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应下了,就少不得要听些旧事。
崔尚书带着一行人到了书房,这才娓娓道来。
原本崔尚书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临安一氏族子弟,一日赏花游湖,与夫人一见情终。本来才子佳人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谁知道崔夫人入门后,生下一个男孩,那时崔尚书还不如现今,并未与宗族分家。高门大户里自然不缺阴私勾当,这个男孩不到三岁就溺水夭折了。
崔夫人伤痛欲绝,坏了身子。二十年,眼见尚书就四十不惑了,始终无所出。
后来,崔夫人不知从哪里求来一位高人,修建了这处桃林与水筑,日日对着湖面上香祈祷,总于再次怀孕了。
十月之后,崔夫人生下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婴,那边是如今患了疯病的崔小姐。
故事说到这里,王齐也忍不住问,“今日园子如此喧哗,怎么不见夫人出来看看?”
崔尚书叹了口气,这才说道:“哎,夫人只从生了颖娘,日暮之后都是不出园子的。”
“那我们可能进去?”
“夫人的规矩,日暮之后,别说我们,就是尚书大人也不能进她的园子。”昌邑看来与崔家相当熟悉,随口接过话。
“贵府千金,也有十八九岁吧?这么多年,夫人行为诡异,尚书大人未曾怀疑过么?”
“夫人求子心切当年答应那个高人,设立福堂,小心供奉一姝金海棠。每夜必亲自福堂祈福,多年从未有差池。”老尚书说完,王齐暗自想到,这一家人倒是诚实守信,只是什么矜贵的花不要阳光雨露,非要开祠堂收供奉呢?
听完崔家旧事,昌邑驱车送王齐陆生回济安堂。
一路上王齐都在思索水榭中崔小姐与自己说的事,只想快些回去,寻长生来商量,想着想着有些犯困睡了过去。
夜间行人车马稀少,昌邑在济安堂的巷子门口停稳,挑开帘子,见王齐看在陆生肩头酣睡。陆生示意他不用叫醒王齐,自己轻手轻脚的抱起沉睡之人,步伐稳健的下了车,又回身用眼神与昌邑告别。
昌邑见陆生瘦弱,背影被月光拉长,抱着王齐背着药箱,每一步都走的铿锵有力,好似手中人身轻如燕毫无分量。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打马离开了。
陆生走近济安堂,门边似乎蹲着一个人,见他过来了,那人也从黑暗中站起来:“王医师在家......”
他看到陆生抱着的王齐,踉跄退后俩步,收住了话。
王齐也惊醒,自己睡在陆生怀中,阿琦站在医馆门边的石阶旁,“怎么回事?”
“无事”,怀中的人挣扎着要下来,他便把她放落了地,好似瞧不见阿琦一般径直上前开门。
阿琦定定的看着王齐,她被看得脸皮都烧起来了,出声问:“你是在等我回来?”
阿琦今年中榜,少不得被拉拢或者与学子们一起吃酒。他刚从状元楼出来,喝了些酒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可能是醉了,向来稳重守礼的阿琦,见院子没人,居然蹲在门口。
陆生进去放好东西,又出现在门口:“进来吗?要落锁了。”
王齐等了半响,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准备开口。
阿琦急急的抢了先,“无事,无事,是小生失礼了。”
王齐陪着他长大,对他的了解恐怕比张婶子对他都多。常言道,知子莫若母,我比你母亲还知你。直觉告诉她,阿琦一定是有事的。
她跟陆生说,“你先去睡吧,但不要落锁。”一转头,阿琦已经不告而别,出了巷子口。阿琦蹲过的角落暗处,掉了一个织锦的荷包。
王齐捡起来,去追阿琦,“喂!”拐弯处撞上一堵人墙,王齐还没看清楚人,就被对方用力拥住,“小七,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是你是不是?”
王齐挣扎了一会,没挣脱,醉鬼的力气有些大。
好不容易把头从他怀里钻出来,颊便滴落一颗热泪,又听见他说,“刘小七,你这个骗子。”
小七不敢去看他,又把好不容易钻出来的脑袋埋回去,没有承认,没有反驳。只是,闷声说:“骗你什么了?”
“你骗走了我的心,不告而别,你还骗我说,你是个男孩子!”阿琦的抱她的力气松了一些,声音有些发怔。
小七抖了抖,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原来自己早就暴露了,他知道,长生也知道,说不定现在济安堂里睡觉的陆生也知道。不然那天晒药,陆生为什么说那么奇怪的话。
我的易容术变差了吗?
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儿家,你让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未尝不能够鼓起勇气,去和周家锦娘挣上一挣。可自己也不曾真正和阿琦说过自己的心意,又怎么能怪的上阿琦呢。
阿琦感到怀中的人好似哭泣,肩膀几不可闻小幅度的抖动。连忙放开她,凉风拂面,醉意朦胧,阿琦捧着她的面孔,“我本来都不确定,都放弃了,你刚刚却又来追我。”
小七一怔,想起自己追他的原因,袖口拿出荷包。手指触摸,缎面绫罗,针法精巧,婶娘哪有这等女红功夫,这才惊醒。刘小七走的那天,张琦与周家锦娘十里红妆,高朋满座。
他,知道,不知道,还有什么要紧?
王齐退出阿琦的怀抱,伸手将荷包还给阿琦。语调冷硬,心中哽咽着巨大的委屈感,:“还未恭贺张公子金榜题名,将来为官做宰要是能对小人多多提携,感激不尽。”
阿琦不说话,也不伸手。
王齐顶着谄媚虚伪的笑,把荷包塞进他怀中,继续说道:“按理说被您认错,是小的荣幸,但公子说的那毕竟是个姑娘,我王齐虽未娶妻,到底也三十有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是不要再错认的好。”
王齐的话,让阿琦好像刹那酒醒,眼前王齐的脸和酒楼里谄媚的那些人重合再一起,不,这不是我的七哥。
阿琦跌跌撞撞的跑了,都来不及说一声抱歉。
王齐收敛心事,回道济安堂,一抬眸就就到坐在前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