就是被人吊打了也可以不丢人,被人拷问出来也可以不认账。
为什么我们这么懂门道?
因为我们也一个月忽悠十几二十次外来的铁憨憨去渡魂道和真理会家里这样搞事……不对,拜访,是拜访。
于是乎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就对壮汉视而不见了。
鸿天则他们虽然还不知道这些道道,但气氛还是会看的。见面还不到五分钟的阿伪就算是死了,也轮不到他们出来当出头鸟。
没看到旁边估计和阿伪是多年好友的娜脽都还在沉默着吗?看他握着杯子的样子,怕不是准备爆发了。
果然,娜脽转过头来样子很认真地向酒保阿强问道:“阿强啊,这么多年杨伪也算在你这买了不少酒,如今他死了,我能不能向你借一杯酒来祭奠一下他?”
这时酒保阿强终于说话了:“借?”
“讨。”娜脽赶紧修正了表达错误。
酒保阿强鄙夷地瞟了娜脽一眼,麻利地准备好了一小杯二锅头。
娜脽接过了酒,依然坐在转椅上,双手把杯子里喝剩了的清水规规矩矩地往阿伪躯体前头地板的上沥了三回。
然后把杯子放回吧台,端起刚才放在吧台上面完完整整的一小杯二锅头一饮而尽:“阿强,清水续杯。”
“……”
这场景就连壮汉都傻了,你说好的讨酒祭奠呢?咱就自己喝了酒,把喝剩下的水拿去沥了?
反而是酒保阿强早有所料,清水已经准备好了,只是看着娜脽的眼神依旧嫌弃。
又换了杯清水的娜脽依然面对着壮汉,眼观鼻,鼻观心地细细品味着咸淡。
这场景看得鸿天则都替壮汉尴尬了,端着杯鸡尾酒也不喝,就是眼睛不住地往壮汉身上瞟。
按照兴隆人力资源交易所游戏的潜规则,就是谁里闹事的铁憨憨最近,就是谁负责收拾那个铁憨憨。
至于怎么收拾,那就全凭那人的心情了,看娜脽的样子晾那个壮汉一天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他妈个说话粗声粗气的婆娘是不是欠砍?赶紧告诉我你们的所长在哪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戏耍了的壮汉上前两步朝娜脽喝道。
壮汉没注意到的是,理事大厅里原本喧杂的吵闹声忽然便下降了两个度,一下子就引动了不少人看热闹。
原本还想晾他一会的娜脽一听到“婆娘”两字,眼睛就微微眯起,隐隐间手里还有一两道电弧闪烁。
“轰……”
忽然,被电流强化了听觉的娜脽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破风声。
“轰隆!!!”
还没等他仔细确认,居然就有一样巨大的东西直接从外头以迅雷之势破门而入冲了进来。
原本就离门口不远的吧台直接被那东西冲塌了半边……娜脽坐着的那半边。
酒保阿强依然在淡定地擦他的酒具,鸿天则倒是被吓了一大跳,酒杯里的鸡尾酒一滴未沾就因为刚才的冲击全洒了出去。
因为刚才娜脽就坐在他旁边,冲进来的东西非常庞大,只是刚好有个凸起的地方把娜脽和壮汉和阿伪一起连同吧台的一角撞飞了出去,擦着鸿天则胳膊过去的那种。
“啊……好像赶得太猛了……”这时居然有一道少女的声音在那个连门带墙撞进来的庞然大物上面传出来。
接着,就是一个和鸿天则年龄相仿的少女,从那东西上面探出半个可爱的脑袋,刚好看到了鸿天则拿着个空酒杯目瞪口呆的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