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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火,极其恼火。
右手食指敲打手机壳的声音越发地急促,静不下来的心境总显得身体沉重了些许。
抬久了的手肘软了下来,整个人像一张破沙袋一样斜靠在石柱的一棱。四下搜寻无果的目光终于呆滞了下来,化身狮身人面像般注视着远方的虚无。
蔽日的云朵吞没了初生之光,整片大地残留的曙光寥寥无几。悬铃木招手,迎来了清晨的第一阵风,吹走了最后的光亮,带来一丝阴凉。
绿色的五月风,染出无限悲伤,寂寞一人的凌晨。
(改自动画《月色真美》插入曲“初恋”的歌词:绿色的五月雨,染出无限悲伤,寂寞一人的下午。)
幻觉和现实的边界线上,一个陌生身影若隐若现。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我的身子也随着挺直,把手机灌入口袋,目视着她过来。
“考试月还没到,就这么早来借书啊!”
管理员不像是对着我说话,而是对着空气说话,一种无心的吐槽。
事实上,现在已经7点多了,也正意味着我等了近一个小时。
管理员把门打开后便示意我跟着她过去了,我想着具体的解释还是留着等会再说吧,先随着她进去。
“起床咯!”
管理员的声线额外的尖锐,加上大厅内的回音。这一声醒床,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太阳出来咯喂喜洋洋咯喂”
拉下总闸,打开开关,原本阴暗的图书馆瞬间被醒目的灯光盈满。
列架上的图书因为昨天被使用的原因,所以排列有些松散,倒是像极了起床后的懒腰。
管理员侧身走进前台,整理了一下桌面就开始埋头激活系统。
“什么专业?”
站在柜台边上发呆的我,从东张西望中缓过神来,准备接受她的登记,至少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应该知道我是志愿者来的”
“应用...心理学”
一想到管理员是我第三位交流的女性,我的心脏便已经开始了抽搐,胸前的肌肉不断地紧动,呼吸和回答声一样柔弱。几近窒息的声音都难以被他人察觉,甚至死于非命的时候完全会被判以意外死亡。
“在二楼,上走廊第三排书架就是了。”
她准确但是不知道有没有误地说出了我们专业所需要的教辅资料所在列,虽然并没有第一时间去亲眼证实一下正误,但毕竟是在众多书架中准确地找出对应的数据,多少还是有点让我感到震撼的。
不过再怎么震撼也会迎来神经舒张后的意识缓解,况且,我并就不是来借书的!
“哦,对...对了,我..我不...不是来借书的,而是我们专业的志愿工作者。”
出于紧张,我感到些许的结巴,这算是过敏反应的一种吧,毕竟在心理层次上来讲,和人交流也算是一种“接触”。加上,我本以为她知道我来此的目的,从而造成了更尴尬的误解,这就是人际交往方面的日常过敏反应。
于我而言,与女人聊天更加让我觉得浑身不适。每当医生问我是否有什么过敏反应,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女性。少部分医生觉得我在无理取闹,而更多的医生可能觉得我小时候被哪位粗心的女护士打屁股针时,给放了血吧。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在原地发呆的我,然后露出一副比较警戒的表情,应该是她讨厌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吧。不过她这份表情倒是像极了被我拒绝的女护士,毕竟怕流血的可不只是小孩子。
不过大多数女生都是这种态度,面对一个口齿不清,表意不明的男生,多半会选择嫌弃:“拜托,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你听的不够清楚,还是我说的不够明白?”
咳咳,当然,只是在某些场景的时候体现得更加明显罢了。
闭上眼帘,拉开思维和回忆的帷幕,在昏暗的放映室中,一台发旧的放映机缓缓地卷动着,荧屏上显现出略微青黄的场景:
“我..我...我”
“拜托,你想说什么啊?我都说了,不可能的,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呐?成熟一点!好吧?”
同一间安静的教室,同一张桌椅前,同一款宽大但是感觉穿起来会很轻松的校服,不同的两个人在交流着,“接触”着。
语无伦次,表意不明的男孩终究迎来女孩的怒火。因此,这幕场景成为了这篇故事的终章!
“哦,你是小慈的学生啊,别发呆了,跟我过来吧。”
沉浸在朋友的悲惨故事中的我,被管理员的命令给惊醒了。她“哦”的一声,像是反应过来:毕竟是“应用心理学”的学生,正是慈姐的学生。
我应着她的左手,顺着走廊看去,远远地看见一扇比较明显的门,就像是在游乐园发现一扇奇怪的门,那么那扇门大概率就是通往鬼屋的门。
“几点来的?”
“额,其实我也是刚到。”
我下意识的说着客套话,避免更多的话题产生。毕竟我只想成功上任志愿者,然后拿到自己想要的学分罢了。就好比,做暑期工的时候会被老板以及同事询问:“你是哪里人?现在读大几?”之类的无关紧要的问题,我都会想方设法地逃避,毕竟,我只要我想要的东西。
“刚到?...哦,那你导员她自己人呢?”
听到我表明自己刚到的瞬间,她便显得有些质疑了,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企图从我的眼神和手部动作以及嘴唇形态看出我是否在说假话。
但是习惯了以“等一个朋友”为借口而打发其他人的我,早已经适应了睁眼说瞎话的场景,更是熟练了以假乱真的本事。
“我不知道喂。”
我的确不知道,不过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慈姐要骗我是六点钟开门,其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管理员如此熟悉慈姐,准确来说,我甚至感觉,眼前的这位管理员女士已经看穿了一切。
听到我走心的无知答复,她倒是松了一下神,不紧不慢地从宽松的制服口袋中摸出一串钥匙,并从其中精准地选出了对应的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了那扇奇怪的门。
“滋滋滋”
生锈的铁圈摩擦出的声音伴着这间奇怪的单间一同被唤醒。
捏着门把手,把铁门紧扣墙面,把整个单间和大厅的空气交融程度展开到最大化。
管理员快步走到墙边,打开了室内的灯,很快,这个单间不再借着大厅里偷偷溜进来的灯光。甚至,我能感觉到室内的灯光在往外溢出。这样从外面看起来,倒是很容易一眼看见这间单间。
朴素而又简单的四壁,没有装点,也没有多余的装潢,只有如同铁门一样简单的白色墙壁,手肘碰到墙壁的瞬间,甚至感觉到皮肤会被擦伤,简直就是工地上刚刚和起来的水泥质地。教学楼厕所内的墙壁都被盖以瓷砖了,很难想象这个存在于“豪华图书馆”内部的小单间是用来干嘛的!哪怕是用来存放新入货的书籍,未免也太容易造成磕碰了吧。
一张棕漆长桌上摆放着几堆文件,矮矮的样子,与其说是文件,还不如说是随手乱放的废纸堆。
桌前的竹条编制的青纹靠椅倒是显得额外美感,与周围的装扮显得格格不入,强迫症患者表示极其不适,怎么看都不舒服。
再走近一点,准备看清这张奇怪的椅子时,我顺着桌面看见了靠窗的另外一张椅子,普通的塑料高凳,离开农村10多年的我也是第二次见到这种凳子了。说破不破的,只是看了之后,让人好受不起来。
正当我准备再偷偷地瞟上几眼周围其他的装饰,管理员“唰”地一声,拉开了桌子正对着的百叶窗,一扇还不够一平方的窗户被按上了白皙的百叶窗,绳链倒是保存地完好,也正因此,感觉从窗外流进来的晨曦倒是显得独特一些,银白色的晨曦和黄白色的白炽灯在桌面上交融在一起。
顺着这道分界线,一只已经孵化过很多飞蛾(破了老茧)的右手悬在光线的正上方,显得额外突出。
“坐!”
管理员应声坐下,指着我身前的靠椅,示意我一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