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这烟雨真的就这么笼罩着江南,从未停歇过。
用过晚膳后,莺雨和槿颜便偷闲着跑回了自己的闺房中,她们的婢女茴帘和荭扇早已被吩咐出去了,也省得说话不自在。她们卧坐在榻上,案上搁着两盏清茶和几本书卷。房内飘着莺雨方才点上的宁神香,在几缕氤氲中,淡淡的香气飘散着。
“妹妹你还喜欢爹爹方才送的宝钗吗?”槿颜的声音划破了闺房中的宁静。“自然是喜欢的。”莺雨的声音有些颤抖。
莺雨正低头绣着一幅银杏,而槿颜正在阅着一卷《礼记》。这阴雨连绵的春季,在江南是极腻人心的,尽管姐妹二人手头上各有事情可做,可是心神却是静不下来。
莺雨搁下了手中的刺绣,探过头瞅着姐姐手中的书籍,喃喃地念了出来:“‘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何能。’。哎呀,姐姐怎的净看些乏味的书?”
槿颜侧过头看向妹妹,有些恼气的说:“妹妹怎么净会开姐姐的玩笑呢。看我不好好教训你呢…”槿颜还未说完,突然闻得木窗边缘传来一股幽香,在夜晚的凉气中阵阵袭来…是昙花的香气!
槿颜惊喜地掷下手中的书本,随手拎起一把油纸伞,连绣花鞋也忘却穿着了,“啪嗒啪嗒”地跑出了院子里。院子那一片绿丛中开满了如飞雪般的白昙,在朦朦夜色中尤为夺目。槿颜欣喜地低头嗅着这朵,又伸手抚着那朵,笑容浮上脸庞,转身向屋里喊道:“妹妹,出来瞧瞧呀,昙花开了。”
莺雨听罢,也撑了一把伞,执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姐姐真是好兴致,昙花甚是好看呢。”
槿颜正想这要回应她,却被一把浑厚的、冷气袭人的声音打断了:“昙花虽美,始终过易衰败。”姐妹俩一起随着声音望向昙花丛的后面,发现那里有一个身着黑衣、蒙着黑面纱的男子冒着丝丝细雨伫着。那男子的眼神中尽是一片冷峻,他身上的衣料虽单薄,但从花纹和他的头冠便可看出他身份的不凡。
“汝为何人?”槿颜心中有些不安。
莺雨手中的油灯被风吹得很暗,那微弱的光,将槿颜和黑衣蒙面男子的影子映在了院墙上。
那男子略皱着他乌黑的眉宇,神髓的眼睛微微眯上,像观赏货物一般地看了槿颜许久,才开口、低沉着声音道:“记住,亥时一刻去仪亲王府的朱红门外,否则…”说到这里,那名男子继而将目光转向槿颜身后的莺雨身上,也是轻轻地瞄了一眼,但随即又转了回来,死死地盯着槿颜,那犀利的目光叫人忍不住要打寒噤,“携上你身后的女子,别忘了,亥时一刻。若是你不来,你家人的性命就堪忧了!”
“你、你到底是何人?我暮槿颜从不受人威胁!”槿颜强忍住自己心中的害怕,淡定沉稳地说。
“哼,从不受人威胁?如果与生死大难有关,你还会那么稳得住气么?”挑衅的语气,在这个雨夜的空气里扩散开来,直直袭向槿颜的心间。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弱女子啊,怎就会有勇气去面临生死关头呢?始终都是会怕的呀。
令人心慌的话音刚落,那名男子就如黑影般从她们姐妹俩眼前闪过,那么轻、那么快,实在是不着一点儿痕迹,很快便模糊在了夜雾中。
槿颜惶急无助地摇着头,随即转过头看向莺雨,跌坐在了地上。泥泞伴随着雨水渗入她的白色裙摆中,显得特别肮脏。
“莺雨,我们快去找爹爹!”槿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