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诸家灯灺,唯独太子府中孤灯一盏。
承策放下笔杆,静看在奏章上不自觉写下的断肠字句,眉头紧蹙而起——卷帘风雨灯不红,坐觉八表天地空。弄笔许久章难书,卿踏薄纸过吾梦。
“主子。”楚罪仓皇进屋,身上被雨淋透了,“今日属下去将军府查探,才知月夫人已代替郡主入张府去了。”
承策冰眸涣散,思绪渐回,合上奏折,衣袍逸然,起身问道:“谁安排的。”
“听府里的人说是自愿的,还留下了书信与将军一刀两断。”
承策又忽陷入沉默,静观向张府方向。
次日,茵茵草皮上有一座庞大的假山,挂流着瀑布,声音倒是颇有些震耳欲聋的韵味。
她醒得早,便独自一人出来逛着。走到这里,被坐在石椅上的三个美人吸引住了——她们身着各具气质,其一着黛绿莲藕襦,为大少夫人;二着玳瑁百鸟拖地裙,为二少夫人;三着素纹月银睡裙,为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似是刚刚醒来,她抚了抚自己的头发道:“少爷天天晚上在人家房里!好坏呢呀……而且人家的月事也……”
大少夫人淡淡笑了一笑,接过她好意思讲出口的话,声音十分庄重地说道:“等会儿我就唤大夫给你瞧瞧。”
穿得花枝招展的二少夫人,一脸反感,半说半骂:“有什么好显摆的!我得宠的时候你还没嫁进来呢!再说了!你怀没怀上还不一定呢!”
“呦!总有些人啊天天把自己打扮得像朵花一样!结果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大臭虫!连靠近都不愿靠近!啊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啊!”三少夫人不甘示弱,嘴巴恶毒地反击她。
“好了,好了,自家姐妹。”大少夫人劝阻起来,这场面她见怪不怪了,这两人一见面就吵嚷不休。
二少夫人不仅不消气,每次都仗着大少夫人的不偏不倚蹬鼻子上脸,说话愈加难听:“要不是姐姐对你的包容,你早就死无全尸了!”
甜枨看着她们的针锋相对,不禁想到了玉芝对自己的刻薄,心中才明白原来别人家里的三妻四妾也相处不和睦,她并不是个例。心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对一夫多妻这件事,芥蒂初起。
“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哼!”三少夫人傲气甩给她一个白眼,恰好瞥到了站在一旁的甜枨。她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结果转眼就逮住了一个可以出气的人,自然不会放过,立即就朝着甜枨怒吼,“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偷听偷看!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
甜枨被她凶恶的模样吓得全身一抖,双手规规矩矩叠放在腹前,缓缓走了过去,福身行礼。
大少夫人看向甜枨,双唇立即抿紧了,眼中露出一丝凶光。
昨夜送甜枨来张府的车夫也是玉芝的人,他不仅要送人,还捎带着要送给熠郡主一封信。
信上写道:“此女原为将军所宠之妾,因对小公子下毒、行刺于我,被将军识破真面孔,故而打发其替千芷涉险谋取机书,还望郡主勿拆其身份,多加留意其举动,提防其怙恶不悛。”
大少夫人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甜枨,她一副怯弱卑微之状,毫不像有胆做出信中所言大逆不道之事者。
“你该不会就是千芷郡主吧?”二少夫人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她。
甜枨点头。
“都说千芷郡主气质优雅才华横溢,貌若天仙沉鱼落雁,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三少夫人哂笑不止,更是露出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听说千芷郡主和我们家少爷开不起玩笑,竟还一头扎进了水里!真是笑死人了!倒是今日怎么有勇气来张府了呢?”二少夫人继续冷嘲热讽。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这两个人就站到了一起,还真是墙头草,跟风不停倒啊。
甜枨的耳朵抓住了她们两个人对千芷的恶意,心中不免一阵庆幸,幸好不是千芷来了,不然她听到这样的话该有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