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都是存在两面性的。
就像同样的一味药,用对了便可救人,用错了便能害人。
可你能妄下定论,说这味药因它救人就是好药,害人之处便可掩盖?还是说,反之亦然。
所以,没有绝对的对错,事物都是要存在对比的。而人类世界制定的法规,只是基于大部分而言做的一杆秤,这秤上衡量的东西到底正确与否,个人有个人的标准,而每个人能做的,大概只有先无愧于心,再谈无愧于其他了吧。
张之初并不觉得这石青山是个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故事的发展也有它既定的变化,大赤那个老头子也从小教育他们兄妹二人,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就去评判这件事情的好坏,也不能凭个人爱好去插手这件事,要明白发生的事情注定都是要发生的,遇见的人也都是注定要遇见的。
可对于这件事情,故事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好像真的冥冥之中有种力量推动着,非要张之初过来一探究竟。而张之初也在这个故事中发现,原来真的顺其自然,并不是那种两手一摊的不作为,这背后,有着无数的真相,一环一环,敲击着世人的心房。
等到张之初站在石青山面前的时候,她才发觉,那瓦罐坟的口已经被堵上了,还是那种严丝合缝的,屏息细听,那瓦罐坟里已经听不见什么呼吸声了,张之初忽然心中有一根弦崩塌了,就这么,就这么自己前几天还见到的活生生的人。
就这么被这世代相传的民俗,困到了这一方天地里,只见地不见天的天地里,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活活堵死在了那儿,是这封建习俗害人,还是这封建思想害人呢?
而就在不久之后,张之初就会知道,能害人的,只能是人,也只有人。
“仙姑,您看……”
石青山感觉到自己周围的鬼火都朝着对面那人涌去,像是生于这荒野的万千星光,华光之下那人步步踏来,在离自己还有两三步远,停下了脚步,却迟迟不见下一步的动静。
“我们这……”
石青山挪动脚步,将他身后的东西暴露在张之初的视线之中,那新坟真的已经添砖增瓦,也就是离入坟四五天的功夫,边上翻新的土块还跟脚下这片土地颜色有些不同,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便没了呼吸。
在那瓦罐坟之前摆着一个蒙着红布的不明物体,就那么正正当当地摆在那,面前摆着一座香炉,嗅着空中上好的檀香味道,跟这夜晚山间的雾露混合着,跟赵镜观身上的那种淡如水的味道迥然相反,张之初忽地被味道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心口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绞痛,使得张之初眉头一蹙,看起来失去了起先的镇定,“石青山,你这是做了什么!”
“呵,这位仙姑,”石青山收起那副谦卑低微的姿态,扬起他那肥胖的双下巴,“忘了告诉你,这香是特制的,我可是珍藏好久的。”
“什么?”
石青山看着眼前那女人一脸的不可置信,笑得更为放荡,“怎么样,想不到吧,我之前都是在拖延时间,我等了这么久,怎么会就这么简单地功亏一篑呢!”
暗处的赵镜观看着那不远处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一脸隐忍地捂住心口,身形险些站不稳,刚要冲出去,却隐隐看见她背后攀上一个软若无骨的动物。
是那条螣蛇!
“所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石青山看着眼前这女子,额头上似乎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只手抚在胸口处,原白色的齐腰夹克小袄在这蓝绿色磷火之下,映得她脸色有些苍白。
而她对面那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眼神像是在打量什么宠物那般,眼神将张之初从头打量到脚,嘴角携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若你留下来陪陪我,我就考虑一下告诉你。”
“呵!”
“呵什么,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都沦落到如此的地步,那赵大教授又不在,你一个最底层的教徒,我不管你奉了什么命令而来,既是来协助我,你就老老实实伺候好了我!”
张之初眼神里闪过一丝冷芒,却与很快消失不见,再开口声音却喑哑了几分,“我?伺候你?你倒是想得美,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老婆的感受,她可就在你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你!”
“她算个什么玩意,”那石青山竟听完这话,回头看着那跪在坟前低着头的女人,抬脚踹去,肚子上的肥肉都因为这个动作颤了颤,“也不过就是最底层的一条狗,当初真人来时就告诉我了,让她协助我完成任务,其他的随便,老子早就玩腻这货了!”
那女人了无生气地被石青山一脚踹翻在地,挣扎了几下,又爬了起来,只是换了个远点的地方,继续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似乎这边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眼中只有坟前的那尊盖着红布的不知名物体。
张之初看到这心下有了些许的思考,可身体摇摇欲坠,竟有些支撑不住,“你别乱来,我教授好歹也比你等级高,他会护住我的!”
“还教授?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你俩早就勾搭上了,怎么可能是单纯的师生关系,你们只不过是借着师生关系打掩护,”在漫山遍野的磷火映照之下,石青山的面容愈发扭曲,“我还真不知道,有哪个学生扭了脚,当老师的一脸紧张地抱回自己房间,借口翻阅资料把学生带回房间,从白天到晚上连个房门都不出的!”
“见学生吃饭呛到,不光顺气还将自己随身水杯递过去。”
“大半夜两个人还出门去幽会。”
那石青山将这些日子他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说的张之初有些心虚,竟有些地方自己都没注意到,一时间走了神。
而这表情落在那石青山的眼睛里,却是以为自己戳穿了他们的奸情。
“你跟着他有什么用处,除了那张脸能看,他还能有些什么本事,倒不如跟了哥哥我,我一定让你服服帖帖!”
恶心,真的恶心!
张之初看着那步步逼近的一团肥肉,真的是要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了。
难道这人都不照镜子的?
“呸,人贵有自知之明,”张之初对这人的靠近十分厌恶,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平时大概你连个镜子都不照吧,你也不睁大狗眼看看,你连我教授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亏你也说得出口!”
“那又如何,过了今夜,我看你那位教授还肯不肯要你!”
话落,张之初觉得一大团油腻的肥肉向自己扑来,真的是一大坨,暗处的赵镜观看着那娇小的身躯悄然一闪,伸出一只脚来将那一坨给绊了一下,那位直接就摔了个狗啃泥!
“别往我教授身上扯,你就告诉我,你到底肯不肯告诉我,你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你个小蹄子,居然敢躲,”那石青山回过神来,一脸恶狠狠地回头看向张之初,“今夜我要是不好好收拾收拾你,老子就不姓石!”
话落再次扑来,又被张之初灵活地闪开,再次扑空。
“呦,看来您真的要改姓了哦!”
张之初此刻哪里还有个心绞痛的症状,站在新立坟墓的一侧,脸上是堪比六月骄阳的笑容,这笑容却是不达眼底,眼眸漆黑,双手环胸,好以整暇地看着石青山。
这么两次扑空,石青山再看那好端端站着的女人,心下吃惊,“你这小蹄子,你此刻不应该是四肢发软浑身无力,怎么还有力气躲过!”
“就这么点东西,你还想动我?”此刻的张之初仍旧笑着,红口白牙,却让石青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种下三滥的东西,你倒是好手段!”
“那你为什么刚才……”
“刚才?当然是演戏啊,你都准备了这玩意,不配合演出的话,那该多可惜啊!”
石青山看着那远处伫立着的原白色身影,听这话的时候微微晃了晃头,语气里却没有一丝的惋惜意思。娇小的身躯蕴含着极大的力量,挺立在这荒野之中,石青山心中竟升起悔意来,直觉告诉他自己可能做了点错事!
的确,当张之初的左肩上陡然出现一双凌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自己,那眼神像是盯上了垂涎已久的猎物,吐着信子在这暗夜之中摇摆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这次真的是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毕竟,蛇这种灵物不是什么人都养得了的!
况且,那蛇一看就极通人性。
就这样,黑螣的出现,让这给这石青山重重的一击,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现实就是眼前那位心血来潮,刚刚逗着他玩呢!
人家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种小事你出来做什么,我还想多跟这位玩一会呢,看看把人吓得,万一待会吓晕过去,看你回家有没有肉吃!”
张之初指尖轻点着黑螣的小脑袋,黑螣眼神中的杀意顿时消散,懒洋洋地摆了几下身子,表示自己的态度,这一幕被人尽收眼底,紧接着传来一声艳丽妖娆的女声,还带着些许的笑意,“你这蛇倒是个灵物,只不过你家那位教授,让你一弱女子出来打头阵,有些不像君子所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