糠稀十三年五月二十三日子时,襄阳城。
吴三桂此时早已率大军回师荆州,一边在洞庭湖操练水师再图北上,一边分兵拱卫长江其他水域。驻守在襄阳的,正是吴三桂手下大将——王屏藩。
王屏藩派重兵三万两千余驻守在襄阳港,襄阳城中守军仅有八千之数。
没有人会想到,胆大的清军居然会从汉江南下迂回而来,绕过襄阳港上的两百余门重炮,直抵襄阳城。
此时的王屏藩正于襄阳城中的怡红院中搂着两位襄阳名妓睡大觉,襄阳城中的将领们也大多睡死在了床上。
襄阳南城墙上的守军只有一百二十人,这还是为了防止城内百姓骚乱才设立的。
“陈五,你去北营把那群死猪轰起来,让他们速来换岗!”一个身着哨官制服的胖子指使着手下。
“好。”灯笼下站起来一名士兵,打了个哈欠,垂头丧气的应和道。
那士兵自顾下了城头,往城中北营奔去。
襄阳城外二里处。
“大人,我们何时进攻啊?”林子里响起了一道声音,是一名正白旗甲的八旗兵。
“先派几个探子去打探一番,看看襄阳城守备如何。”希佛下令道。
“诺!”几名身着黑衣的探哨当即出了密林,往襄阳方向奔去。
几人借着黑夜潜伏于襄阳城下,观察着城头上士兵们的动向。
看着那稀疏的人影,探哨哨总噶博西罕心中有了底。
突然城上传来一阵响动,几名探子躲在黑影里一动不敢动。
“怎的现在才来,子时换岗,现在都子时三刻了!要是不遣人去催,恐怕你们还在梦里吧!”那胖子哨总讥讽道。
“在哪睡不是睡,这地儿还他娘凉快,你以为我们不想早来。北营有几处民房失了火,标总让我们去救火,来回打水浇水百余次,你看看,我这衣服上下都是湿的。”一个瘦高个军官解释道。
“就你借口多,我们回营去了,有何闲话明日再议!”
随着一阵响动,襄阳城上又恢复了寂静。
不一会儿,竟是响起了一片呼噜磨牙声。
那几个黑衣哨探借着夜色向密林奔去。
“统领大人,敌军守备松懈。在下居于城下探听之时听得城中失火,城头之上的守军已是疲惫不堪,如今应是睡死了!”
“噶博西罕,给你多少人马,你能解决城头上的守军?”
“只需在下本哨人马即可!”
“好,我给你八十坛火油,两哨人马,你不但要杀光城头上的守军,还要在城中放火引起骚乱。一旦城中火起,我大军便进起而攻之!”
“诺!”
噶博西罕是希佛手下最得力的哨探,其人身轻如燕,善使双刀,能踩砖踏瓦飞奔于房屋之上,端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希佛发现这个人才还是因为一件趣事。
此獠身为正白旗人,却于京城中做起了江洋大盗,专门偷取老爷富商们家中的金银珠宝,被官府捉拿归案后因为是个旗人,其父还是个八旗标总,便交由了希佛发落。
将此人交由希佛的捕快是这么报告的:“此人飞檐走壁如平常陆地行走,公然潜入顺天府衙门之内偷盗金银,捉拿此人之时我官府死伤整整三十七人,武艺之高强闻所未闻。”
当时的希佛正被年幼的糠稀大帝命令打造一支秘密部队,正是焦头烂额之际,没想到顺天府这么快就送来这么一个人才。
于是金银珠宝归了正白旗护军统领,这位江洋大盗也被收编进了希佛手下。
……
噶博西罕带着三百黑衣人,身上背着长刀,腰上插着还未点燃的火把,手中拿着攀墙的钩锁,潜伏在城墙下面。
早已睡死的吴军士兵们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噶博西罕带着二十余人率先登上城头,竟是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这支被糠稀秘密命令组建的部队没有在对付鳌拜的内讧之中派上多大用场,倒是变成了一把偷取城池的尖刀。
噶博西罕一刀结果了居于城楼之中离号角最近的吴军士兵,与身后另一名黑衣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向下一名熟睡的士兵摸去……
那瘦高个哨总被尿憋了个惊醒,爬起来就着急忙慌的找了个墙角,解开了裤子。
“啊~”
噶博西罕被吓了一跳,掏出一把手弩瞄准了那诈尸般的哨总。
“咻~”
“哐当!”那哨总应声倒地,旁边的士兵被突如其来的响动惊了起来,噶博西罕慌忙带人捅了上去。
几名士兵还未发出任何声音便被一刀结果,利落归西。
城墙下的黑衣人一批一批的爬上了城头,将城墙上的吴军肃清了个干净。
黑衣人们跟随着噶博西罕下了城墙,直奔城内大营而去。
漆黑的夜里安静的吓人,一队巡夜兵打着灯笼来到了南城。
两队人马撞了个正着,打头那什长大声喝问道:“干什么的!”
其后九名士兵平举长矛,对准了他们面前的一众黑衣人。
噶博西罕带着部下们抽出手弩,一顿“咻咻”声后,巡夜士兵们被射成了刺猬。
城内其他几队士兵被惊动冲了过来,只见噶博西罕抽出双刀,一马当先砍死了两名吴军士兵。
“敌袭!敌袭!”一名士兵边跑边喊,被一箭钉在了墙上,抬手握着插在自己脖子上的羽箭,口中发出嗬嗬声。
他的喊叫并没有惊动南营中的士兵,倒是逼得噶博西罕一众黑衣加快了步伐。
噶博西罕点燃了火把,指挥着部下边跑边投掷火油火把。
火油罐摔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其后的火把将其“哗!”的一下点燃。
大火瞬间倾吞了沿途碰到的一切,顺着杂草木柴烧向了营房。
噶博西罕带着众人边跑边掷,不一会便赶到了襄阳府衙门。
几名黑衣人将最后的火油投进了衙门之内,接着便将余下的所有火把掷了进去。顺着黑夜潜伏了起来。
大火在火油的驱使下越烧越旺,好死不死的烧向了襄阳府中的军械库。
“砰!”一声惊天巨响吓得王屏藩一屁股坐了起来。
南营、北营的驻军也被这一声巨响吓得惊醒,慌忙提起大刀长矛向外冲去。
北营火势稍弱,冲出营门的吴军士兵看着眼前那冒着滚滚浓烟的熊熊大火,看傻了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四处的火焰包围,一众凡人怎么能烧的了这烟熏火燎,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浓烟熏得窒息而死。
南营的士兵们被大火堵在了门内,浓烟呛得他们喘不上来气,想救火却又没法冲出去取水。
王屏藩一把踹开了身旁的名妓,提起大刀便下楼牵马准备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
襄阳城外,清军。
“噶博西罕成功了!传我号令,杀!”
“杀!杀!杀!”
按捺了一夜的清兵疯狂的向着襄阳城涌去。
襄阳城门早已大开,城墙之上更是无一人把守,只余百十具尸体。
清兵们嚎叫着冲上了城墙,声势浩荡的站满了整个襄阳城墙。
“堵住城门!不得放走一兵一卒!”希佛下令道。
“诺!”一众将领带着各部人马对城门进行了360度无死角的防守。
刚刚上马的王屏藩听得门外震天的喊杀声,又下马往怡红院内奔去。
被惊醒又找不到老大的亲兵们刚好与王屏藩撞了个正着。
“快快随我突围!”
“诺!”
王屏藩带着数十余名亲兵骑着马向城南狂奔而去,却见得城头上悬着一面正白旗帜,只得打马回头奔城北而去。
七八名亲兵被城墙上的清兵射了个人仰马翻,眼看是活不成了。
城内慌乱的吴军士兵们被浓烟烈火消灭了一大半,剩下的动用了营房内的一切水源却只是让火势稍稍削减了一点。
刚刚上任的襄阳知府车玄礼与一家老小被烧死在了知府衙门里,牢里的几名待审犯人被熏了七荤八素,好在有个通风口有一股股清风袭来,可这一股股清风不一会也变成了滚滚浓烟。
可怜这犯人里有个小偷只是偷了两个馒头,竟然是要受如此大刑。
王屏藩带着亲兵冲到了城北,却望得城头之上挂着一杆“张”字大旗,城头之上被火光照着的脸赫然是那曾有一面之缘的甘肃总兵——张勇。
王屏藩马不停蹄的带着亲兵们逃到了城西,这次城头上挂的旗帜姓氏跟他一样了,着急忙慌的王屏藩打马便要往前冲,却被亲兵们拦了下来。
“大人,那是鞑子的绿营旗!”
王屏藩只得带着部下们再往城东冲去,却望得城头上依旧挂着一面正白旗帜。
万念俱灰的王屏藩口中讪讪道:“当真是四面楚歌!”
想到昨日听得的戏剧《霸王别姬》,没想到这一出今日居然是在自己身上上演了(说不定后世还真会来一出《屏藩别妓》)。
那不时传来的叫喊声与大火燃烧的“噼噼啪啪”声,无不在暗示着王屏藩大势已去。
王屏藩抽出腰间长剑便要自刎,又被一众亲兵拦下。
“大人,万万不可啊!”
“大人,不若集结残兵,冲杀出去罢!”
被亲兵们劝阻下来的王屏藩只得打马向营房冲去。
南营的士兵们刚刚用肉身水土扑灭了火焰,在一众哨官兵长们的呼喝下集结起来。
王屏藩冲着已经熄火的南营疾奔而去。
“驾!驾!驾!”王屏藩疯狂的抽打着胯下宝马,其后的亲兵们无一人能追赶上。
只见那汗血宝马跑着跑着居然一头摔在了地上,王屏藩也跟着摔了个狗吃屎。
王屏藩还未爬起来,便听得四周一片喊杀声。
一众黑衣人将王屏藩并众亲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屏藩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猜出了纵火者。
“王将军,别来无恙啊?”那黑衣人中有一人摘下了面罩,正是噶博西罕。
“哈哈哈,我王屏藩何德何能,竟然能惊动大清的逻察卫!”
“在下早已不是逻察了,在下如今是正白旗护军统领希佛大人帐下的探骑营哨官。”
“能死在逻察卫第一勇士噶博西罕的刀下,我王屏藩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哈哈哈哈!”
王屏藩挥舞大刀向着噶博西罕冲去,黑衣人们没有暗箭伤人,也没有一涌而上,而是看着他们眼中的大清逻察卫第一勇士。
王屏藩一记力劈华山,被噶博西罕一闪躲开,手中长刀顺势划在了王屏藩的胳膊上。
王屏藩只觉得左臂一阵剧痛,手中宝刀也掉在了地上。
噶博西罕挥刀而来企图一刀结果王屏藩的性命,却听得“砰!”的一声,噶哨总应声倒地。
王屏藩右手拿着一把黑色手铳,大笑道:“功夫再高,不如火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震怒的黑衣人们掏出手弩将王屏藩射成了刺猬,这位吴三桂帐下最得力的战将,就这样憋屈的倒在了襄阳城南的净水寺旁。
亲兵们挥刀砍杀,还未冲到黑衣众的近前,便被扫射倒地。
听到枪响的南营士兵急忙向着净水寺冲去,赶到之时却只看见十余名身着玄铁重甲被射成刺猬的亲兵。
希佛不慌不忙的站在襄阳城南,望着城内慌乱的吴军士兵们,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三桂老贼,不过如此尔!”以为自己将吴三桂大军一网打尽的希佛几乎幻想到了自己加官进爵封王赏地的那一刻。
此时一道恰到好处的声音传来。
“启禀统领大人,擒获敌军主将王屏藩!”正是另一名探骑营哨官喀达喇库。
“擒获敌军主将……王屏藩?三桂老贼不在城中吗?”
“未在城中发现吴三桂之旗帜,城中悬挂旗帜只有‘王’字大旗,王屏藩与噶博西罕决斗之时不讲武德,举枪偷袭,被我等用手弩击倒,然而此獠甲胄厚重,羽箭未能穿透,只是将其射倒在了地上。”
“狗贼,狗贼!”恨得咬牙切齿的希佛手中拳头握的死死,恨不得现在就疾奔回去砍了那个跟自己打包票说吴三桂一定在襄阳的汉奸渔民。
“富灵阿。”平复了心情的希佛呼喊道。
“卑职在!”一员长相喜感身着正白旗甲的胖子战将站了出来。
“你去劝降城中的残兵败将,不降的话就把他们全杀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