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吗？”他问。
“公公。你认错人了。”我对这个说法很满意，这是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的话，他是瞎的，他不但见不着我，我甚至不曾吐过一口字他便认定了我。
“你忘了。是你造就了那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当时在篮球场被你击中后脑勺的女子。”他平平地说。
我在试图回想起他说的那个‘当时’，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她继续走，没暇追究，你甚至支持你的队友骂她不帮你们拾回那粒篮球。她不知道低着头走是最容易迷路的。她其实根本就不想往那个死胡同里钻。你应该要知道。”
我还在努力回忆起那天在篮球场的画面，：“我不认识那个女子。”
“是。没错。可惜你至今还不知道我并不是生下来就是瞎的。我亲眼目睹整件事情的经过。两次了。拉走她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白色皮肤金色头发的美国人，另一个是本地人，三十出头，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记得很清楚。”他继续说。
“公公。别说了，我一句也没听明白，这些事跟我没关系。”我有些无奈。
“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的家就快被她弄散了。这是诅咒，所以你才会经历那些事。这个诅咒把这个无辜的女子牵了进来，你竟然还懵懵懂懂的。她要你的手沾满鲜血，你们孔家所有人都是。”
“你说什么？”我提起了嗓门儿。他竟然知道我的姓氏，还有分家的事。
“她原本就不会经过那条死胡同，不经过那条死胡同就不会发生过后的事了。她当时已经没有了意识。他的巨债一笔勾销。她知道为什么她那么匆忙吗？她甚至连抬头望你们一眼也觉得是个奢侈。”
我不敢再插嘴，耐心地听着。
“那天是她离家出走的日子。那天过后，她一直都没有再回过家，她在一片黄土地下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家人发现她。一等就是半年。”
听了这话，我怔住了，：“难道她就是早些月前...”
“不错。你一直都把它当新闻看。但没人认识真相，他们甚至排斥真相，任由谣言传闻漫天长起，因为能听出耳油的才是新闻的价值。你知道吗？他们歧视我，没有人相信我。即使我把那个男人用‘她’的尸体换走自己的女朋友的事情经过如实告诉那些所谓秉公办理的警察先生，他们只当我老眼昏花。”
“你就是那个叫化子？”我很是震惊。
“她不是被那两个男人迷晕的。她死之前应该和你现在一样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原因。是你亲手抛出去的那粒篮球。我一直跟在后面，她太像我死去的太太年轻时的模样。我说过要对自己的懦弱负责任，所以我整瞎了自己的眼睛。你竟然还把凶器放在储物室近乎一年了。她当时左摇右摆的，我应该马上送她进医院，她才不会拐进那条死胡同。我的老婆在我面前死了两次，我一次也没救上。”他的语气非常自责。
此时这刻，我已经崩溃了，我不能再想像下去。
“年轻人。你别自责了，这事压根儿就由不得你来控制，是诅咒。是当年你祖先埋下的毒性恶瘤。你一定要尽快拆掉那间电影院的帷幔，那是诅咒、是属于厉鬼一件充满冤气和杀气的礼物。”
“帷幔？诅咒？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选择相信，即使他说的话彻底伤透了我脆弱的心灵，但是他说出了我的名字。我听得出他有多迫切希望我能得到他的帮助，至少不把他当成是一个语无伦次的疯子。
“哥！走了！”和生在远处呼唤我，他们正往泊车场赶去，提着一袋两袋，是他们来时穿的衣服。我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换上家里带来的红衣，为了撇除晦气，张师傅在走之前是这样叮嘱我们的。
“你差些就见血了。你一定要尽快把那帷幔烧掉。”老公公紧张了，他拉着我的手：
“年轻人。你们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惜给厉鬼祭祀别人的鲜血、被罪恶腐蚀、到最后不得不互相厮杀。”
听着就吓人。我见过这张脸，就在不久前。我灵光一闪。耳畔又传来了和生的呼唤声。我背后有些燠热，转过身看，焚化炉里烧起来了，是我手上的黄手巾，不知什么时候放了进去，打火机还在我的口袋里。我不喜欢被人催促的感觉，我得马上换上衣服，跟上大队。我跑了起来，轻松得忘了要挣脱那双手，我估计他已经无力地趴在地上，因为他当时把盲人拐杖丢得老远，紧紧地捉着我做依靠。
我于心不忍，转头望去，我知道我一定会忍不住回头给他伸出援手。他走了，无影无踪，躺在长凳下的盲人拐杖也没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空荡荡的。我打了个激灵，我见过那张陌生的脸。这时，我瞅见三叔仓促地进入了一辆德士，头也不回地随着车轮声飞驰走了。我想追出去叫住他，三叔公却拦住了我：“让他独自一个人好好静静。他会回来的。”
外婆她们也出来了，伊恪姐要陪外婆回医院报到。我回顾四周，依然不见那位老人家，只见那张长凳诡谲的伫立着。回家了，我非常清楚自己适才经历了什么，我被告知是一樁杀人案的幕后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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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开创者——孔浩仁先生筚路蓝缕了大半辈子，一直把员工利益作为优先考虑条件的他在保健界一直都打不响什么名堂。直到他病逝了，将公司生意交给奕恒先生，公司的整个结构在改革后成功推入股市市场，才能发展至海外市场，扩展商业人流、带动整个保健品牌产品的市场、货流量多了，营业额也翻了个两三倍。是谁使公司成绩斐然？是谁为公司、为大家争取最犀利的生意和丰厚的利益？又是谁每次不管多忙都要到生产工厂去亲自检验产品？是奕恒先生。大家是不是都选择视若无睹？在你们眼里净是钱，这些我们做企业的在清楚不过。你们试想想，在未来十年，谁会知道奕恒先生康复后又能为在座各位赚到多少个天文数字的大钱。在公司第一间分行正式落地时，你们就该知道究竟是谁能真正胜任委员会主席的位置。”孔奕亨先生说道。
由于投票以四比四成平局而无法得出结果，因此这是相隔五分钟之后再一次发起演说，以影响至少一个票数为彀中。
“在公司开第一间分行时就注定了是一个错误，当时公司的营业额还没稳定，加上当年揭露了不知多少丑恶贪婪人性和因债务累累陪命的叠叠尸体的股市风暴，它大大增加了当时公司的负担。那明显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而你竟然把他当作是一个契机。不说远的，就这几年分行那里不时发生职员监守自盗的事，然后是售卖过期产品，最离谱的还是有职员竟然因为街坊邻里的关系私自打折扣平价卖出（产品）。你们说生意是越滚越大了、这是什么成就，同时纰漏多了，风险大了，它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企图败坏公司的声誉。你们既承认包庇，却又否定其中弊病。没错！奕恒他对公司是有很多建树，但无疑也建立了许多事与非，他给公司营造了一个过于自由奔放的个性化工作环境，外面那班人面兽心都猖狂得离谱，对着客户时的从容和尊重比吃香蕉脱皮还要纯粹。你知道当我发现他们请病假是为了在家玩通宵电动时是有多么惊吓，仿佛他们正在逃避心理医生的明察暗访。现在是他病了，该让他好好休息了。我非常赞成大众们需要更多惊喜的说法，所以重选委员会主席是势在必行的事。我相信新一届主席能一改从前的作风，为公司带来新一片光景。”孔杰光先生无比坚毅地说道，神摇意夺之气息急湍般从内向外漫溢开来。
“可曾大家记得，在奕恒先生病卧在床之前，他与中国一间保健公司——长生燕签署了一单涉及金钱数额多达两亿五千万的大买卖。可惜的是这单买卖因为奕恒先生抱恙而无法兑现，但在这买卖条约里第三章第十一条清楚注明我们公司在买卖期间不得进行任何有关集资收购和品牌买卖活动，并且维持公司现有的行政架构，其中包括主席人选，非执行董事除外直至买卖告成。虽则这单买卖一直被搁置，但至今中国那里还没有解约的说法，做成了这单买卖，你还害怕股市不会反弹飙升？”孔家弘坚守立场，即使他知道接下来的票数和适才的不会有任何差异，他还是豁出去了，就像他在一个星期前请求孔俊力先生联络长生燕在合约那里额外添加这两个条项，完全是为了保障双方的利益，对方出乎意料地、单纯地、欣然地接受了这个说法，视频会议也才用了二十分钟便尘埃落定了。这完全是为了今天而筹备的。
坐在左侧的钟先生听了这话后，大力地拍了拍桌子，那是因为他明知道玻璃桌再怎么大力拍打也不会引起多大回声。他跺脚摁桌，俨如动作戏里的专业男主，每一秒都要把自己的动作尺度拉大至挤满整个电影屏框，终于等到他站了起来。
“如果是这所谓的买卖条约碍事，主席病笃不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吗？你难道认为这些小细节的琐碎事能难倒我们公关部吗？总而言之，今天一定要选出新一任真正称职的委员会主席！你要我们把整间公司的兴衰押在一个靠仪器苟延残喘的人身上，这话怎么说也不得通。”这话矛头直指坐在对立面的孔家弘先生。
“既然大家还是无法达成共识，不如直接以投票裁夺是否接纳重选主席这议案。希望大家在听了适才彼此发表的议论后能仔细斟酌，更细腻和更贴近现实地以公司的目前和未来的发展潜力做最坏的打算。谢谢。”孔杰光先生再次放话，也为这激烈的群英雄辩拉下了门闸。
会议桌上八个委员会的会员已廓清自身的立场，开始挨个举手表态。第一个举起手的无疑是望穿秋水的孔杰光先生。
“赞成重选主席一事的请举手。”随着这一声发出，左侧的冷才明先生和钟先生不约而同地举起了右手，然后是韩女士。最终投票结果与先前一样仍是四比四零差比数使此议案再一次陷入封锁的局势，等着再多一只手或是其中一人放下手来。到了此时这刻，没有人愿意让步，没有人会真心考虑对方的提案，他们就是那么犟。
“是这样的话，我身为公司股份持有者第二大的...”他没把话说完，他听见外面有些动静，他得尽快结束这会议。
咔嚓！孔杰光先生还是慢了一步，所有事情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他非常震惊能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见到他。
“我反对重选委员会主席。请容许我趁今天大家人齐代表市场部给大家汇报一下公司目前的生产线。市场部刚刚已将那些之前订购公司已停止生产的产品的客户所蒙受的金钱损失一一照单据经网络过账对此作出赔偿，再额外赠送公司最新产品的样本——‘光明烈子’。在十五分钟之前，我们公司的股市已经有渐渐回升至旧时稳定固态的趋势。我也已经联络了一些宣传公司为我们这个‘光明烈子’推高知名度，以推进市场，细节的事他们迟点儿会联络我和研发部主任——孔家弘先生当面会谈。我们公司成立以来历尽风风雨雨依然能屹立不倒靠的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或是什么头衔，靠的不就是我们各部门都是人才济济，能同舟共济，合作无间的默契吗？我个人认为一动不如一静，还是先从目前最容易发挥效益的作业着手吧！今天这个会议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上，我建议把今天会议的议题改为讨论公司最新研发产品——光明烈子的发展方向。”他说得淋漓尽致，几乎找不出丝毫漏洞。
这下坐在会议桌左侧的韩女士放下了手。孔杰光先生脸如死灰，悻悻地打量着这个忽然闯进来的男人。他身穿白色T恤、黑色布裤、一双黑色蜗牛男鞋。他同样姓孔，名丁肄，也是家族的一分子，持有公司的股份，是公司市场部的经理级人马。他的出现扭转乾坤般改变了整个会议原本的议程。他知道这是一个决定性的会议，决定着公司的命运，同样是自己的家业。孔家弘与孔俊力先生纷纷向刚出席完丧礼的丁肄先生投来意外与敬佩的目光。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么事不宜迟，家弘你就给大家介绍一下你新研发的产品，让我们一起来研究研究一下，顺便让咱们开开眼界。”坐在孔俊力先生右侧的陈友艾女士接着这个空隙说话。
“对不起。各位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新产品并没有通过公司内部的认证，而且早已注定是个失败。我不明白丁肄先生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件事。”冷才明先生龇牙咧嘴，毫不留情地以谗言洗涤还未来得及面世的产品。
“够了！那个什么致癌物质构成怎么样的伤害，你们竟然含糊得单凭张不知从哪弄出来的白纸黑字就否决‘光明烈子’的整体潜质和价值。难道一个让我对在桌各位阐述它的机会也不给我吗？我相信大家也不会被之前那些谰言影响到你们客观敏锐的思维，对吧！”面对出言不逊的冷才明先生，孔家弘只能扯高嗓门儿，望能强化号召力。
天从其愿，委员会会员们听完了孔家弘先生的话后，面面相觑，点头称好，除了正脸红脖子粗的孔杰光先生和被钟先生态度九路十八弯的大转变惊愕的冷才明先生。孔家弘先生站了起身，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格外流利，好似所有数据资料都已在其海马体内准备就绪，如播映机般轮转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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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妈妈的日记，我希望你能把它转交到你三叔手上，留个纪念。他一直都舍不得姐姐就这样走了。可以吗，家曙？”伊芷姐边说边将一个附着心形锁、紫红色花瓣立体视觉图封面的本子递给我。是日记本。我接过手，礼貌地答应了。伊芷姐已订了明天下午五时三十分的回程机票与伊恪姐、外婆一同回泰国，所以她得趁早回旅馆打点一切，帮忙还在医院的外婆和伊恪姐收拾行李。我执意送了她出门。妈妈离开了，不知下次见面会是几时，在何处，只记得她让我小登科时一定要给她发请帖，当时我真有股冲动给她一个拥抱，虽然关上铁门之前补了回去，但是之间却隔着好多个滤层，在她眼里，我只不过是她姐姐的丈夫的哥哥的儿子那个孔家曙。我对她和外婆是真不知道有我这个外孙的存在还是为了护着我逼不得已地继续佯装下去甚是疑惑。我把日记本连同一把钥匙搁在三叔房间的小桌上。
此时这刻，家里只剩我一个人，宾客们都回去了，就连和生也撇下我不管，好像是说之前有东西落在了朋友家得回去拿。其实疑惑一直与我如影随行，所有事情都在蔫不唧儿地铺天盖地、向我袭来，时间密得不成岔路，跟着一节接一节不规律的音频不断探索最终的音符，每当我以为好不容易熬到了故事结尾却莫名地成了下一回的序章。我捉紧这允许我魂走神离的片刻，细赏当下的松弛和散漫，予我不论肉体或心灵上的及时救赎。我以为答案离我很近，妄想可以从爸爸口中问出一些线索，或许直接向今次回来举止反常的和生着手。迟了，才发现原来我不能再一昧被动地等人供应信息、披露嫌疑，而是要靠自己亲手挖掘。我还在琢磨着那位老人家说的话、那个似曾相识的轮廓，我俩交浅言深，这次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第一次是在公园的篮球场。
我动起身想要到厨房拿杯水喝，突然传来的叫嚣声并没有让我得逞。我朝大门外瞧，屋外不知何时多了一群凶神恶煞排成一字形的壮汉，不断朝屋里大声呼喝。
“开门啊！别躲了！再不开门，咱们就硬闯进来啦！”
这些人可不好惹，我忖着。只见阿姨们在后头愣眼巴睁地不敢颤动，除了柔丝丽阿姨，她正赶去把通向后院的铁闸门锁上。他们可以更友善地爬门进来，而不是选择纠结于那个硬邦邦的铁门，他们身上的装备有限，否则也休想通过这里严密的保安安检。太远了，我不能肯定是不是认识的，还是百无聊赖的一场闹剧，或是冒险赌运的骗局，或是哪个戏剧组的群众演员摸错了门钉。
“请问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我开了屋门，拖着双人子拖鞋慢慢走到大门前，尽可能与他们保留一些距离。
这下我看得很清楚，张张都是陌生脸，个个都是深咖啡色西装领夹克黑色衬衣尖头皮鞋，除了排在中间的两个是黑色风衣天蓝色衬衫，足够彰显两人在其中持有的特殊地位和权柄，附近没有摄像镜头：“不好意思，你们是不是找错了门儿。这里是A08-28。”我娓娓问道，尽量表现出友好谦逊的模样。
“不假，就是A08-28。我们是来找比卡秋的，他在哪儿？你快把他叫出来，今天咱们就要和他做忌！”一位左手臂上有青色蜈蚣纹身的壮汉开口说，他的眼神充满戾气，绝对能跟堂哥相媲美。
我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才好，这种情况只好诚实回答：“大哥，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比卡秋。恐怕你这趟怕是要白走了，顺带提醒你一句，你得做好心里准备要花多长时间、人力、物力也不一定能找得出那个比卡秋，因为压根儿就不存在这种姓氏，咱一听十之八九都是那些部落格的网名，你就别抱太大希望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