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睁开眼睛。
在这之前,“我”是什么意思?意思本身又是什么?
在产生这种思考之前,我的眼睛上搭着一层薄薄的皮膜,通透,因此呈现深红色。
所以睁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像是个我必须要做的动作...在这种思考中,我的意识逐渐明晰,获得前所未有自在感觉的大脑操纵眼皮,向上,向上。
首先照在眼睛上的是晕着彩色的光圈的阳光,细细碎碎的,原来是被绿色打散了。
这个绿色的东西是什么?一片片的,交错着生长在粗细不同又曲折无比的棕色长条之上,我抽抽鼻子,鼻腔里面似乎还卡着一些黏腻的液体,但是清新的气体逐渐打通了这道栓塞。
“唔...”
我发出的第一声,在大脑意识到之前我的嘴巴便张开发出第一声。
似乎是终于听到了我的声音,一团毛毛的东西包围了我,我的身上似乎也有这层毛毛的东西,但是和鼻腔里一样粘粘着什么液体,和这团包围上来的毛毛的系在一起。
“嗷呜,呜呜。”
和我的声音很相似,而且声音中带着我不自觉想去亲近的安心感,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试探性的回应着。
“唔...唔”
那个声音耐心地回应我,身上毛团动了,在我的身边盘旋,随后一大团毛毛的东西从我的身上走过一圈。
占据我的视野的是那样一个身影,她的脑袋细长,呈现米白色的容貌顺滑,红色眼瞳中泛着一种明亮的光,很舒心。
只看见她也张开嘴,牙齿被笨拙地隐藏着,伸出舌头——我不害怕,情绪这种因素甚至无关紧要,但是我知道我喜欢这种感觉。
她舔舐着我的毛毛的东西,直觉—甚至在直觉之前,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先天的联系...那是什么?我的毛毛的上沾着的粘液的难受感随着她温暖的舌头消失了,我想出声叫她,该怎么发音?
“嗷...嗷唔”
是母亲的意思。
......
这座森林里母亲是唯一的,至少在我之外没见过和母亲一样的体态的...同类,母亲也总能赶跑前来挑衅我们的东西,有时候是小小的,长着龅牙的生物,有时候是叫声刺耳,毛发红乱飞在天上的生物。
但是那一天不一样。
我喜欢闭上眼意识逐渐消失的感觉,深沉进一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世界,再次醒来或是黄昏,或是清晨,再缠着母亲喝白色的有一丝甜甜——难以忘怀的味道,只要舌尖触碰就能够产生满足感——的东西。
那天我也是从深沉的黑暗中醒来的,有一些没见过的东西围在了一起,他们比母亲站立着与来犯生物战斗的时候还要高大,爪子和我们不同,仅仅将两只放在地上,脑袋也是一样,嘴巴很小眼睛也小,但是漆黑的瞳孔中闪过我害怕的光。
那一天母亲的叫声格外的响亮。
......
我又被包裹住了,这次的和母亲不一样,没有毛发——这是我后来知道的词语——光滑,但是一样温暖。
我换个动作,靠着,这个抱住我的人类与那些闯入我和母亲之间的人类不同,头上的毛发长了许多,而且最主要的是...
她的手掌顺着我的脊背,自脑袋向尾巴滑下来,除了一种痒痒的感觉之外还有一种使我脑中的疲惫感发酵的感觉,想要舒张个身子,但是我的四肢力气好少。
“乖,乖,小炎干得很不错,休息休息...”
她的脑袋凑过来,明明是和母亲不同的话语话音,但是我听得懂,而且也听得进。
我的战斗方式多半都是看着母亲学来的,想不起来多少了,只记得母亲是多么的威风,而我无法重现。
这样就好。
但是这个人类这么和我说着,第一次,我发现在她的身边也有以前那种感觉。
想着母亲,想着这个人,想着她对我“小炎,小炎”的称呼,我闭上眼。
......
风压——刺耳,还是在她的怀中,她的手臂环绕着我,风被她的背挡住,几道风流划过两旁。
......
现在是在一个叫做“船”的地方,这个人是这么称呼这个硬硬的,在一片蓝色的地方上下起伏的东西的,风吹着我,格外的舒服,只要没有这个...好像叫瓦...瓦什么的紫色球的话,不过,现在是夜里,我和这个人来到一个房间,来到一张床。
“这个温度怎么样?”
她在问我,随着“嘀”的一声,从这个四方的地方里的上方一个角落里吹出风,暖暖的,不干不燥。
“呜呜”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这是我觉得舒服的时候的叫声。
她笑着熄了灯,一倒圆圆的月印进来,她在床上的一侧,另一侧是我的空间。
虽然用被子这种东西堆起来的我的小床很舒服、柔软、暖和,但是我还是跳着跑到这个人的怀里。
这里更不错,让我想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