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孩儿最后怎么样了？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吗？”
“当然......”
“？？？”
“也没有。”
如果他那个时候死在那场大火里，哪还有接下来这么多的事情呢？
“他活了下来，不过他并没有从中吸取任何教训，依旧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为自己建造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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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车还在匆匆赶来的路上，可是莫家的火势已经由后院直奔前院，路边街坊即使拼了命的往里面泼水，埋土都无济于事，因为大火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而在火场中心的莫忘仇则渐渐从昏迷中苏醒，趴在地上被什么东西压着的他感觉自己无法喘过气来，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四岁那年的他的母亲为了救下他用自己的尸身把他掩藏起来，他才免于那场灾祸活到了现在。
“咳咳咳......”
四周奇怪的气味令莫忘仇很不舒服，他的意识在咳嗽中渐渐苏醒。挣开眼睛，瞳孔逐渐聚焦，除了被大火吞没的一片火红之外眼前是一片绿，看着旁边那熟悉的树干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书房前的银杏树旁。
自从他哥接手家里以来便无暇顾及家中的一切事物，除了一些必要的佣人之外全部辞去换上了卫兵，就连一直管着院子里的园丁也告老还乡了。临走前他让人在这颗银杏树周围挖条小渠，连通水道。这样即使无暇顾及这银杏树，它也不会因为疏于照顾而彻底枯萎。
莫忘仇试图起身，可是背上好像压着千斤巨鼎，使他无法脱身。
“忘仇哥！！！忘仇哥？！！！”
“这里，你们快来这里啊！快接水！！！”
忽然二狗子和小潘的声音从火势的另一头传来，莫忘仇终于在这片火光中看到了一丝丝属于自己的希望的曙光。
‘哐当！！！’一声，那紧闭的大门终于被顶开，而站在门外的几人纷纷后退躲过了迫不及待飞出门外的火舌。灭火的军官训练有素的和这些无形的敌人对抗着，二狗子和小潘则更是以一种不怕死的精神卷着湿被单冲进了火场。
跨过小渠，二狗子和小潘终于找到了莫忘仇。
“莫忘仇！你醒醒！！！”
“忘仇哥！！！”
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东西，他们二话没说便默契的揽起莫忘仇的胳膊准备把他拖出火场。
只是莫忘仇这才能看清一直压在自己哪座‘五行山’的真面目——莫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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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舅爷那...咳咳咳...对不起小姨。”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莫家大院连同着那个人呢的罪证一起烧的一点渣都不剩，不过莫忘仇是幸运的因为他最后从那场大火中逃了出来。因为送医院及时才好不容易在医生的抢救下捡回了一条性命。
昏迷了三天三夜终于恢复了意识，好在受得皮外伤不是很多，就是背上大半片都被烧掉了皮，再长出来也会留下一道无法去除的疤痕。
不过他的运气也没有那么好，毕竟他一直倒在火场里，火热里的烟熏坏了他的嗓子，现在他的声音就和九十岁老人一样沙哑。
莫忘仇躺在病床上，背对着小姨和舅爷一干人等。
他害怕看见他们担心的目光，因为那样的目光会让他想起莫向天最后看自己时的眼神，会让自己想哭。可哭是一种软弱的行为，而在爬出那个炼狱时他便对天发过誓——要变强，手刃仇人。
“向阳啊，和舅爷回去好，咱们回南京，南京肯定能治好你的嗓子的。”莫忘仇的小姨还想争辩什么却被舅母拉住。
舅母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肩膀，已经粗糙满是皱纹的手磨砂在他皮肤上的触感虽然陌生却给了他极大的安慰。舅爷母忍着哭腔用着带笑的语气说着：“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等你不想住了想小姨了再回去也一样，都一样...都一样。”
小姨不再争辩，而是和舅母一样重复着那句“都一样。”
莫忘仇用着沙哑到不能再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谢谢......”
“噔噔噔”的敲门声引起里他们的注意，门口的护士表示有人来找，随后二狗子和小潘便钻了进来。
“忘.....向阳哥，听说你醒了，我们就赶过来了。”小潘先一步开口，打破了病房里许久的沉默。
看着病房里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他俩才意识到不妥，赶紧拉着二狗子跟长辈们行礼。
“那那那个...你们好，我们是向阳哥的兄弟...不对，小弟。不对.....”
“朋友！对，就是朋友！”
可说完他们就后悔了，他俩互相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灰衣服穿到黑，黑裤子穿到灰，两双小破布鞋磨的鞋底版都要穿了，任谁想都不会相信他们会是一个大少爷的朋友。
见莫忘仇点头默认，小姨很是识趣的代表这些长辈和这俩不修边幅还灰头土脸的小泥球握手示好，“你好你好，我是向阳小姨，你们既然是向阳的朋友就和他一样喊我小姨就好。”
说罢便拉着其他人往门外走，“向阳刚醒，你们先聊。我们先去吃个早饭，要是向阳哪不舒服你们就赶紧喊医生就行，我们不会走太远的。吃饭没，要不给你们带点？”
二狗子喜出望外的想点单，正说着，“是吗，我要油......”就被小潘一巴掌糊住了嘴，他赶紧鞠躬道谢，“不用，小......向阳哥的小姨。我们吃过了。”
“是吗？那你们慢慢聊。桌子上的水果随便吃！走吧，走吧，别看了......”
虽然是单间病房可也大不到哪去儿，不过屋子里只剩下莫忘仇和他们俩倒是不空不挤，莫忘仇艰难的翻过身看着他们俩。
他虽然昏迷了可还依稀记得是这俩大傻子冲进了火场把自己扛了出来，他拿起床头柜的苹果就往他们俩身上砸，边砸边骂：“火场...咳咳，火场都敢闯！咳咳咳，你俩不要命了是吧！！！咳咳咳～”
身手还算矫健的二人接住了苹果，用袖子擦了擦便吃了起来，二狗子傻憨憨的拍了下莫忘仇的肩膀，“兄弟有难，何况是火场，天上下刀子我们都会去救你的！”
“就是！”小潘符合道，“我们俩都快吓死了，本来想喊着火的，没想到真着火了！”
二狗子翻出了随身携带的黄历放在胸口感叹，“果然上天还是有好生之德，莫忘仇，要不是你命硬，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那是......我莫忘仇的名声，咳咳，可是连阎王都怕...怕的不敢收的！”
“呦呵，是吗？那我倒是好奇了，狗子！帮我也算算，看看我的命硬不硬，是不是硬过这个病秧子？”
“你不是说我一文盲，算命全靠忽悠吗？！我才不帮你算！”
“嘿！你不帮是吧！！！”
“我就不帮，就不帮，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莫忘仇疲惫的扯了扯嘴角，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演着双口相声，不亦乐乎。可能是与家人太久未曾团聚，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时莫忘仇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
聊着聊着，突然话风一转，不知是谁又讲到了那场火。
二狗子问莫忘仇，“你知道这火是怎么起来的吗？”
“听他们的对话，他们应该是比我哥官职更高的人，而且其中一人还是当年害死我爹娘的人。”那座白玉观音，母亲家中的传家宝，从明朝流传到现在，价值不是一般的不菲。
“那你知道是谁吗？”小潘随即问道，“你有看那人的脸吗？”
莫忘仇摇了摇头，把那晚的事和他们俩说了个大概，内容过于气愤，二狗子一脚踹在椅子上怒骂：“这群人！东北都那样了，他们竟然还在窝里横？！！！”
“就是，不想着救国，就只知道迫害同胞来获取利益！”
平时再生气都会对自己说着和气生财的小潘都气到面目狰狞，一个拳头砸在了床头柜上，搞得上面摆着的苹果都滚落在了地上。
“当啷～”一个石头滚落在地面上，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由于小潘动作过大，使得他口袋里的东西都掉了出来，而看到那颗石头他才想起来此行的真正目的。他捡起那颗石头，递给卧床的莫忘仇，“这个......是我们从火场里带出来的，它一直攥在你哥的手里……”
莫忘仇接过那颗石头打量了一下便想起这就是上午自己扔掉的那颗卢管家临行前交给他的石头，在听到小潘说起它的来历时他顿住了。二话不说，他不顾脊背的疼痛用最大幅度将那颗石头扔在地上。
“忘仇哥！这再怎么说也是你哥的遗物，你就是再生气也别拿他出气啊？！”二狗子赶紧拾起那碎裂的石头抱怨着莫忘仇此时此刻的行为，可是捡起那些碎屑时却发现附在石头里有块类似纸一样的东西卡在碎屑里。“哎？这里面竟然还有东西！！！是张纸！！！”
莫家世代行军，情报一直是除了军粮和装备之外最重要的东西，可是传播情报又是件难事，早在很早以前莫家就通过这个工艺把情报塞进石头里，再伪装成送其他物品传递。
“我来看看啊……这是政府的.....证明？！忘仇哥，你哥把你的名字改回去了！”
莫忘仇一把扯过那纸证明，白纸黑字，“莫向阳”三个大字印在户籍页面姓名的空位，
“哥。。。”
十年前莫家的所有人用着最后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保住了他的性命，三天前他的大哥耗尽所有力气把他从火场中拉了出来才让他有机会活下来，他的命早该绝了，可是他的亲人却一个个用着肉身之躯和死神搏斗，硬是让他活了下来。
他余下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他爷爷的，他爸妈的，他大哥的。
爬出火场的那一个瞬间，他对天发誓，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要将那些迫害他莫家的人一个个拉进这个已经困住他的无望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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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余生，那个男孩儿都在为当时做的决定后悔不已。然后......没有了。故事讲完了，睡吧！”
“阿娘，你有做过什么令你非常后悔的选择吗？”
后悔？
“不知道，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我确实因为一个选择有啷个一丢丢愧疚。”
“愧疚？”
“呃呃呃......我让一个人替我背了个不小的锅。直到现在那个人都还在追杀你娘呢！”
“那个人就是你之前说的，不知道怎么和他说道歉的那个人吗？”
“可以这么说吧！”季轩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心虚，毕竟时间在她的时间里流淌了十年，而不知道啸天是否还会......
“不过我不曾为自己做的任何一个选择而后悔，因为我知道从来没有一个选择是最最正确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符合当时的情境下做出的选择，只是它有可能不太会适合下一个情境罢了。
选择总是不完美的，所以不要纠结于做出最完美的选择。”
“......”
“但是有一个选择是不一样的。”
“.......z，z，z”
“那就是复仇。”
“仇恨是上天对人们的一种考验，当人们面临放下和复仇这两个选项之时，选择放下的人或许会悲伤，会经历很难熬的一段时光，可是最终他会走出这段阴影。”
看着天上的星星点点，季轩温柔的轻拍在莫忘仇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她明知道他已经睡着听不到她接下来的话，但她依旧不紧不慢的讲着，
“可是选择复仇，便是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比阿茶他们家十八层地狱还要恐怖的炼狱。那是他们为自己打造的牢笼，无期徒刑。”
“因为那个可恶的平衡论......忘仇，为娘必须把你的身世告诉你。”
“为娘期望我的好儿子能够理性的做出选择，不要靠那些不靠谱的经验，不要为了自己之外的人，不要纠结于不完美的选择而后悔。”
“最重要的是不要选择仇恨，重蹈那个人的覆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