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波澜不惊的一天天过去,似乎大家都相安无事,也或许,像是黎明前的宁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隐藏了心事。然而,那些平和生活下的暗涌,一波一波的袭卷而来,淹没了谁?又吞噬了谁?
年史彦每日跟着年铭轩出入睿王府,除了年铭轩与千若尘独处的时刻,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墨先生带着雪儿走的时候对他说,如今这个形势,他既然与年铭轩一起出宫了,不管他是出于何目的,都已经是跟年铭轩在一条船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几句话说的年史彦感觉十分沉重,权利对于他,没有一丝一毫吸引,甚至根本不能成为他人生的乐章,然而,他生于皇族,不可避免的混入一场权利与命运的角逐,这是成王败寇的竞争,是夹杂了血腥与生命的抢夺,更是危机四伏没有预知的未来。他有些后悔服从这样的命运安排,但是他别无选择,这两年离开父亲以后,才明白,父亲的羽翼下固然安全温暖,却不是他能依靠终生的,他的命运其实并不操控在自己手中,皇上执意留自己在这个皇宫,究竟是何目的,或许只有皇上一个人知道,他,只有服从,却不能怀疑半分。父亲的来信中,也时时告诫他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只有将自己的心性隐藏才是保全自己最有效的方式。这样的生活多么无趣,他会时常想起在商阳时的无忧无虑,每每此时,他看年铭轩的眼神就复杂的多,年铭轩的隐忍与隐藏是自小便开始的,这么过了快二十年,他心中究竟想了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无奈吗?还是,已经麻木了?
如今的年铭轩,在经过封王大婚以后,一连几个月都是人们瞩目的焦点,他的行踪、喜好都变成了各地官员争相调查的内容。对于这些,年史彦都觉得很是反感,但是似乎年铭轩并没有被影响,甚至依然如平时一般,每日清早去太子府等着年铭哲,然后一同出现在朝堂之上,下朝以后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然后便与安平公主和其他几位小皇子公主嬉闹玩耍,对于宫中树林草丛出现的窥视的目光一概视而不见,对传到自己耳朵里的一切流言一律置若罔闻……时间久了,年史彦不禁开始佩服年铭轩的不动声色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年铭轩的种种信息,但这样一切依旧的生活终于让这个人失去了耐心,耳目渐渐淡出了年铭轩的生活。
“以不变应万变,实乃上策。”年史彦笑说。年铭轩脸上始终挂着那招牌似的微笑,轻声说道“有万变吗?本王怎么不知道。”年史彦心中明了,不再说话,二人相视一笑。是谁说过,风平浪静下的进攻才最具有杀伤力……
年铭轩每日最开心的时候便是傍晚回府,见到千若尘在屋里坐着看书吟诗或者文绣描红,每次,年铭轩都是悄悄走近,看着若尘认真的面容,眼波流转之处似是带着千分柔情万分诗意,心中都是一暖,不忍打扰她,遂安静离去,回到前厅,派了丫鬟去告诉若尘自己回来了。静等片刻以后,便会看到千若尘细致的妆容出现在昏晚暮色之中,映着将要下沉的太阳,盈盈笑意绽放在那张精致的面庞上……
这日也是如此,坐在厅上品茶,抬头便看见窈窕身影披着霞辉缓缓走来,年铭轩觉得心中充满了美妙的情愫,自己对千若尘的爱并不曾被时光磨灭半分,那日积月累的****在成亲以后才一点一点释放出来,为他们的生活升温加热。“尘儿,今儿个都做什么了?”年铭轩伸手揽过佳人,拥她入怀,轻声问道。“早上无事可做,便与樱桃一道去看我娘了,中午在那边吃的饭,又与姐姐说了会话,这才回来了。”年铭轩没有看到此时怀中的人说话的表情是这么的谨慎,如果看到了,他会痛心吧?甚至他根本没有去听千若尘的回答,只是微笑着,像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一柄桃木雕的小如意,坠了大红的坠子,显得古朴精致。递给若尘,说道“喜欢吗?我从前街闹市经过的时候看到的,看着雕的精细,想着你定会喜欢便买了来。”千若尘接过那小小的如意,一缕清新木香传来,雕花确实精细,因为小巧便更显得精致十分,也是觉得很喜欢的,便笑说“每日都带稀罕玩意回来,早晚你要把前街搬到府上来吗?”年铭轩松开环着若尘的手,让她能自己把玩那桃木如意,笑而不语。
其实,年铭轩没有说,他每日都要一早出去直到傍晚才能回来,总觉得对若尘有歉意,不能陪她,于是每日回来的时候都要给她带点小玩意回来,千若尘自小也是长在深府大院之中,吃穿首饰自是不愁,但恐怕这寻常百姓常逛的集市,她却是陌生的。每次这么想着,便觉得生在官宦之家的他们,从出生起便被套上了枷锁,锁在深闺府邸,见不得新奇闹事,听不到市井新闻,生活过得索然无味,如今的他离开了皇宫,能自由些,也就想着要帮千若尘找回逝去的童年快乐。
千若尘把玩着手中的桃木如意,心中百感交集,年铭轩每日都带礼物回来给她,大大小小的林林总总已经堆满了一个大匣子了,平时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总会翻看,那小泥人,玩偶,面具,风车,一件一件都透着童趣,却是她陌生的玩意儿,有时候还需要樱桃给她讲解才明白怎么玩弄。她明白年铭轩的心,就是因为明白,所以就更克制自己的情感,之前不爱,现在不能爱,以后也更不可以爱,虽然嫁了,却不能求白首……泪没有流出来,却被她藏进了心里,如果她不是千家的女儿,如果年铭轩不是要跟表哥争皇位,或许,他们真的能有一个美满的爱情吧……
晚饭的时候,年铭轩问了若尘回家探望母亲的事情,简单问了几句,却让千若尘十分不自在,好在樱桃在旁边帮衬着,也没有什么破绽,年铭轩似乎也没有在意她的不自然,几句询问过后也就不再细究了。千若尘这才放松一点,长处一口气,抬头却对上了年史彦探究的目光,一阵骤冷,如同针铓在背,让她坐立不安,急忙收回目光却不知要看向何处,小脸青一阵红一阵,这一番折腾终究引起了年铭轩的注意。“尘儿,怎么了?”“……我,有些不适。”樱桃急忙说“可能早上出门的时候风大,吹着了”年铭轩放下手中碗筷,轻拂若尘玉额,发觉没有发热,才放心,温柔说道“那让樱桃扶你回房去吧,过会我让厨房煮了暖身子的粥送过去。”千若尘轻轻点头,起身,避开年史彦的目光,由樱桃掺着回房去了。
“史彦,咱们继续吃吧。”年铭轩示意不再追究,年史彦也就应了继续吃饭,只是吃了什么自己是浑然不觉的,千若尘刚才的表现果真露出了马脚,难道那个在暗地里想要操控睿王行踪的人会是千其远吗?难道他真的是为了帮太子除掉睿王,宁愿牺牲自己最爱的女儿一生的幸福吗?年史彦看了看面色无异的年铭轩,心中不禁轻叹,铭轩他到底是猜到了没有……
内室里,千若尘面无表情的坐在桌边,樱桃在一旁小说念叨“小姐啊,您以后可不敢再这么藏不住事了,回来的时候老爷是怎么交代的?您可吓死我了……”千若尘头脑里一片混乱,暗暗后悔自己刚才的表现,面对年铭轩的询问时都可以仔细掩饰,为什么对这年史彦的目光便全然乱了分寸?还好,没有再出什么状况,也似乎没有人怀疑,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了吗?掩饰自己,伪装自己,骗过枕边的人,伤害爱她的那颗心……心中一阵疼痛,虽然不爱,但,也有几分不舍,为什么她千若尘与世无争的品性竟要面对这些个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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