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璀璨。
地面的惨剧数目太多，花样太多，感兴趣的流下同情的泪水，不感兴趣的忙着不被饿死，所以只有在每天绝大部分人都需要的灵魂放松时刻，才会有人偶然注意到：天上的星星，还是亘古不变的亮着光啊。
篝火边已经准备了足够的柴火来烧到天亮，噼里啪啦地不规律爆裂火星，绑在树边的两匹马闭着眼睛，不时甩甩鬃毛抖开虱子蚊子，带动马鞍上的芬特怪脑袋轻轻晃动。两个狩魔猎人在休息中。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詹森连眼睛都没睁开。
可恶啊。一直装睡的希里懊恼地睁开眼，她的碧绿双眸在黑暗中也亮如宝石：“你会读心术？”“应该会，”詹森用手指敲敲自己的额头，示意自己还没完全恢复记忆：“但我根本没必要用。你从我们开始出发的一路上就在盯着我，虽然我不丑但也没英俊到让你一见钟情，所以唯一的可能是你对我还不太放心。”
希里有点想吐舌头：“对不起啊。”“没事，我听说过你的经历，有点防范是可以理解的。”“说到这个我实在禁不住好奇，你怎么会自我复原？”“我也不知道，12岁时突然显现的，弗兰克大师说我的体内有一种未知魔法源泉，连青草试炼对我来说都只是一晚上头疼而已。”
“难怪你只有一只黄眼睛——等等，弗兰克？你的老师是弗兰克？”
“是啊。”
“那个，很久以前的。。。弗兰克？”
“是的。”
天啊，希里难以置信地闭上眼，努力把瞬间涌起的对詹森年龄的猜测咽回肚子里，她现在暂时不怎么想知道詹森的过去了。
好奇压下去后，痛苦就会浮上来。
她已经没有几天前那么悲愤了——倒不是对南奈卡谢薇儿等人漠不关心，她绝对无法原谅那个白色骑士的所作所为，而是对对方的强大感到一种莫名的无力，惊人的源术士力量封印，逆转时空一般的复活白霜，确实存在的物质消失魔法。。。她穿梭了那么多个世界，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敌人。
“詹森。”
“嗯？”
“都是我的错吗？”
这一回，詹森睁开了眼。
希里似乎也感觉得到，但还是继续说：“一切起因都是我体内的上古之血，如果不是我，他们就不会杀南奈卡嬷嬷，梅里泰莉就不会变成那样，甚至——”
他知道她接下来的话。
“你也不会丧失记忆了。。。”
“这从来不是你的错，希里。
是我的错。”
嗯？希里有点不明白。
“无法唤醒你的人，是我。把你交给南奈卡医治的人，是我。贸然丢下你去解除诅咒的人，也是我。是我没去救他们。”“不不，这和你无关，无论你去不去，他们都会。。。”希里顿住了。
“无论有没有你，这些魔鬼还是会继续四处肆虐，他们本不需要理由。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赶上他们，杀掉他们，而不是毫无意义和完全没必要的忏悔。”
詹森翻过身子，拍拍她的肩头，又闭上眼睛：
“快点睡觉吧，天一亮我们就要赶路。”
希里这回听话了，不过在她闭上眼睛之前，她在黑暗中仔细端详了一下对方的睡颜——反正黑夜里他也看不见。
“詹森。”
“又怎么了。”
“谢谢你。”
。。。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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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4年，玛哈坎山脉，碳山
这里是整个北方乃至整个大陆最著名的矿产基地和兵工厂，所以希里和詹森对到处都是的兵器、十字镐、铲子、矿石以及玛哈坎烈酒并不大惊小怪，但令他们错愕的是：充满煤灰的空气中，烈酒和唾沫漫空乱飞，举着镐子铲子大嚎大叫的矮人和半身人在广场上活像一大群汹涌找食的野猪。而他们面对的，则是起码一百名以上手持盾牌维持阵线的蓝衣士兵，不少憋不住气的，时不时有人用盾牌或手中棍棒向对面一顿捅打。士兵们虽然无人还手，但从他们脸上活像吃了老鼠的表情，以及不时还嘴的谩骂来看，他们也快忍受不住了。
两旁山坡上和坡上房屋的窗子里，还有更多的非人类往下扔各种能扔的东西，连看热闹的人群中都弥漫着各类液体混合起来的恶臭气息——“小心！”哐当！一小瓶液体从两人头上的窗户扔下来，力气太小了，没扔中人群反而扔中了希里，幸亏詹森将大衣的衣摆竖起来护住了她：“没事吧？”“没事。”希里整整弄乱的头发：“这回又是什么？樱桃酒？火酒？”
詹森一脸可惜地看了看他的大衣：“准确地说，是加了粪便和泥巴的火酒——不不，不用擦了。”他拒绝了希里的帮忙：“我们还是尽快去酒馆找。。。”
“你们这些饭桶！！！”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打断了詹森的话，两人扭头一看：士兵队列后面的高台上，一个被精致的深蓝色盔甲包裹的秃顶男子走了上来，他那刀刻大理石一般的脸庞配上完美角度弯曲的剑眉，已经在北方大陆家喻户晓，泰莫利亚最杰出的元帅。
“约翰？”詹森不由得喃喃自语。
希里瞥了他一眼：“该不会你以前认识他吧？”“或许吧，有我也不记得了。”詹森耸耸肩。
台上的约翰.纳塔利斯自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而是对着台下一个高级军官咆哮：“沙多尔中尉！我两小时前就要求你立刻平息这场骚乱，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但是长官，”嘈杂声音太大，沙多尔中尉不得不失礼地大声回答：“他们并未使用暴力手段攻击，我没办法下令。。。”“我不关心这个，”说着，纳塔利斯抬起头对着事威人群大声宣布：“诸位！如今我再次重申，玛哈坎地区的全部治安已经由泰莫利亚军队全权接管，任何不服从的人或其他种族将会视为叛乱，请各位立刻离开此处！”
“去你的，蓝衣侵略者！”
“这里是非人种的地盘！人类滚开！”
“你表字养的，纳塔利斯！”
更多的石头和酒瓶往台上扔。
纳塔利斯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沙多尔。”“有。”
“动手——这是直接命令。”
中尉不敢抗命，拔出腰间长剑指挥手下：“你们都听到了，攻击！”
一把把十字弓弓弦凌冽作响，非人种的惨叫声中，飞溅的鲜血花朵中，穿着蓝色百合军衣的甲士们沉着高效挥动着刀剑和长戟，迅速地推进战线，或者是屠杀线。看样子，他们似乎也等不及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咒骂的非人种族仓皇逃窜，连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四散而逃——但希里不逃：“纳塔利斯。。。这群混蛋！”但她的手被詹森看似温柔实则有力地掐住了，挣都挣不开：“詹森！”“这不是我们的目标，而且我们也不是对手，走吧。”他强行牵着希里，顺着人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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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酒馆
这间酒馆是整个玛哈坎唯一不建在山洞里的酒馆，所以一进来后，仿佛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面的人仿佛压根没有得知几小时外面的血腥事件，喝酒的喝酒，赌博的赌博，耍酒疯的耍酒疯。酒保仍然在倒着酒，吟游诗人仍然抚弄着鲁特琴自弹自唱，醉汉们仍然三五抱团地你一拳我一拳消耗着体内的冲动，到处都是杯子碟子碰撞摔碎的声音。
“哦。。。詹森。”两人还在观察着周围时，一个浅棕色卷发的女人猛地从后面冒出来，先拍了詹森屁股一巴掌，丰润的双唇闪耀着迷人的魅惑粉红：“你这甜蜜的混蛋。”“玛利亚。”詹森礼貌地跟她行了个贴面礼，但在希里看来这女人似乎舔了舔詹森的耳垂：“好久不见了。”“久得我几乎确定你忘了我呢——这是？”玛利亚终于注意到希里，走过来伸出手，希里沉默了一小会儿，勉强翘起嘴角握手——该死，这个玛利亚长得太漂亮了，均秀长腿使得高她半个头不说，还穿了一件紫色的大开口套裙，勾勒出她圆翘的臀部和饱满的胸脯，让希里对自己近乎棍子一样的身材感到愈发自卑。
不过从她戴着的全副披肩、皮裤、耐用皮靴、多用皮革手套加束腰，以及腰间的两把短钢剑来看，她也绝非普通的酒馆鸡女。她不等希里开口，就用诡异的声调瞟了詹森一眼：“哇，哇，哇，尼弗迦德的公主，你这混蛋的水平和胆子越来越大了嘛。”“希里和我是为了公事来的，我们想。。。”“三杯麦芽酒！两杯加柠檬汁！”玛利亚不给詹森继续说的机会：“有什么坐下来再谈。而且，”她暗示性地一边趴在詹森耳边说着，一边伸出纤纤细指在他腰跨处画圈圈：“我包下了南面的房间，还是你最喜欢的那间哦。”
看着玛利亚走去座位时夸张的扭动屁股，又回头看看希里看戏一样的表情，詹森只好摊摊手解释：“她就是喜欢挑逗人而已。”
“哈，是啊。”希里摇摇头，走去酒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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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玛利亚哐的一声把木酒杯摔到桌面上，但又一边问一边优雅地从胸口开领处掏出手帕擦擦嘴，更让希里确定她看似粗犷，绝非底层人士出身：“你们从哪里来的？”“艾尔兰德，梅里泰莉神庙。”
一听这地方，棕发美女像听到没钱似的摇摇头，无奈地瞥了詹森一眼：“前几天那里发生的惨剧跟你们有关是吧？”“是的——玛利亚是瘟疫区佣兵工会的头头，”詹森转头跟希里详细介绍：“也是一个情报高手，手下有很多探子，我以前许多狩猎情报都是她提供的——我们一路追踪一个白色骑士，据说他和霍格长老有联系，所以不知道你能不能安排我们和他见面？”
玛利亚双臂抱胸，这个动作显得她的胸部更加突出，但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明她现在没心情挑逗。
“不行是吧。。。”
“你来之前没路过广场吗？这时候霍格会见人类？”
詹森默认，但希里却开腔了：“请问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记得去年泰莫利亚和矮人还没这么紧张啊？”
玛利亚妩媚地一笑——虽然是欣赏的意思，但希里决定待会一定要问清楚她的口红是哪里弄到的：“小公主果然有眼光。的确，去年纳塔利斯和矮人还是相安无事的，霍格虽然不怎么情愿，但还是同意收留各地的病患军民。但是最近，”玛利亚职业性地在说出秘密消息前左右扭头看看，压低声音：“非人类也陆续病倒了。”
听到这消息，詹森也感兴趣了：“我记得卡特里奥娜病毒对非人类影响不大的，起码这次是如此。”“是啊，所以大家都开始疑神疑鬼，山里的松鼠党也在谣传什么‘人类包藏祸心，企图杀光非人类独占山谷’，闹得人心惶惶。”玛利亚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地图铺开，玛哈坎山谷的位置从南到北画了一条弯弯折折的线：“现在，纳塔利斯的军队占据西边山脉，矮人和松鼠党占据东边，平日里大家虽然还混居在一起，但所有人都知道，战争一触即发，只等哪边先动手了。”“那霍格呢？”“吓得半死，把自己锁在山头城堡里不出来。”
席间沉默了，只有周围还在喧嚣着打闹声和咳嗽声。
“那么纳塔利斯呢，你可以安排见面吗？”希里难以置信地盯着提出问题的詹森：“你，你要去见纳塔利斯？那个——”“那个会触发战争的其中一个，如果我们能说服他放下警戒和谈的话，霍格无论愿不愿意都要现身的。”
“嗯。。。这倒也不是不可能，”玛利亚伸出涂了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刮刮脸颊：“不过我只能给你们一份佣兵文件，保证你们可以在城内和泰莫利亚军营自由走动。纳塔利斯到了这里后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能否说服他就靠你们的本事了。”
詹森把文件收好，正想招呼希里，却发现她仍然没动：“希里，怎么了？”“没事，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瘟疫爆发了那么久，偏偏在双方最紧张的时候突然传染了非人类呢？”
这确实很有启示，詹森看看她，又看看玛利亚——后者抿着嘴，似笑非笑：“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是最敏锐的猎魔人。”
“这个待会再去查看，现在，我们先去看看纳塔利斯吧。”“哎等一下！”两人刚起身就被玛利亚叫住了：“我既然帮了你们的忙，你们如果有空的话，不妨也回来帮帮我，有一些任务不适合普通佣兵干。或者只是过来看看我，也行。”她光坐着摆出了一个很诱惑的姿势，对谁不言自明。
“我尽量吧。”詹森不得不答应下来，希里则先往外走了。
詹森腿长，三步并两步赶上了灰发女孩，尴尬地解释：“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玛利亚就这样子，仗着自己长得漂亮随时撩人，实际上她。。。”
“她长得挺对我口味的。”
。。。。。。
詹森石化了半分钟，才跟着希里走出酒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