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夜,蝉鸣莺啼。
村子里原本有两棵百年大树,前些日子倒了一棵,还剩一棵五百年的大榕树。
一村的人每到伴晚,只要不忙的时候,就聚集在一起,在大树底下,坐在竹床上纳凉。
陆季臣则和村里的汉子坐在一起下围棋,老娘们们则在另一边,磕着瓜子,闲唠嗑。
江氏的糗事,成了妇女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还有一桩事,就是原来和朱金钗退了定亲的那个石秀才,之后,没几天,那石秀才染了花柳病,一病死了。
花柳就是xing病。
朱金钗特地来感谢陆婧怡的,如果不是陆婧怡在镇上看见石秀才左拥右抱的搂着两个女支,她也退不了亲。
孩子们在一边玩儿。
陆婧怡和朱金钗则是一左一右的看着朱大肠和陆季臣下围棋。
朱大肠问起了陆靖安的学业,夸了好一通,又说起他几时开始乡试。
“明年!”陆季臣道。
妇女们则是坐在一起,讨论谁家的女儿乖巧懂事,屁股大好生儿子,又说起自家的孩子到了年纪该议亲了!
议了亲的,又说女方家要多少多少彩礼……
回了家,云氏也想起几个儿女的婚事,便和陆季臣,陆婧怡一道商量。
原本,是不需要和陆婧怡一起商量的,但是,近年来,她觉得自己这个姑娘遇事虽说有时候很率性,却很有主见,也有见解。
“金钗那孩子,心气儿高,我就是怕她看不上我们家靖棠!”云毓秀道。
“是骡子是马,总得试试!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靖棠怎么看!我瞧他也没怎么留意金钗,不过,话又说回来,长嫂如母,金钗的懂事,气度都不是别家女娃可以比拟的,她若是进门,妯娌姑嫂必定和睦,最主要的还是孩子同意!”
陆季臣道。
“我怕就怕,咱们靖棠同意,金钗反而不乐意,既尴尬,又伤了两家的情面!”
云毓秀犹犹豫豫的说道。
“娘多虑了!只要哥哥同意,金钗姐姐一定同意!”,“三干爹一心培养金钗姐姐向着大家闺秀学习,将来好待价而沽,阿七他都瞧不上,如今瞧上我哥哥,指不定就是金钗姐姐自己瞧上了!干爹才同意的!”
云氏一想,是这么个理儿,便笑道:“那我就和你哥哥说说”
陆婧乐了,她的闺蜜要嫁给她的哥哥,这是喜上加喜。
晚饭,云毓秀同陆靖棠说的时候,陆靖棠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只要她对妹妹好,我娶谁都没关系!儿子并没有心仪的人!”
他又想了想,道:“金钗八面玲珑,对妹妹也很好!就她吧!”
经过陆靖棠同意,云氏就开始着手准备提亲,合八字,纳彩的事,倒算顺利。
只是,成婚的事,受到了一些阻碍,按规矩,石秀才一命呜呼,朱金钗即便没有过门,也要为他守三年寡。
朱大肠气的拍案惊起,怒道:“他奶奶的,狗娘养的,她儿子自己寻花问柳,染病死了,和我闺女有什么关系!我闺女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没过门就成了寡妇,老子去他娘的守寡!”
门外头的石秀才娘听见了,一下坐在地上,撒泼哭道:“儿啊!你死的冤苦啊!那个朱金钗,她想男人要想死了!就连祖宗规矩都不肯守啊!”
她又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两三个壮丁,气势汹汹的冲进朱大肠家,直言:
“你女儿克死了我儿子,我要她给我儿子陪葬,活埋了她,举行**!”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两家也打了起来,石家叫来了合族上下几百壮丁,扛着利器,来主家抢人,一定要活埋了朱金钗。
而陆家村的村民也都不是好惹的,尤其以陆靖棠为首,朱大肠家曾经于陆家有恩,这个恩不能不报。
两个村子的人打起了群架。
最后因为陆婧怡招来了五六头狼,才使得石家人退了,并且也保证,不要朱金钗殉葬了。
几天之后,朱家和陆家商议了陆靖棠的婚事,日子定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又来的那么快。
陆婧怡看着喜气洋洋的婚礼,有些感叹道:“婧研姐姐,婚宴上,哥哥一点笑容都没有,你说,以后哥哥他会幸福吗?”
“会的吧!金钗姐姐那么好,哥哥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呢?至少,会相敬如宾!”陆婧研道。
陆婧怡听见司仪喊了入洞房,便翻身跃下房顶,道:“研姐姐,我们去闹洞房吧!”
农村的习俗就是闹洞房,只要不过分。
农村有点底子的人家,婚嫁上也是办的颇为隆重的,毕竟女孩子出嫁是一辈子的事。
朱金钗在新房里等了许久,也没有见陆靖棠来掀盖头,她见过陆靖棠那么多次,实际上除了没有恶感,也实在称不上喜欢。
只是,那一日,石家人上门来捉她去给石秀才殉葬,陆靖棠表现出来的英勇,才令她青眼相待。
陆靖棠喝了许多酒,然后才掀开朱金钗的盖头,朱金钗原本就生的漂亮,今天又是新嫁娘,所以,即便是丝毫没有感情,陆靖棠也不得不承认朱金钗的动人之处。
“嫂子!嫂子!”陆婧怡调皮捣蛋的躲在床后面,伸出头来,揶揄朱金钗道。
陆靖棠看见陆婧怡,仿佛瞬间活了起来,眼神颇为宠溺,伸手摸了摸陆婧怡的小脑袋,道:
“当心娘罚你!”
陆婧怡道:“我看你和金钗嫂嫂生小娃娃!”
朱金钗红了脸,直嗔道:“小孩子家家的,胡闹些什么?还不快出去!”
朱金钗十五岁,虚长陆婧怡八岁,比陆靖棠小一岁。
一边的陆婧研,陆婧研拉了陆婧怡出去,打趣道:“还是让好嫂子安歇吧!”
姐妹两个出去了。
陆靖棠与朱金钗一宿无话,和衣而睡。
云毓秀与陆季臣还没有睡,正在塌上说悄悄话。
云毓秀道:“我想着帮靖安和婧妍也定下来好了!惠儿那孩子,是我从小就看着走过来的,和靖安又是青梅竹马,挺合适的!”
“还有婧研,咱们该替她寻个什么样的人才好呢?条件要合适,但最重要的是人品,待婧研好!”
陆季臣道:“婧研才十二岁,这事不急,慢慢物色着,遇见合适的,都中意的话,就搭条线!”
“睡吧!”
陆婧怡也睡了,直到朱金钗来拜茶,才叫醒了她。
陆婧怡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拿了自己自制的奶酪,拿给朱金钗和陆婧研吃。
女孩子都爱甜的。
朱金钗也只浅尝辄止,笑问道:“相思妹妹这糕点哪儿买的?竟比芙蓉斋的还好吃!”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婧怡很受用。
朱金钗拜完了所有茶,碰见云毓秀,恭敬道:“婆婆!您这是要出门!”
云毓秀道:“我去三里屯请刘媒婆来,昨儿个夜里,我与你们爹爹商量合计,想着,靖安今年也十三了,眼下正有合适的人,就请媒人去说亲,先定下来!你们向家妹妹从小同我们靖安两小无猜,知根知底,明眼人也瞧得出他两个的心思!他们又同岁,年龄正合适!”
朱金钗道:“这倒是一门好亲!”
云毓秀说了一会儿话,就去了三里屯请刘媒婆。
又定了一门亲事。
陆婧怡未免想到自己以后的亲事,要她,不嫁人也没什么,只是她挺怕爹爹与娘亲就这样盲婚哑嫁的把她许配了人家。
二哥还好,毕竟这楞头小子和向惠儿是真的彼此有意思,大哥么……
金钗姐姐虽然很好,很有风范,但是实在是看不出他们有感情。
人生尚未开始,就这样将就。
陆婧怡想着,便是要嫁人,她也要嫁一个称心如意的人才是!
“小媳妇儿!”陆婧怡正沉思,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个踉跄。
“小媳妇儿,我回来了!”向海兴冲冲的向陆婧怡跑过来。
“小媳妇儿,下个月,我要考童生了!先生说,我和靖安哥哥的成绩最好,替我们报了县试的童生!”
向海道。
陆婧怡想着,这么快,哥哥就要考童生了,“我哥人呢?”
“后面!”向海道。
陆婧怡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
向海有些失落。
“小媳妇儿,你这身衣裳真好看!簪子也好看!”向海道。
“小媳妇儿,等你髫年的时候,我给你束发好不好?”向海一直追着陆婧怡道。
陆婧怡觉得他有些聒噪,便有些不耐,但却还是好脾气的说道:“我髫年,应该由我娘束发才对!髫年长辈替孩子束发,你又不是我的长辈!”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对向海的态度有些过分了,便又补充道:
“我做了许多好东西吃,我们几个一道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