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彤叹了一口气，“惭愧。我匿名投身平原君的门下，原本是想得到重用。然后借此机会发展壮大赵国墨门。
只是没想到公子居然识破了我的身份。刚才的一句话，更是彻底点醒了我。其实墨家确实已经足够强大，只是四分五裂才显得越来越式微。我想请问公子如果我留在稷下学宫，真的有可能推进赵墨和齐墨的结合吗？”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能不能成？你是赵墨钜子，而齐墨的钜子也会经常来学宫。我们要是能说服对方，那么让赵墨和齐墨合二为一，也并非不可能。”姬灵人回答道。
“多谢公子。如果公子真的能够促成此事，当是我墨家欠了公子一个天大的人情。”李彤抱拳道。
“这就对了，你们先别急着走。我会设法让你们在学宫站住脚。即便那些齐国墨者对你们尚抱有敌意，但只要他们知道，你是淳于髡请来稷下讲学的客卿，那么他们就无论如何都不敢动你。
因为稷下学宫的后台，并不是淳于髡，而是齐国的王。这里是官学，是齐国借此吸引天下士人的地方。没有也能够在这里捣乱。”姬灵人回答道。
李彤思考了一番之后，还是答应了他。第二天，姬灵人把这件事告诉了淳于髡，请他代为帮忙。
“赵墨钜子，是墨学大家。当然有资格在稷下学宫讲学。对于我来说，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淳于髡点点头，随即看了一眼姬灵人，“恐怕，并不仅仅只是讲学这么简单吧？”
“是。”姬灵人很干脆的承认，“讲学只是一个掩饰，我想促使赵墨和齐墨的联合。甚至有可能的话，完成对诸国所有墨者流派的整合。”
“什么？”淳于髡看着他道，“你可给自己找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啊。听我一句话，早点放弃这个打算。免得把自己也拖进了墨家之间的这一滩浑水。”
“先生认为，我没法成功？”姬灵人问。
“你看这稷下学宫如何？”淳于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他一个看似毫无关系连的问题。
“这稷下学宫当然不错。早在宣王时代，就已经名扬天下。这里是天下贤才聚集之所，诸子百家争鸣之地。”姬灵人点点头。
“很多事情都有两面，你所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面，也就是大多数人所看到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看似大放异彩的背后呢？隐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淳于髡冷冷地道。“百家争鸣之地不错，但这背后也是权力交错，各方势力交汇之地。”
姬灵人沉默了。
“这个地方不是你有才能，就能得到发挥，就能被人看见的。有才能的人多了，儒家的孟轲，字子舆。谁能说他不是当事大儒?
他是孔子之孙孔伋的再传弟子。是鲁国姬姓贵族公子庆父的后裔。声势显赫，学识渊博，时人皆称其为孟子。
他在齐威王时到过齐国。似于同时又到过魏，曾先后见过魏惠王及魏襄王。在齐宣王时又到齐。宣王以他为上卿，但他再这稷下学宫也待不长。
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这里充满了各种在外表看不到的东西。看不见的权力倾轧，利益交易。因为有人就有利益，有利益就有争夺。这稷下学宫看似一个讲学之所，实际上跟奴隶市场差不多。
孟轲这样的一个书呆子，在这里根本混不下去。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还很欣赏他，但仅仅是欣赏，却并不赞同。
他走的时候，我还曾经挽留过他。但我也知道，挽留也没用，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总之我告诉你，在稷下学宫这样一个地方，存在着各方面的势力。每个学派都有自己背后的人，这其中以墨家最甚。
他们和其他学派不一样，依靠着墨者行会组织，他们结成了庞大的势力。这股势力上至卿大夫，下至贩夫走卒。
你想促成齐墨和赵墨合并？有没有想过这会触犯到多少人的利益？有多少人会同意这么做？这件事如果办不好的话，连我也保不住你。”淳于髡低声道。
“所以我才需要赵墨钜子，有他在就不需要我存在。我只需要在他的背后告诉他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姬灵人微微一笑。“所以矛头一定不会指向我。”
“你能瞒得住所有人吗？”淳于髡冷笑道，“那你未免把其他人想的太简单了。我早就看出你这个人不甘平庸，但要想表现自己有很多办法，你选的这种是最危险的。
你知道墨家是什么情况？表面上各国对墨家推崇有加，给各国的墨家钜子予以很高的礼遇。但实际上，各国的国君却都不喜欢他们。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国君会喜欢在自己的国家内，存在一支甚至能够跟军队对抗的力量。而这支力量则完全听命于墨家钜子。
你明白吗？各国的君主都不喜欢他们，争相拉拢墨家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势力庞大。也正是由于这一点，没有哪一国的君主会喜欢他们。
正是由于这样，齐国的墨家门徒都处于一种半隐蔽的状态，他们有墨者行会，用于栖身隐居。但是在其他公开的场合，他们会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存在。
有人身份低微，也有人声名显赫。要合并赵墨和齐墨，将会触动多少人的隐形利益？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姬灵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有用。”
“有用？”淳于髡皱眉道。
“墨家门徒人数众多，而且散落民间。如果能够把他们组织起来，将是一支不错的力量。如果利用得好，确实能够做到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姬灵人回答道。
“墨家门徒以工匠教师和游侠居多，这些人确实能够发挥用处，但就怕他们很难受到控制。”淳于髡缓缓地道。“他们只听墨家钜子的号令，难道你也想成为一个墨者？”
“我不想，所以我需要李彤，希望老师能够成全。”姬灵人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