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叔送走易吉晨,章奶奶才揉了揉眉心,怔怔望着门口。
“累了么,去休息一会吧。正好我也累了。”看到老章一脸倦容,百朵奶奶轻声问道。
“没事,我只是有些心烦。”
“因为那女孩?”
“我就是不喜欢他们钱家人,看到就忍不住伤神。”钱家跟迟家的矛盾,或许这辈子都再无化解可能。罢了,一切看造化吧。
手机铃又一次响起,单调的,节奏统一的,如同烈日下的蝉声,或独唱,声音此起彼伏;或合唱,协调共鸣,绵绵不断。
百朵始终提不起勇气去接。电话是迟子建打来的,下午的时候他打电话说是要来接自己回家,要自己老实的在医院呆着。
而自己很听话的在医院躺了一天。他不知道他说要来接她回家的那句话对她的冲击力有多大。仿佛是刹那间春风拂面时沁着醉人花香,连同空气中也浮荡着悸动的味道。
一起回家,对百朵来说那是极致的诱惑。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位置。
今天,他已经帮她帮的够多的了。多到甚至超出了她对他的认知,让她以为迟子建是不是被掉包了。
至于一起回家,还是算了吧,她不想给自己留下太多念想,以免让自己都误会。
一个小时后,迟子建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刹那,正有一束夕阳西下的余光打在百朵平静望着窗外的脸庞上,像是笼罩一个让人怜爱的婴儿般。不知为何,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因为不接电话的怒气仿佛也一滴滴的退去,犹如狂涌而来的潮水般,声势浩大而来,又匆匆离去。
听到动静,百朵回过神来,待看到是迟子建时,平静的小脸顿时爬上些许小慌张夹杂着未褪却少女的羞涩,又故作镇静的望向他。
“迟先生?”似是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百朵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为什么不接电话?”平静的语气,让百朵莫名的有些紧张。
看了看不语的百朵,无奈摇摇头,才道:“走吧。”
百朵跟在迟子建身后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两人上了车,迟子建将一杯热腾腾的白开水递到她手里的时候,打开盖子,冒着热气的开水似乎充满着浓郁的香味,塞满整个车厢,连同男人身上醇厚清冽的气息一并包裹滑落她的呼吸中。
他没有再问一句话,直接发动了车子。
而百朵,再喝了一口热水后抬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迟子建的侧脸,从副驾驶座这个角度看上去他是好像比初见时更英俊了,完美刚毅的脸型无懈可击,可他微抿的薄唇及倨傲的下巴似是在表露着他似乎有些不高兴。鬼使神差的,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在等你。”语落,成功的让迟子建本就有些不高兴的脸更加黑了。
“从病房出来到现在,我始终在想一个问题,”待车子滑入主干路后,迟子建轻声开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白葱般纤细手指在热水源源不断的温着下,终于恢复了一点点的暖意。
前方是红绿灯,年柏彦放缓了车速,直到车子挺稳后他转头看着她,目光一贯平静,耐着性子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百朵调整了下坐姿,又轻轻啜了一口热水,她的眸光亦慢慢变得平静,“我想如果我不接,你可能就会回去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
他的手顿在半空,微怔一下后无奈摇头,手再落下时改了方向,放在了她的肩头上,低语了句,“我不是要质问你,我只是想不明白而已。”毕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待遇。
落下的手还在百朵肩头,百朵刚刚一闪而过的惊恐不安提醒了他,他这是干了什么?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着了魔,要做什么,是要将她揽入怀中安抚她的眼中的不安与眼底深处的自卑么?
虽然只是一句解释,可百朵顿觉受宠若惊,她毕竟是从事与人打交道的工作,看人脸色是基本功。也在这么一刻,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我没有想你是质问我,本来我是打算等到再晚一些,自己回家的。”
迟子建任由她开口叙叙没搭话,收回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开始心无旁骛地开着车,狭长眼角却有了微微上扬的弧线。百朵见他又恢复了一贯雷打不动的沉默后也慢慢轻声低了下来,打开水杯慢慢抿了一口,不知怎的,心头萦绕的那抹忧伤和窒闷竟也不见了,不知是因为他送的开水在口中香浓甜滑促成了心理作用,还是因为身边的男人激发了她的肾上腺,总是心底深处滋滋生出一种叫甜蜜的种子。空气中有香甜的味道,是花香,更像是恋爱的感觉,天空泛起湛蓝色的光,与车窗外大片大片凋零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其实她也不得不承认的是,迟子建的出现,的确缓解了蜿蜒在她心里的忧恸,如果没有他在,她不知道自己在经历这一切后,这份挥之不散的忧恸许是会像刀子割心后的血迹般清晰可见。而这一切,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轻轻落下一点车窗,微微有冷风吹进来。使得刚才突如而来的暧昧,顿时消失不见。
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百朵不再开口说话。车内渐渐陷入一片沉默。
一路无语,当车子驶进迟家,两人一同下来的时候,看的金晓彤一脸兴奋。
“哎呦,子建哥哥,百朵,好巧哦。你们一起回来。”看到迟子建扭过不自然的脸,金晓彤犹如打了鸡血般亢奋。
百朵暗叹,金晓彤真是太会挑日子了。还好巧不巧的撞上两人一起回来。这下有得解释了。
“啧啧,子建哥哥,原来你也会让你的车子坐进女人呀,真遗憾,我都没福气坐过。”
看着面色越来越不平静的迟子建,金晓彤转了转灵动的眼眸,不再打趣他。
“事情都办好了?”本想打趣他们转移问题重心的,谁知道,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这里了。子建哥哥真是太讨厌了。
缩了缩脖子,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张叔说事情要进一步调查,还得朵朵配合。”
本来打算当透明人的百朵,在听到他们的对话时,不敢置信的望着迟子建,他竟然动作这么快么。
走过迟子建身旁时,轻轻道:“迟先生,谢谢你。”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缝落在大床上的百朵脸颊上,那弧度是完美的,是毫无瑕疵的,亦是素颜的干净的,几乎与白色的床单融为一体。
许是明媚的阳光照射让她感受到了不舒服,床上的人儿眼皮动了动,慵懒地翻了翻身子,才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昨天晚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以至于连睡梦里也全是关于迟子建的种种。
压抑住内心的那些蠢蠢欲动,百朵打算收拾一下就去公司,晓彤说了今天自己要配合张叔他们。
奈何奶奶在楼下逮到了自己,勒令自己非得让吃了早餐才能离开,看着对面吃相优雅的迟子建,再想想自己的那些想入非非,百朵觉得尴尬无比,总有一种仿佛被看穿的感觉。草草的喝了几口粥,借口有事要忙匆匆离去。
本想着出来搭公交,结果别说公交车了,走出了好远连出租车都没有一辆。她忘了,这不是闹市,这里机会每个人都有车子代步。唉,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区别也太明显了。看来找时间还得把自己的小电车开过来才是王道。
再一次叹了一口气,任命的往前走去。
迟子建开车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走两步就东张西望的百朵。看到她这幼稚的举动,嘴角掀起一抹笑意。也是他疏忽了,这里没有公交车。出租车也很来。
加速开到她的身旁,看到她犹如惊兔般跳开,竟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微微咧开了嘴,露出洁白如雪的牙齿。
怎么还是逃不过碰见他啊。
车窗缓缓落下,看着迟子建那张英俊的带着笑意的脸,百朵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上车。”低醇的声音钻进百朵的耳朵,顺着神经传遍百朵身上每一个细胞。
百朵不再做无所谓的挣扎,听话照做。
看着听话的百朵,迟子建下意识的挑了挑好看的眉毛。
一路默默无语,直到迟子建突然停车时,百朵才回过神来。百朵不熟悉前方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条小街是什么路。但是前方很多人,这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昨天的场景。
多么熟悉的桥段,昨天两人也是因为堵,才会发生她开车狂奔那么一幕,这两天她似乎与这堵字有了不解之缘,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听到迟子建那道低沉嗓音传来,“先在这里等我一下。”如泉水、涓涓细流般,让本已快要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变得昏昏沉沉的百朵,不自觉的轻声脱口逸出了句,“嗯,”顿了顿,神情才慢慢转为正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