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人一听便知道，这个老人说的是魏国之前的名将吴起的故事。虽然吴起是魏国名将，但因为已经是过多年。但这个老人能将一切战事说得头头是道，倒也颇不容易。而且听他言谈之中，似乎对吴起多有褒奖。
趁这个老者低头喝水的功夫，姬灵人走上前去，“老丈，我虽不才，但也听过吴起的故事。不过，我对此人却并无好感。”
老者抬起头看了看姬灵人，笑了笑道，“你也配谈论吴子？”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故天下之事，天下之人，莫不可谈。老丈当关而谈，岂不也是畅所欲言么？”姬灵人笑了笑。
“哼，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稷下学子吧？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只会嘴上打仗的稷下之徒。”老者摇摇头道，“那你且说说，吴子有何不足？”
姬灵人点头道，“吴起，贪将也。这是一个残暴无情的人。他小时候，家资十全，他想当官，从事游说活动没有成功，以致家庭破产。
乡邻都耻笑他，吴起就杀了三十多个诽谤他的人。逃出卫国而东去。他和母亲告别时，咬着臂膀发誓说：‘不为卿相，不复入卫’。
此后他就在曾申门下学习。过了不久，他母亲去世，他竟然没有回家。曾申为此很鄙视他的为人，和他断绝了关系。
吴起这才跑到各国，学习兵法奉事鲁君。鲁君对他有怀疑，他就杀了自己的妻子以争取做将军。做人做到了这一步，真的很难让人喜欢。
所以就算吴起满腹韬律，在这一点，上始终是输了另一位兵家一筹。”
“哦？但是说的不过是私德，私德有亏，并不能影响个人成就。你且说说，还有那位兵家能胜过吴子！？”老者有些不悦道。
“太多了，吴有孙武，齐有孙膑，司马穰苴。此三者，才学人品，皆可胜吴子。”姬灵人果断地道。
他说的这三位兵家，别说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即便是在整个中国的军事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当他说起这几个人，果然老者也一时无语了。
不过老者犹豫了一会儿，又摇头看着姬灵人道，“你说的这几位兵家确实是高人，但公子何以认为，吴子不如你说的这几位？”
“因为性格决定命运。从吴子杀妻求将之事可以看出，此人的心性决绝，但也可以看出此人的急功近利。为将者，行事果决是必须。但急功近利却是大忌。”姬灵人摇摇头道。
“吴子哪里急功近利了？你说他杀妻求将，有亏私德，这一点我承认，但急功近利却是未必。”老者愠怒道。
“那我们就从当年吴子离开魏国去楚国说起，楚悼王听说吴起的贤明，就立即封他做楚国令尹。可有此事？”姬灵人问道。
“有。”老者点头。
“吴起上任之后，便开始了在楚国大刀阔斧的变法，主要内容是裁撤不需要的官吏，废除了较疏远宗族们的爵禄，把节省下的钱粮用以供养军事作战的将士。
此时吴起的急功近利成了他的取死之道，他似乎恨不得一下子将旧有的楚国宗族势力全部扫清，使楚国迅速强大起来。
其结果是，楚国宗族们对吴起恨之入骨，等到楚悼王一死，吴起就被楚国宗族们迫不及待的追杀射死并车裂。吴起的死，岂不正是因为他性格之中急功近利的这部分有关么？
虽然魏国武卒由此人建立，吴起也率领魏武卒征战南征北战，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不分胜负的奇功伟绩。
但魏武卒创立之初便是靠国家国力的支撑，是国家的重大负担。武卒制度属于募兵制，最大的问题是随着士兵的年龄增加，战斗力下降厉害。
而且老兵因家里有房有地，打仗更惜力怕死，因为一旦死了就领不到俸禄，因此打仗时往往要么大胜，否则全军覆没，老家破产；要么打仗时争相逃命。
其不正和吴起本人的性格类似么？况且魏武卒建造成本高，士兵装备好，对国家的国力有较大要求。这些本也不是吴起一人之功。”姬灵人侃侃而谈。
老者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姬灵人，低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不过是一个稷下学子，见老丈在这里讲古，忍不住插几句话，并非有意贬低吴子，但其人其事，既有机缘际会，也有天性使然。成败并非天定，而是有各自原因的。”姬灵人笑了笑。
“稷下学子？公子绝非常人，如果真的稷下学子都有你这般见识，我老头子敢把眼珠都摘给你……不过你说得对。吴子身上却有其不足，但人无完人。
早就知道，不该跟你们这些稷下学子辩论了。”老者摇摇头，“不过稷下之学，确实是我佩服齐国的地方。齐国先君若无过人胸襟，如何能让学子们不治而议论天下大事？
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大家散了吧。”
这时周围聚着的人，才缓缓散开，其中很多人还觉得意犹未尽。“候嬴，明日你还讲什么？”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老者摇摇头，晃晃悠悠起身，“公子还有事么？若是没有就快点走吧。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关城门了。”
“我就等你关城门。”姬灵人看着候嬴笑了笑。
候嬴愕然道，“等我关城门干啥?”
“关了城门，你今日的当值就结束了，想来也没有什么大事了，我想跟老丈你一起喝两杯。继续聊聊天。”姬灵人笑嘻嘻地道。
“我可不跟你聊了，你们这些稷下学子，就靠嘴皮子吃饭。我说个故事，你都横挑鼻子竖挑眼。跟你聊天，你一定跟我抬杠，我这人嘴还笨，弄不好一时说不过你。”候嬴笑了笑。
“说不过，说的过，又能怎么样？纵使争论，也至少是听懂了对方的话。而有些话，不是就应该说给听得懂的人听么？如果说给听不懂的人听，岂不是对牛弹琴一样无趣？”姬灵人笑了笑。
“咦？你这人倒也有趣。”候嬴回过头道，“不过我们明日再约吧。今日我有事，要找熟人喝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