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公主甚至在心中暗暗地想着：似乎，就连那新皇后，被父皇千般恩宠着的羊氏献容，都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这妖女，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宣华公主觉得有些遗憾。若早知父皇脑子清醒之后竟如此见异思迁，还不如一直糊涂下去的好。至少，他以前糊涂的模样，都要比现在这个色令智昏的样子要好得多了。
她将孙窈娘狠狠地瞪着，几乎恨不得将孙窈娘当场杀死。
在这样逼人的目光中，孙窈娘终于觉得有些惧怕起来。她朝着司马衷的方向靠了靠，一副被宣华公主吓到了的模样。甚至，就连她的手指，都忍不住在司马衷的大掌中缩了缩，将他一根手指拽的紧紧的。
浑然一只天真怯懦又柔弱的小兔子模样。
果然，司马衷一接收到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立时便挺起胸膛站了出来，将孙窈娘牢牢地护住了，又对宣华公主斥道：“宣华，怎么，你还有事不成？若是无事，还是早早地退下去吧！”
又扫了站在偏殿中的众人一眼：“除了窈娘，你们都下去。”
众人俱都松了一口气，忙跪地磕头谢恩：“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她们也在怕。
今日皇后落水这事，说到底，总归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们不尽心，疏忽大意所导致的。
原本，这些人眼见着司马衷与宣华公主盛怒而来，都当今日是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了——即便是不死，至少，也得脱一层皮才是。
可陛下今日竟像是中了邪似的，一见了孙窈娘，便将他所为何来完完全全地抛之脑后了。
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纷纷地对孙窈娘起了感激之心。
她们屏着气，朝着司马衷一行完礼，便立时恭敬地朝着身后大门处退去。虽然小心翼翼的，但那动作，却是十分快速的。
就像有人在追赶着她们似的。
这些人的姿态，看在宣华公主的眼中，更多了几分急切：“父皇，您还记得您来时的目的吗？父皇，您今日来儿臣这偏殿，究竟是为了什么？！”
语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已多了几分恼意。那目光，更像是能杀人似的，将众人都望着：“今日，你们一个人都不许走！”
眼见着离大门不过数寸距离，便能逃将出去，但因宣华公主这番话，她们个个都楞在了原地。
献容带来的下人都还好，毕竟，她们全是羊氏旧仆，虽于献容不甚亲近，但对于主家，却总是还存着几分敬畏的。
其他人却不一样。
这些人中，多是芳菲殿中人。因着贾氏那场事，这些人都是半路才跟了宣华公主的。
加之宣华公主又经历过一段流浪的岁月，所以，这些人中，除了献容给她的那一个，其他人，竟全都是她此次回宫后司马衷拨给她的——
她们来自各大士族，各方势力，人人都有着必须效忠的对象，但那个对象中，却绝对不包含宣华公主。
尤以那两个孙秀府中派来的老嬷嬷为主。
这二人，本就不过是孙秀特意送来的眼线，为的，也只是约束宣华公主的一举一动，至于宣华公主的安慰么……
笑话，她的安危，从来不是这两个嬷嬷会考虑的事情。更何况，宣华公主今日这一阻拦，若是当真叫陛下让她们留下来了，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好？
一时，以这两人为首的众人，俱都在心里疯狂地咒骂着宣华公主，几乎恨不得以自己的目光将宣华公主撕碎了。
宣华公主浑然未觉。
或者，她已察觉到了。
但她本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从来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又将自己的手紧紧地拉住了司马衷，迫切道：“父皇，你想想羊氏献容，她……她可是你的皇后啊……”
是了！
她是司马衷的皇后啊！
她是司马衷赐了金宝，铸了金印，宣了圣旨昭告天下，明媒正娶回来的皇后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再看向孙窈娘的眼神中，便都多了几分深意。
就在众人望向孙窈娘的时候，司马衷再次开口了。
他声音淡淡的，但已有了不容反驳的怒：“宣华，你今日的话太多了。”
“……”
所有想说的，不敢说的，一时，全被他这句话堵回了喉咙里。
宣华公主不敢置信地将司马衷望着，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父皇，您怎能如此……您怎可为了这贱婢罔顾皇后的安危，甚至，还如此行事……莫非，你不知这孙氏姑娘不是什么好人么？还是说，您就喜欢这样对旁人千般算计，对您百般讨好的人？”
“父皇，这样的人，妖妖娆娆的，满肚子阴私……她有什么好？能值得您不顾一切地要迎她入宫？”
语气里，已带了她所没有发觉的颤抖和失望。
司马衷却毫不在意，他听了宣华公主这番话，也不过只略抬了抬眼皮：“来人，送公主回去。”
早就候在一旁的两个老嬷嬷听了这话，简直如蒙大赦般，忙一左一右地将宣华公主架着，声音恭敬却甚是刻板：“殿下，请随奴婢等回房罢。”
她们用了巧劲，不过在宣华公主身上某个部位轻轻地一扭，便使得她半个身子都不能动了。甚至，就连她的嘴巴，这时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软软地被这二人架着，徒劳地望着已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司马衷，眼睁睁地瞧着自己被这二人轻易地拖着，提着，缓缓地拖出了这座偏殿的大门。
随后，这扇巨大的门，缓缓地关闭了。
宣华公主闭上了眼，任由着她们摆布，只是眼泪却不住地向下流着。
不过片刻，她磅礴的泪，便已将整张脸都糊满了。
这世上人，这天下男人，就连自己的父皇，也是不能信任的。
***
偏殿内的其他人也随着宣华公主一道悄悄地退了出去。临走时，甚至不忘贴心地替殿内二人关上了门。
孙窈娘悄悄地从袖中抖出一点秘粉。
这秘粉，是那花娘给她的。据说，有能令人暂时丧失神智之效。
若是用了这粉，说不得，今日，便是她孙窈娘成功上位之日。
她专注地做着这一切。用指甲悄悄地刮着，又偷偷地将那香粉仔细地涂抹在手腕上，胳膊上。
浑然不觉自己所有的动作都早已落入了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