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二天早上一脸茫然地从床上爬起。
一旁的床上有个人形印记，大概是小T吧，她一向起来的很早。
我坐在床沿，发着呆。
昨天的那些冲击让我无法冷静，完全无法冷静。
我昨晚还试着给黄之望打了个电话。
他还是那种语气……
难不成要我来亲自揭开这一层吗？
我心里很乱，真的。
小T反倒是简单——对她而言，就是多了个敌人吧。
可对我而言呢?!对我而言就是失去了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啊！
也许真正的黄之望已经死在改造的时候了吧……那个家伙，只是假借着他外形的一个怪物吧……
我只能这样开导自己。
今天晚上，要对付于慧琴了吧。
天台，晚上八点。
那就在那里解决她吧!
我握了握拳头，站起了身。
我换上衣服，下楼洗漱。
小T坐着桌前默默吃着早饭——面包，牛奶，仅此而已。
我也胡乱吃了点，压根就没有胃口。
感觉口里面是苦涩的。
我吃完了早餐，把垃圾桶扯到了我身边，然后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小T不知何时坐到了我身边。
我口里全是苦涩，垃圾桶里的烟头和烟灰眼看着就铺了厚厚的一层。
我的左手忽然感到一个冷冰冰的触感，而且还有点硬。
是小T，她用右手的机械臂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苦笑着轻轻捏了一下。
对方握的更加紧了，我也感觉那机械臂似乎并没有那么的冰冷僵硬。
我扔掉手里的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看着她。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头平淡如水，给我一种波澜不惊的感觉。
也许只有她这种生命才能有这种心态吧！那是一种近乎无机质的淡然，但却并不无情。
我拿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刚要送到嘴边，我就看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笑了笑，把烟放回烟盒，又把烟盒放入裤兜里。
……
时间即使再漫长也总会到达的，很快就到了晚上七点。
我们已经吃过了晚饭。
小T开车。
我坐在副驾驶，手指不安地拨弄着身前的安全带。
小T面无表情，默默开着车。
车很稳，速度很均匀。
XX公司的大楼渐渐出现在了眼前。
小T把车开到路边的停车位上，停好车。
我们下了车，旁若无人地往公司里走去。
没有人拦我们，也许于慧琴已经打过了招呼吧。
我们走进电梯，我轻轻按下了“20”，那是顶层。
天台不再是那次的样子了，之前打斗的那些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那个避雷针的基座上也换上了新的避雷针——银光闪闪，崭新镫亮。但不知为何那边上放着块脏兮兮的石板。
一旁的栏杆附近并排站着两个人——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时髦——于慧琴。
另一个是个年轻女子，身高一米六出头，穿着身日式学生服，一头黑色长直发。但她的一边肩膀上不伦不类地杠着把双筒猎枪，另一边的肩膀上还挂了条弹链，弹链上挂满了霰弹。
那个黑长直清纯学生妹脸上面无表情，站在于慧琴身边。
小T似乎见过她：“1735?”
她还是板着一张脸：“4637，好久不见。”
好吧，身份倒是确认了。
我拿出了裤兜里的烟盒，取出最后一根烟，把烟盒扔在地上用脚碾瘪。
“于慧琴，有什么好说的吗?”我把烟叼在嘴边，“我觉得大概是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我拿出那个廉价的防风打火机，把烟点燃，随后“咔吧”一下把打火机在手上碾碎。
打火机的塑料碎片随风飘走了。
我的口里满是苦涩。
于慧琴微微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脚：“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这样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刚好八点。
我把手机收入随身储物格，免得它收到战斗的波及。
我和小T对望了一眼，我们大概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吧。
“开始吧。”我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
我在脑海里呼叫系统，确认了目标——于慧琴。
“另一个就交给你了。”我对小T说道。
“嗯。”
于慧琴指了指我身旁的小T：“1735，解决她。”
那个黑长直学生妹点了点头。
“神降术!”我在脑海里喊道。
我再一次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之前还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已清空经验值，神降术开始。”
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在一个茫茫无边的黑暗里漂浮。
虚空。
我不由得想到了这个词。
mc里头也有这个词，但我觉得此刻用在这里很贴切。
这里好安静。
这些日子里来的事情，让我开始思考起系统的本质来。
可以让我一个读职高的想这种复杂的哲学问题……确实是少见。
这一次我眼前没有那些快速放映的“PPT”了，我感到一丝无聊。
别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我刚刚冒出这个想法没多久，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神降术时间即将结束，请做好接管身体控制权的准备。”
好吧，准备一下。
我看到眼前有一个血人——不，那哪是什么血人，那就是于慧琴。
此时的于慧琴身上满是伤痕，一身体面的衣服硬是被我打成了乞丐装，一张俏脸血肉模糊，除了身材，哪里还能看出是个女的?
我的手正死死地掐着于慧琴的脖子。
面前的栏杆上有个一人宽的缺口。
于慧琴的两脚正吊在半空中。
“……嘿嘿……杀了我……来啊……”她还在碎碎念。
我的手失去了力气，不由得一松。
血肉模糊的于慧琴就从二十楼高的天台上坠落了下去，过了好几秒，我才听到重物落地的巨响，还有汽车警报器的声音。
好累啊……我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根本抬不动。
我的脑子里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了，仿佛呼吸就是一件极其费力，极其需要专注的事情。
我的手上满是鲜血，大多数是于慧琴的，还有些应该是我的——因为我感觉到了疼痛。
那些血渐渐凝固了，我手上仿佛多了一层薄薄的硬壳。
为什么这么安静?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拖着腿往小T那边走去。
战斗好像结束了。
那个tech-1735靠在墙边，双眼紧闭，衣服破烂，皮肤上的伤口正在蠕动着愈合。她的双筒猎枪和弹链被扔在一旁。
但她好像没有死，我能听到她脑子里微弱的电流声。
小T呢？
我的视线转了一转，这才看到小T，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双眼也是紧闭着，那把左轮手枪仍然被她紧紧地抓在那条机械臂的手掌里。
她也没死，身上的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要害好像没有受伤。
我想把小T移到一个好一点的位置，却发现移不动，于是我只能作罢。
地上还有一堆弹壳，有的是手枪弹的弹壳，有的是霰弹的弹壳。
我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在地上。
这就是战果?
我感到体力正在渐渐恢复，我于是站起身，捡起了tech-1735身旁的那边双筒猎枪。
我照着在外网上看到的教程，掰开枪管的尾部。
里面正装着两发明晃晃的霰弹。
我“咔哒”一下把枪管扳正，打算解决掉那个黑长直。
结果我之前一直没怎么在意的那块石板发生了变化!
那石板先是褪去了所有的颜色，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就像是一个立体的影子!
随后，那团东西开始扭曲，渐渐变成一个黑漆漆的人形。
我把枪口对准了它。
那人形渐渐着上色彩——变成了一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还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年轻男子——他容貌极其普通，五官还算端正，但不知为何觉得有点瘦。
他的神色本应该带上一丝猥琐，结果这种猥琐荡然无存——果然是演技。
“黄之望，”我冷冷地问候道，“好久不见。”
那个黄之望笑了：“伊索小姐，啧啧，造化弄人啊，想不到你还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我。”
发音是标准的普通话，果然那四川口音也是装的。
我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问道：“原来你也是他们一伙的吗?”
“哈哈，怎么说呢……我其实不是和于慧琴一伙的……不然我就不会到这个时候才露面了。”黄之望干笑着。
“你是黑岩项目的产物，对吧？”
他没有回答，大概是默认了。
我打算动手了，于是开出两枪。
“砰!砰!”黄之望踉跄着后退两步，他的胸口上出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大洞——透过大洞可以看到对面的景色。
那里面没有一丝人类的血肉，只是一些在一定范围内扭曲移动着的黑色颗粒。
“你为了力量连人类的身份都可以放弃?”
他笑了笑，身上的大洞迅速复原了，连衣服都恢复了。
这种笑容大概就是他给我的答案了。
我后退几步，掰开枪管的尾部，一股白烟从中喷出。
我倒出那两个弹壳，从地上捡起两发霰弹，塞入枪管中。
我轻轻推上了枪管。
黄之望一直默默地看着，没有动。
忽然，他开口了：“你以为你凭那个就可以杀我?不不不……”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你错了……”
“人类的躯体……那是脆弱的东西啊……”他狞笑着，飞身朝我扑来。
我一边后退一边开枪，又是两枪！
他的脸被霰弹崩掉半边，但是另外半边脸上还是带着那种狰狞的笑容！
我手中的猎枪被他抓住，扔到了一边。
我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黄之望的拳头很是毒辣，我感觉口里都涌出胃酸来了，足以看出他力度之大！
我步伐不稳，后退几步后就跌坐在地上。
黄之望脑袋一甩，头部瞬间复原。
我站起身，刚刚摆好架势，结果胸口又挨了一脚！
我整个人朝后面飞去，直接把天台入口的那扇门砸倒了！
背部，还有胸口，以及腹部，都是疼，燃烧一样的疼。
黄之望笑了笑，抬起右手。
他的右手瞬间解体为一片雾气状的黑色颗粒，然后那些颗粒物缠绕起来，最后改变了形体——他的右手变成了锥状！如同一把锋利的黑色电钻！
他在我眼前比划了一下那把生长在他手臂上的锥子，冷笑道：“于慧琴倒是出了点力，不过功劳看样子是我拿了。”
我唾了他一口：“呸！做梦去吧。”
随后我艰难地直起身，右手结成剑指，指尖燃烧起紫色火焰。
没想到还有。
紫色的火苗是那么的不起眼，却有着足以熔金断铁的温度！
我用力伸直了右手，朝着那个黄之望砍去。
一道紫色的火弧就直射他的面门。
他身上很快就腾起了熊熊的火焰，那“人类”的外貌也渐渐扭曲，最终变成了个燃烧着火焰的黑色人影。
扭曲而又诡异。
“你以为这就可以阻挡我？”黄之望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变声，很清晰地传到了我耳朵里。
那火人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没有犹豫，把自己全身的力量汇聚成一个回旋踢。
他被我踢中，顿了一下。
我现在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火焰抗性”在和他周旋。
我目前打不过他，我知道。
我看到躺在地上的小T和那个1735的身子抽动了一下，随后她们两个就站起身来。
1735显然很有经验，刚一清醒就直奔小T。
小T也没有犹豫，抬起右手的左轮手枪就射。
我躲开了黄之望的一套老拳，往小T那边跑去。
那个黑长直显然没有意识到我会加入战局，愣了一下。
但这一下已经足够。
我一把拽住小T，没命地往门里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