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女国来临,万众瞩目。奇怪的是没有想象中进贡的鼓乐齐鸣,而是一片静谧的茫茫雪白。
白,是那一杆杆系于马头的飘扬旌旗;白,是那一匹匹不凡的皎洁骏马。
旌旗蔽空,威风凛凛。
通天城下尽是一片哗然之声。
四大国建立以来,每年均有数之不尽的进贡。姿女国作为崛起不久的小小国家,隶属于四国之中的龙秦国,今年的宝物本来应该进献给主国,却受到通天城的直接命令,因而有了此次进贡。
要知道在这之前,可没有任何一个小国单独享有通天城的直接接见。几乎可以说这是第一列!前所未有!
众人不知在龙秦国的上贡,姿女国是各种风采,只是眼前这阵仗着实让人眼界大开。
“姿女国竟如此神气!众马如雪,白旗纷纷,何等姿态!”
“这些是什么马?再说这群马队之中竟然没有任何人物存在,也没有托付任何宝箱锦袋,姿女国莫不是搞错了情况!”
城下议论纷纷,白衣少女疑惑地歪头:“姿女国以红艳著称,整个国家花香四溢,装束皆绚丽多彩,如今一见却有些素得过分了。”
滕羲兴奋大叫:“哇!这也太酷了,好多马!我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品种,单看长相便是实打实的八面威风,这些马我喜欢!千万要摸上一摸!”说罢也不管场合对不对,便跃空而下,直奔那些壮观的白马而去。
白衣少女凝神细望:“我只知道红如汗血之赤菟,飞尘匿迹之绝影,暗夜颜色之乌骓,千里绝群之盗骊,却不知……这是何等奇马?”
一匹匹通体上下没有半根杂色,浑身雪白。脖子周围长毛,犹如雄狮一般。
“马的耳朵里有朵玉兰花一样的犄角,肚下生了鳞片,有人说它不是马,而是龙,起码是龙种。”
白凛难得起了兴趣:“日行千里,发似玉兰,夜下能辉映出月光之色照亮前路,玉兰白龙驹,又叫照夜玉狮子。”
“这马是西境大国独有,物种珍稀,而今姿女国不过一弹丸小国,一出手就是大队浩浩荡荡的照夜玉狮子,这背后龙秦国怕是下了不少血本。”白凛叹息,突然觉得自己用着闵醉居限定的琉璃杯,喝的名贵君山吞云,和大国之财相比如同渣子。
雪白的照夜玉狮子群在城门前停下,扬蹄嘶鸣。滕羲爱不释手地一匹又一匹摸着。
“这触感,这长毛,这颜色……简直太诱人了。”他越看越是喜欢,手摊开时出现钱袋,仔细数过下决定道:“说不准今儿爷要大花上一笔钱了,马有主人家我就买,当然没人的话嘻嘻,我可就顺走一头了!”
何止是滕羲一个喜欢,围观的百姓个个都能看出照夜玉狮子的不凡,想抢想夺之徒不在少数。
原本马群之中没有一人存在,进贡物品也没有踪迹,可以说是无主之马,偏偏是姿女国的东西,身后站着龙秦国,倒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说要顺走我的马,可当真?”风静无痕,一抹夺目的艳影不知何时出现,快如鬼魅。
“这!”白衣少女眸光一凝,随即气急败坏双手出诀:“滕羲这小子整天呆兮兮的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啊!”莲纹银笛从身前幻化而出,对准那抹身影破空而去。
这边滕羲一脸茫然,身前突然出现的红裳女子让他脑袋空白。看清女子容貌的时候,百姓惊哗,白衣少女心里一颠:“红颜祸水。”
鬓发低垂斜插一朵鲜红欲滴的彼岸花,颊边两缕发丝拂面凭添几分妩媚的风情,左眼角天生携来的红痣,配合一双秋水缠绵的美眸,红裙如火绣着金丝凤羽,妖孽绝世,肌肤胜雪,勾魂摄魄。
柔若无骨地双手自身后揽在少年强健的腰间,吐气如兰:“如此,弟弟还要顺马么?”
滕羲的红发在风中凌乱,脸瞬间爆红,立刻逃走:“我的妈呀!”
跑到旁边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身上寒气缭乱,波动不定,仔细回味了一遍,仍然觉得面红耳赤:“妈耶,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的调戏!还是个绝世美女!不亏了不亏了此生无憾。”
一道撕裂白光汹涌而来,妖娆女子纤骨步移,侧身躲过。转眼时眉目惊鸿,巧笑三分:“姑娘小小年纪舞刀弄枪,就不怕没人要么?”
她手上多了一枝红艳彼岸花,碧绿的枝干堪堪抵住白光中的莲纹银笛,脆弱的枝并没有在凶猛地撞击下支离破碎,而是毫发无损。
“很强。”白衣少女眼疾手快,自知敌不过,也不扭捏,将银笛化光收回,来到滕羲身旁。
“师叔,我被她摸摸摸了……”滕羲满面红光,仿佛置身春天。
白衣少女叹气,伸脚踹飞这不成器的孩子,随后冲红衣女子抱拳:“天音派弟子鹿潼衣拜见姿女国圣女。”
这等装束,这等身手,彼岸花为饰……传闻姿女国有一女,携忘川彼岸花而生,左眼红痣为祸水祸国之兆,六岁成为一国圣女,十三便可力战龙秦国第一人,十七一人平定边境战乱,乃一代神人,喜好红衣,不修剑不修乐不修五行,只修花。
“邪花神,灼棋月,噬心婴,慕盗灵。”鹿潼衣何等聪明,小小姿女国猜到此人是谁,不难。
慕盗灵眸波含笑:“久仰天音派大名。”说完也没了下文,而是摸着身后的照夜玉狮子。
鹿潼衣面色一紧:难道刚来就要给通天城下马威?
不料滕羲跳出来,脸还羞红的嚷嚷:“漂亮大姐姐,你的这些马好生威风,可……可以送我一匹吗?”
好听的轻笑声自慕盗灵口中溢出:“臭弟弟,姐姐的马,既不送,你也是买不起的。”
“为啥啊?”滕羲脸上的红晕淡了许多,很是不解。
“想必你也知道你们通天城里的麒麟剑派,有个叫寒山露的小天才,早些年在外修行得了匹皮毛赛雪的马,珍爱不已,便就是我这照夜玉狮子。”
“呔!这事作不得什么稀罕的,原来这马叫照夜玉狮子,那小子我问他千百遍就是不肯说,大姐姐,他的马也是你给的吗?”滕羲想想自己若是拥有跟寒山露那冰块头一模一样的绝世良马,心里就激动;再一想对方必定黑得锅底般的脸色,就更开心了。
“非也,他的马,是以女王恩人身份加以黄金百两换来。”慕盗灵皓白的手指玩弄青丝,笑道:“你若有本事也当一次我们女王的恩人,姐姐作主免费送你。”
“啊?我我不认识你们女王啊。”滕羲简直要哭了,看到却不能拥有,想刺激寒山露的快乐心思被击得粉碎。
“太呆了…”鹿潼衣实在想不通,掌门为什么会收了这么个脑子不灵光的弟子,而且还塞给她带教,绝望中招呼道:“准备妥当就进城吧。”
“好。”慕盗灵温柔回应,却不知为何做出一个奇怪举动,猝不及防的一幕便发生了!
只见她柔若无骨地手指轻轻相拍,雪白的照夜玉狮子群立刻毫无预兆地纷纷自爆,速度之快。顷刻间血肉四溅,鲜血浸透白色的旌旗,浓重抑郁的血腥之味轰然炸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稚童小儿哇哇大哭,百姓尖叫逃命作鸟兽散。本应热闹非凡的进贡,突然变成幽冥阴地般的惊骇。
城边的树上不知何时停了几只乌黑的鸦,吱呀怪叫,四下凄凉。那些鸦似不怕人,白凛伸手便能接住一只,指尖挑动它漆黑的毛发。
应景的满地狼藉,尸山血海,都留不住白凛的眼,离开时他的水墨蓝衫沾了风尘,带走几片黑色的羽毛。
“你……”滕羲身为七尺男儿,心底也何等惊心,低身抓起那些四分五裂的皮肉,眼里满是心痛和愤怒。
艳丽,妖娆,是慕盗灵给他的第一印象;狠辣,无情,是他对慕盗灵唯一的总结。
“怎么会有人如此云淡风轻杀死一群生灵?你即便不愿给我,也不该这么残忍!”
慕盗灵笑声好听,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这么多马进城占地方,留着也是隐患,不如就地解决。”
鹿潼衣隐藏在罗袖中的手指微微抖了抖。她虽是个当师叔的人,却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很少走出天音派,没见过这等场面,况且她不曾听说慕盗灵此人有如此狠辣手段,一时间嘴唇吓得有些发白。
做完这些,慕盗灵撩起耳边的发,露出人畜无害的样子:“咱们走吧。”
鹿潼衣双拳紧握,勉强挤出笑容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