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咚——
嗙！！！
深夜的某处房子里，喀戎一手捂着心口伤痛，一手急躁地拉开抽屉，打开柜门，掀翻地毯，翻箱倒柜的同时破坏着，痛苦带来的无法忍受的焦虑促使他的动作越来越大，本应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斗篷随着他怪异地扬起，落下，如同一只钉在地上挣命的蝙蝠。
“你期待着找到什么。”使黑法师转过身子来的不只是突然的嗓音，还有背后亮光投射的影子。
朵拉把被翻倒的柜子当凳子坐，翘着腿，脸上的似笑非笑仍然像含苞欲放的花——然而这屋子里并没有点亮一盏灯：
“药吗？”
让人奇怪的是，喀戎没有任何紧张，也没有采取攻击，扭回头继续忙碌：“他老是说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所以完全有可能。。。”“拜托，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听到这话，喀戎身上立刻腾起了一股诡异摄人的黑雾，一个大衣柜被他施法举到几乎贴着天花板。。。他没有把它扔向朵拉，一动念，衣柜凭空被撕开，化为木屑。
少女没有胆怯，眼睛里的光如黑夜的闪电一样亮，嘴巴也没放过：“或者你可以向圣者求援，跪在他面前哀嚎你的痛苦和失败。”
喀戎停下忙活，再次转过身，双臂抱胸，嘴角的变化说不出的精彩。
朵拉毫不避让，回盯着他。黑暗中沉默凝视对方的两人。
不知道是受不了还是不耐烦，喀戎终于打破了沉默：“我会弥补的，我会献上圣者看到过的最壮观的毁灭。然后，他就会原谅我的过失。”“或者你可以收手，现在还不迟。”
黑法师哼哼的笑了，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一切在命运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你。。。”“所以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喀戎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扔一个后背给她看：“怀旧？还是更直接的，杀了我？”
朵拉不再说话。
身后没有一个人，喀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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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和雪花终于散去的白昼，天空难得的万里无云，光芒笼罩了整个庞特凡尼斯。
和平的光芒。
以卡杜因全权为主的新一轮瑞达尼亚—科维尔和平协议即将举行签署仪式，科维尔国王伫立在宽敞明亮的更衣室里，三面朝镜——也没多大用，五六个贴身仆人有条不紊地帮助他为几小时后的仪式做最后的化妆准备：胡子刚刚刮完，鬓角完美地留两寸，脸颊打上粉底。白色内衣上自然是护身金质胸甲优先，接着套上真丝透气的金边围脖衬衣，黑底红边的纯棉衣裤，十个手指都要戴上考究华丽的宝石戒指，脖子挂上科维尔历代国王传下来的家族徽章。。。
“准备享受胜利了，坦科雷德？”凭空乍现的声音吓得所有人扭头——抱着胳膊的希里从窗帘的阴影边缘显出来。
她的脸色诡异地和阴影一样黑。
也许是成功抵御入侵带来的喜悦，坦科雷德并不计较她唐突的瞬移打扰，挥手遣散仆人，自己照着镜子整理仪表：“这还用说吗，希里。我们保护庞特凡尼斯免遭毁灭，还达成了和平，我为什么不高兴。”
“前提是‘我们’。”
第三个声音多少让坦科雷德拨弄刘海的手停下了——詹森也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得很，坦科雷德。”从进到这个房间起，希里和詹森就没有说过一次“国王”，不同瞳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相同的怒火：“戴瑞斯给我看了文件，在瑞达尼亚崛起的那一刻你就知道科维尔很难独善其身，但碍于国内顽固的贵族，和平协议迟迟无法签署。所以你秘密和瑞达尼亚达成协议，先挑动聂达米尔入侵，再由戴瑞斯带领新式海军直逼庞特凡尼斯，恫吓军民，和平协议就再也不会受到任何阻挠了。”
闭上眼，坦科雷德将裹着层层袖子的手臂背在臃肿的华服后，笑意不变地看着怒火中烧的希里：“所以，我有说什么谎吗？我避免了庞特凡尼斯的毁灭，我期待和平，也达成了和平，我信守诺言。”——“都建立在一个弥天大谎上！”希里吼了出来，几乎有点怀疑外婆卡兰特生前是不是有什么通灵的识人能力：“那么多无辜人，就为了你的愿望和方便，被战火波及。。。”“嘿，我必须声明一点，我跟你们一样不知道戴瑞斯居然会被那个喀戎附身，这些额外的破坏不在我们双方的计划中。”坦科雷德用于强调而竖起的食指很快放下，他摊摊手，表情非常无所谓：“另外，就算是我的计划好了，你们又能怎么样呢？”
一阵沉默。
但坦科雷德已经知道自己赢了，打个响指，仆人们又走进来继续工作，仿佛聋子一样根本没听到国王在说什么：“杀了我？且不说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朋友能否抵抗几万军队，我若死，这个仍然和平美好的国家掀起的王位继承战会杀死更多无辜人，你们确定承受得了这种牺牲吗？”
黄金腰带，大红拖地长袍，王冠高帽，国王权杖。。。这一切，两个猎魔人反驳不出一句话。
年轻又狡猾的国王在走向大开的房间门，经过希里和詹森中间时，不忘提醒：
“不必太挫败，当我的密探告诉我，昨晚你们没有一个人上床欢庆时，我就已经知晓了。”
门外，阳光灿烂，举目是尊贵的红色地毯，仪表堂堂的仪仗队，欢呼等待的百姓，激动得包扎伤口快要喷血的席果·邦兹——特莉丝和叶奈法缺席，当然——以及微笑恭候的卡杜因。
随着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整个宫殿快要被欢呼声震倒，两国历史性的和平协议正式签订。根据协议，两国永久停战，科维尔以加盟国的身份加入瑞达尼亚主导的北方联盟，科维尔作为大后方的富裕国度，将无条件支持瑞达尼亚的后勤供应；而作为补偿，亨弗斯联盟的克雷伊登和玛琉尔割让给科维尔，也算一雪科维尔多年来东境叛离的耻辱。
所有人都很满意，没有人记得沿岸的所有建筑烧焦痕迹还没褪色，好多的死人还没来得及安葬。
没错，很多人不满意。
最不满意的就是亨弗斯联盟的聂达米尔国王。开什么玩笑，识相地投靠瑞达尼亚，忠心耿耿为进攻科维尔冲锋陷阵，到头来只是一场表演的小丑？寸土不得还被迫割让两个地区？就因为飞龙山脉的人更有钱？
但聂达米尔不敢反抗：亨弗斯联盟的军力本来就不如科维尔，再把北方最大势力的瑞达尼亚得罪的话，无疑是自取灭亡。
猎魔人和女术士也不满意。
在用魔法勉强复原的家里，他们围坐在桌子边，一致的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他们不惜性命保护这个国家，这座城市，没想到付出的所有心血，都抵不过一场丑恶政治交易里的筹码。
特莉丝和希里当然是这群人里的最沮丧的，她们俩对救死扶伤都有永不熄灭的热情，受到的挫败感也是最深，从这点来说真像一对母女。杰洛特不仅表情控制得完美，多年的世态炎凉也让他看惯了政治肮脏。一直观察着周围人举止的叶奈法肯定是最看开的了，在政治上，她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熟视无睹。
所以必须由她打破沉默，安慰连发色都黯淡下来的好友：“不用太在意了特莉丝，这个协议是肮脏，毋庸置疑。但是无论有没有我们，这个计划都会执行，起码我们保护了更多的无辜人没有被喀戎害死。”
特莉丝彻夜未眠的苍白脸蛋浮现了一点笑容，她抓住杰洛特伸过来的手，似乎宽心了一点。
然后叶奈法的下一个目标。。。是詹森？
“所以，詹森，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反应真快，根本没有像希里那样自责沉思，”叶奈法一针见血戳破猎魔人沉默的伪装：“看来我不是唯一一个看开的啊。”
见身旁的希里都歪着脑袋看自己，詹森只好简单回答：“外面的局势已经无法逆转，但我设想了一个计划可以让你们振作一下。不过既然叶奈法都。。。”“什么计划？”詹森真是后悔没管住自己的嘴巴，这么一说，别说杰洛特特莉丝，连艾斯凯尔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努力保持沉默，烦恼地频频摇头：“不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改天吧。”
“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还有什么需要保密吗？”
“就算再怎么沮丧，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詹森，你答应过我的。。。”最后撒娇的自然是希里。
詹森终于被打败了，他拉下脑袋，又抬起来看了不明所以的叶奈法一眼，眼睛里的情感居然夹藏着害怕？无畏的他，害怕？
他旋即转向仍然牵着手的杰洛特和特莉丝，郑重开口：
“杰洛特，特莉丝，在科维尔的这段日子里，你们俩在身体、心理甚至装备上的无私帮助，我十分感激，无以为报。而你们俩的爱情故事，一路上的旅行中，我也在吟游诗人口中听到过不止一次。”
白狼和红发女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詹森这番铺垫的目的。
詹森的眉宇唇舌，写满了认真的求解：
“所以，你们俩想要一个孩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