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之山,其上多银,其下多碧,多泠石赭,其木多柳、芑、楮、桑,其兽多麋鹿,多白蛇飞蛇。
郭璞注:“即螣蛇,乘雾而飞者。”
——山海经·中山经
其实把黑螣弄出来,张之初就后悔了。
毕竟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自己是见怪不怪了,毕竟也是吃这一口饭的。
可是这赵镜观赵大教授怎么着也是个传道受业解惑的主儿,这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对他来说。太过光怪陆离了吧。
罢了罢了,大不了事情解决了之后,自己给他枚灵丹,打晕了把他扔床上,第二天打死打不死都不承认就成了。
想到这儿,张之初心头稍微好受了点,可一想起她开门时,扑面而来的那股掺杂着血腥膻气的香灰风,这摆明是个祭祀的地方,不用看那屋内的摆设,就能闻得出来。
谁家这年头祭祀,还现杀牛羊,取血画界,并且在这么个潮湿阴暗,连个小窗户都没有的屋子里,不是拜邪神,还能是什么!
这点事情,用脚趾头想,张之初也想得明白!
“小心。”
张之初这边正为了这事是义愤填膺,没料到黑螣飞得不高,选择的是穿林而行,眼看着自己就要撞上那有力的枝杈了,张之初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左脸颊一暖,意料当中的疼痛倒没有传来,传来的是急迫的叫喊声,还有衣服料子被划破,枝尖划过皮肉的撕裂声音。
“真的是,”这下张之初真的是气急了,连忙将自己左脸颊上的那只手拿下来,借着微弱的月色看向那颀长的手,手指修长手背宽厚,上面一道十公分左右的口子翻着皮肉,看得是触目惊心,“教授,你能不能长点心啊!”
“哦?”赵镜观不可置否。
“哦哦哦,你除了哦就是嗯,多说几个字氧气又不会被吸干,”赵镜观看着自己面前,面露焦急的女人,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惹人发笑,“你没事挡什么挡,我又不是单凭着美貌吃饭的,我更多的是靠才华。你这么一闹,我这张绝世容颜倒是保住了,你看看你这手,这么好看的手留疤怎么办,我可怎么跟我未来的师母解释啊!”
看来还没气坏,最起码还有心思卖瓜自夸。
“不行,得处理一下”话说到这儿,张之初右手往背后一伸,却发觉自己身后空空如也,直接头一仰就一巴掌拍上额头,“kao,我这上战场都没带枪,今夜真的点背!”
“我看你脖子上的丝巾还不错。”
赵镜观这若有似无的一提醒,张之初还真的想起自己今个带了条白底花纹的丝巾,直接十分暴力地往下一拽,“您老也别伤心了,先凑合着,等完事了我再回去给您消消毒,仔细包扎一下。”
三下五除二,赵镜观看着张之初翻着花样,随便缠了缠,就胡乱扎了个蝴蝶结,一看那手法就不怎么熟练,目光定格在自己的左手的丝巾之上。今夜弯月也就稍微展露了一下头角,不知哪里飘来了几只大片的云彩,将头顶上的月明星稀遮了个大概,山间的雾气也随着这夜愈发浓烈起来。
黑螣载着二人,在这黑云压境雾气浓烈的山间穿梭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张之初见惯了北方的秋高气爽,在这湿气极重的山里,心头有些压抑。又因为背对着前进的方向,黑螣因山势陡峭便加快了速度,由于惯性张之初直冲着自己面前的赵镜观扑去,硬生生地就投怀送抱去了。
事发突然,张之初真的是撞了赵镜观个满怀,想昂头说声“抱歉”,却没料到他也要低头询问张之初,张之初的头顶又跟赵镜观的下巴发生了猛烈的碰撞,撞得这赵镜观是闷哼一声,张之初惊呼一声。
载着二人穿梭的黑螣也是察觉到了这一动静,可速度不减,甚至还有加速的趋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之初此刻被赵镜观抱着,头埋在那结实有力的胸膛前,一头海藻般柔顺的头发穿过赵镜观右手手指,带着山间雾气的湿润,这闷闷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还是传入了赵镜观的耳朵里。
赵镜观抱着自己身前的这个女人,娇小而柔软的身躯,像是寻了许久的最后一块拼图,不偏不倚得重重陷入他心房的某处缺失,几缕莫名的欢喜从四肢百骸翻越而来,直奔左胸膛处的跳动的火焰而去,竟缠绕出一股无形的力量。
后来赵镜观才知道,那叫做占有欲。
而此刻的他,只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就这一分,这一秒。
张之初也不知道被赵镜观抱了有多久,只觉得他的胳膊禁锢得紧,而走南闯北这些年的经验告诉自己,不要挣扎,否则可能会被勒死。于是乎,这位遵从愧疚加大暖炉不占便宜白不占的心态,反正拥抱是国际礼仪的想法,后半程是被人抱着飞完的。
甚至什么时候落的地,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她都忘了。
还是大黄狗的几声犬吠,这才堪堪将她从周公处拖了回来。
“唔,”抹了一把嘴角的晶莹的可疑物体,张之初挣扎着从那大暖炉的地方怀里离开,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摇摇晃晃地脚落了地,“到了啊。”
“是啊,不跟某些人一样,赖着人家怀里就死活不下来,我都折回去把包带来了,人家还没醒呢!”
“嗯,这种人的确应该讨伐,”张之初隐隐约约看着黑螣嘴里叼着个背包,接过来一把扛在肩上,还迷迷糊糊地说道,“出来办正事怎么还能见色忘义呢,这不是种好现象,应该......不过要是有特殊原因,可以原谅,可以原谅的嘛!”
话头转的倒是生硬,张之初反应过来着黑螣明里暗里说的是自己的时候,差点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可怎么自己能自己的毛病啊,这不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什么见色忘义的,什么见色忘友的,情情爱爱的不健康,咱们先干正事!”
张之初看着那火光莹莹,不远处山下那坟地里飘荡着的蓝绿色火光,还有隐约着的两道人影,蹲在某个坟头前像是窃窃私语什么,周围随着那两人的动作,飘荡在空中的鬼火幽幽飘荡着,给这夜色增添了几分诡异。
“这地方绝对的土葬,就单看这磷火数量,啧啧,指不定得有什么心有不甘的老鬼,”边说着这话,张之初秉持她的一贯做事风格,往包里掏着家伙什儿,力求先掏出个靠谱的来压压阵,“教授,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多说废话了。”
“容我隆重介绍一下自己。”
“我张之初,双十又一,貌美如花,位列天师,鬼随便抓。”
“咱们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种事您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个选修论文我会交的,这次来我也是有任务的,不管打扰到打扰不到您,希望您都不要因为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而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偏袒。”
“进这一行的时候,我师傅便让发了誓,我们绝对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打击报复无辜人民群众的。况且,我这人相信您也看得出来,一身正气浩然长存,绝对不会因为您挂过我一门课,就招小鬼扎小人来诅咒您的。”
赵镜观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人,似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前面,手里拿着根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树枝,抽打着半人高的草丛,时不时地还惊动着丛中的小动物,嘴里的话如连珠炮弹,吐个不停,竟也是毫不避讳不远处那坟前的两人。
“我也知道您自小生长在社会主义的红旗下,对这种山精鬼怪之类的事情呢,是知之甚少,我自然也是不怪您的,毕竟我们这一行一般都是昼伏夜出的,所以您待会呢,只需要远远地站边上,别管我怎么替天行道伸张正义了。”
“正所谓行有行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也十分清楚您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咱们学校那些风言风语,估计您也有所耳闻。”
“但我也知道,您是出了名的冷面,那种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我的身份,我家这条小黑蛇的身份,这种事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夜事情过后,您就当个梦,做完了就忘了得了。”
赵镜观仍旧没有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继续跟在张之初的身后几步远,听着她半卖半夸,还半威胁地说着自己的身份,“反正下半年我们也就没课了,毕了业咱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咱俩这次之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也十分感谢您这几日的照顾,在我来的那天就给了比较容易打入敌人内部的身份。本来也是不打算暴露我的身份的,可是我观察了这么久,待会这事情会有些棘手,里面可能有些邪教的缘故,我觉得这个问题您这种局外人到时候就躲得远远地,别溅一身血,以后容易容下心理阴影的!”
张之初自觉地自己已经讲清了事情的利弊,相信这位赵教授也是明白人,不说话可能是这信息量太大,他自我内部消化呢。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还是奔着那俩位不是善茬的主儿去吧。
石青山夫妇俩正跪在坟前,虔诚地跪拜着,却冷不丁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呦,二位这是大半夜的来拜得哪位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