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素衣简单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梁穆清静静的坐在她对面,盯着她沉静的眼眸,淡淡开口:“想不到你的见识倒挺多,闺阁之中的女子,竟也知道河洛神女大弟子乔星起的名号。”
上官素衣也是淡淡一笑:“世人皆知河洛神女隐退江湖之后,只有两位亲传弟子仍在江湖。其中大弟子乔星起,凭星沉刀法纵横天下,无人不知,而这二弟子却鲜少为人所知。十几年前两大弟子突然同时消失,她们手中的神物的下落便成了天下人所追寻的对象。”
“日月符和…星环佩。”梁穆清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你确定,皇上当时拿着的,是星环佩?”
“确定,那陌生少年也叫它星环佩,那女子似乎也是为它而来。”
“这神物…为何会在皇上手中?”梁穆清敛眉沉思,“两大神物消失于江湖已是许久,如今星环佩已出现,不知日月符如今又在何处?”
“我听闻这两大神物只能为其主人或神力继承人所用,不知为何,皇上竟也能使用星环佩,似乎还窥见了什么天机,疯了一般的说了好些胡话。”
“想必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如今只盼日月符千万不要现身于江湖,否则必将天下大乱。”
上官素衣不解道:“日月符不过也是个神物而已,就算它拥有可与星环佩相比的力量,也不至于天下大乱这么夸张吧。”
“日月符的力量,要比星环佩强上上千上万倍。”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隐隐带了些杀戮之气,“星环佩可卜尽天下之事,而日月符…日为生,月为死,执日月符者,方圆百里之内,万物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上官素衣听得脊背一阵发凉:“这么厉害?”
“不过日月符的主人,也就是河洛神女的二弟子,向来少在江湖上现身,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他抬起头来问她,“关于那少年的身份,你可有线索?”
上官素衣很诚恳的摇了摇头:“我只知他拿着星沉刀,使的刀法也确实是星沉刀法。他必定与乔星起有某种联系,只是线索实在太少,无从猜测。”
两人正说着话,白兮又在门口敲了敲门道:“世子,白兮有要事禀报。”
“进来。”
白兮走到两人面前,低声道:“世子,皇上早些时候下令,说大梁出了些急事要王爷王妃速速回去处理,王爷王妃怕世子不舍,便没有告诉世子,于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梁府了…”
“什么?”纵使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没有忍住,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南宫易太过分了,本世子才与爹娘团聚不过一日,他就急着让爹娘离开!”
“世子息怒。”白兮慌忙跪下。他知道,发怒的梁穆清,谁都惹不得。
上官素衣默默坐在椅子上,看着周身散发着杀气的梁穆清。
“王妃走时留下话来,要世子好好待世子妃…”白兮硬着头皮又说了一句。
梁穆清转过身来,微红的双眼盯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上官素衣用食指指尖轻轻拂了拂鼻尖,声音轻轻冷冷,带着些慵懒:“世子,之前我说的事,可考虑好了么?”
“什么事?”梁穆清仍旧看着她。
“这天下,世子还要不要?”她清亮的眼眸清澈澄明,如一丝雨后的微光,照亮了他此刻的世界。
“上官素衣,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他走上前去,逼近她的脸,“本世子只有十万黑羽卫,拿什么打天下?”
上官素衣突然轻轻的笑了。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笑容,她笑的时候眼睛微微弯着,如一弯新月,清丽明媚的面容在她笑起来的一瞬间光华大盛,如一朵桃花迎着日光灼灼绽放。她唇边的笑意带着些慵懒不屑,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那么,愿借十万虎贲,为你,荡平天下。”
她的话清晰的传到梁穆清耳中,他只觉得浑身血脉贲张,一股豪情涌上心头;仍跪在地上的白兮也顿觉心中一阵激荡。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她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眼神里带着睥睨一切的轻蔑。
那样好看。
他突然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微微一动,接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楚的问道:“你刚才说,为谁?”
“啊?”
冥水宫。
“宫主,您没事吧?”锦绣一脸关切的看着斜倚在榻上脸色苍白的冥灏,眼中满是焦急。
“暂时没事。”他无力的摆了摆手,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洛庄主已经到了,您看…”锦绣俯身问道。
“请她进来吧。”冥灏强撑着支撑起身子,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已经干裂的嘴唇。
“宫主这是怎么了?”洛凰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不待他招呼便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想不到冥宫主年纪轻轻,倒和我一样得了些旁人治不好的毛病。”
“只是中了梨花针而已,并非怪病,庄主不必挂怀。”冥灏抬眼看向洛凰,“听庄主的意思,庄主身上可是得了什么病了?”
洛凰冷笑一声:“既然你我已是合作关系,那我也就不隐瞒了。我小时候,师父曾传我一套寒冰密法,练成之后我便可成为师父的继承人。只是师父一再叮嘱,练了此法,便吃不得任何性烈之物,一旦误入,便会前功尽弃,甚至走火入魔。”
“洛庄主如此聪慧,自然是能练成的。”
“我有一个亲妹妹,一向性子顽劣。我担忧她嫉妒我得了师父密法,欲加害于我,便日日避着她。想不到,在我即将练成的最后一天早上,她竟把我平日里喝的凉茶,换成了一盏姜汤。”她的表情有些狰狞起来,双目中饱含着浓浓的恨意。
“姜本就是性及其辛辣之物,我只喝了一口,立刻功力大散,陷入疯癫之境。亏的师父倾尽毕生本事把我救了回来,从此我便落下了病根,须得日日服用冰玉丸才能勉强吊着一口气。”
冥灏垂目道:“如此真是可惜了。”
洛凰笑了笑,“我话有些多了,还望冥宫主不要介意。想必冥宫主也已知晓宫中发生的事情了…”
“那想必洛庄主也应该知道,是我的亲自出的手吧。”冥灏淡淡抬眼,“洛庄主,这件事,我很不满意。”
洛凰赶紧接话道:“是我手下的人办事不力,一直没能查到那玉佩的下落,这才劳动冥宫主亲自出手。”
“既然玉佩的事已经结束了,那我们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可是冥宫主所恨的人,不还在宫中么?”洛凰挑眉,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诱惑,“我想你的目的和我现在要做的事是一样的,就是让那个人,离开他的皇位。”
“我想杀了他。”冥灏轻抿了一口热茶,语气云淡风轻。
“杀了也无妨。”洛凰知道冥水宫一向杀戮成性,便顺着他道:“他在我的计划中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冥宫主想杀,那杀了便是。”
“洛庄主还是省省心吧。这是我冥灏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洛凰刚要说些什么,便被冥灏硬生生打断:“既然洛庄主想与我继续合作,就要让我看到合作的诚意。这几日我要闭关修养,还望庄主不要前来打扰。”说罢,他抬手示意锦绣:“锦绣,送客。”
锦绣送了洛凰出去,又回到他身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宫主,您…”
冥灏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了,吩咐道:“今日我便启程去双生崖,宫中事务,交给你了。”
锦绣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颊,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低头道:“是。”
水。
无边无际的水。在她眼前泛着淡淡的幽蓝,像地狱的鬼火在她眼前跳动。
乔星起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软软的卧在冰冷的高台之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就在一刻钟之前,随着星环佩上天机显现,她的五脏六腑在刹那之间老去,一头黑丝转瞬之间已成白发。她的容颜还在,却已与她这副残破的身体格格不入。
“想不到,我竟然是这样的死法。”
“你就这么想死么?”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石室之内,与水珠落地的清脆声合为一体。
听到这声音,乔星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望着站在门口的那个紫衣女子,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嘶哑的唤了一声:“师妹,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我再不来,你就要死了。”女子衣袖飘飖,转瞬之间便来到了乔星起身旁。
“你不是还在恨我么?怎么会来看我…”乔星起凄惨的一笑,表情变得万分狰狞,“你知道的,我也在恨你,恨他从始至终,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唇边滴落几滴殷红的鲜血。
女子蹲在她身旁,慢慢的展开右手,星环佩散发着微弱的光亮,静静的躺在她的掌心。
“如今我要死了,你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嘲笑我是么?”乔星起用尽全力吐出这一句话,又开始剧烈的喘息起来。
“师姐,我为了救你,闯了那人的皇宫,才拿回来这块星环佩…你知道,那是我最不愿去的地方。”她微微一叹,身子一软坐倒在乔星起身边。
乔星起盯着她苍白的面容:“你身子为何如此虚弱?”她凝视了许久,突然冷笑一声,“师妹莫不是把日月符给了他,落得个和我一样的下场。”乔星起一眼便看出她如此虚弱的原因,她与自己一样,只要神物不在身边,便会神力衰减。
“你当我和你一样傻么?”女子轻轻的笑了,将星环佩在她面前晃了晃,“师姐就别逞能了,还是先救下自己的命,再和我争论吧。”
“救?拿什么救?星环佩神力即将散尽,那便是我的死期。”
“师姐当年既然能偷听来这让神物为他人所用的法子,就当多偷听些才是啊。”女子粲然一笑,白皙如玉的右手猛然握紧,将星环佩瞬间捏碎成一堆碎玉!
“你…你干什么…”乔星起双目睁圆,一脸的不可置信。突然,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五脏六腑都充斥着炽热的血液,她掩唇轻咳,鬓边垂下一缕雪白的发丝,在她的眼前慢慢恢复成如墨的黑色。
“我曾偷偷翻阅师父阁中所藏的秘典,书中记载,若神物离开身边太久,神力散尽,此时想要活命…只需取回神物,销毁便是。”女子张开手掌,碎玉如绿色的雨,倾泻在她的身旁。
乔星起合上双眼,慢慢感受着身体的复原:“但你也知道,神物若毁,我便与寻常人无异…我身为河洛神女大弟子,怎么能甘心做一个普通人…我怎么对得起师父…”
“师姐何必烦恼?”女子用帕子将那碎玉包好,放进乔星起手中,“星环佩与日月符所用的材料都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方能集天地精华,纳世间灵气,作神力传递之用。这样难得的东西…只需一小块,便可将原物复原。”女子轻轻一笑,“师姐,还是要多看书呀。”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星环佩毕竟是上古神物,你让我去哪儿找和它一摸一样的材料?怕是寻遍天下也寻不得。”
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自然寻不到。而且,需得是本就出自星环佩身上的,方能有用。师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粗心啊。师妹言尽于此,还望师姐好自为之。”女子说完,脚尖轻点,转瞬之间便消失在门外。
乔星起慢慢咀嚼着女子留下的最后那句话。半晌,她打开包着碎玉的帕子,手心暗运内力,将流沙一般的碎玉汇聚在一起。
时光在那一瞬间仿佛凝滞了,她猛的瞪大了眼睛,那星环佩的一角,分明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手上内力散去,碎玉又洒落在那方洁白的帕子上,她微微闭上眼睛,漫天的记忆如雨般袭来…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她终于睁开了眼睛。“锦绣!”她气运丹田,内力将她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锦绣闻声而来,恭敬的立在门口:“老宫主有何吩咐?”
“灏儿呢?我要见灏儿。”
“回老宫主,宫主中了梨花针的毒,刚刚已经启程去双生崖求药了。”锦绣如实答道。
“你说什么?他去了双生崖?”乔星起猛然站起身来,在高台上她纤弱的身影摇摇欲坠。她仰起头,看着漆黑的石板,终于留下两行清泪来:“都是我作的孽啊…作孽啊…”
她凄苦的声音在石室之内久久的回响,如一曲哀伤婉转的箜篌,浸满了浓浓的悲伤。
皇宫。养心殿。
南宫易卧在榻上,双目紧闭,略带沧桑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疲惫。郑襄坐在他身畔,手中端着一碗参汤仔细的吹了吹,柔声道:“陛下,喝碗参汤暖暖胃吧。”
听到郑襄的声音,南宫易慢慢睁开眼睛,眼神茫然的看向窗外,任由郑襄将温度刚好的参汤送入自己口中。
“陛下,魏将军和楚丞相来了。”李公公站在门口低声说道。
“传他们进来。”南宫易疲惫的眉眼略微精神了几分,强撑着坐起身来。郑襄连忙拿了个软垫靠在南宫易身后,然后起身道:“那臣妾先告退了。”
“去吧。朕这几日身体不好,周贵妃那边,你替朕好生照看。”
“是。”郑襄应了一声,走出门去,正与魏将军和楚丞相撞了个满怀。
“皇贵妃。”两人俯身施礼。郑襄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声音里带着她独有的娇媚与跋扈:“你们两个,别什么事儿都往陛下这推。陛下给你们那么多俸禄,可不是养废物的!”
“皇贵妃说的是。”两人对视一眼,唯唯诺诺的应着。他们素知皇贵妃的性子,也不与她多计较,侧身让她先行,待她走的远了两人才转身进屋。
“陛下身体可还好?”楚丞相一脸关切的看着南宫易有些发白的脸色。
“无事,心悸受惊所致,养几日便好了。”他轻咳了几声,“刚才的事朕已在密函中告知你们了,朕特地召你们前来,就是要与你们商量此事。”
魏将军脸色凝重道:“陛下,您确定没有看错?”
“得上官素衣者,得天下,朕看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南宫易的声音低低的,令人不寒而栗,“早知如此,朕便该将她和上官家一起铲除干净。如今她嫁入梁府,想要动她,更是难上加难。朕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陛下…”楚丞相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有话就说,你与朕不必遮掩。”
“臣有一法,不知可不可行…”楚丞相眼神飘忽不定,似乎还在犹豫。
“讲。”
“臣有一女,年方十七,自请嫁入梁府为妾,为皇上所用。”楚丞相极其艰难的说完了这句话,额头上有微微的薄汗。
南宫易的眼睛亮了几分,他看着楚丞相,声音依旧听不出波动:“你舍得?朕记得,你只得这一个女儿。”
“臣自然舍不得…只是那日大朝会上,小女见了世子之后便吵着非世子不嫁,在家里哭着闹了好一阵。臣想着若是小女嫁到世子身边,便可替皇上监视世子的一举一动,也算…为陛下尽一份心。”
“她既心仪世子,怎么会为朕所用?楚丞相,此事是你欠考虑了吧。”南宫易侧过身子,拿起那盏还透着几分热气的参汤,呷了一口。
“小女一心想嫁与世子,臣便顺水推舟,说陛下只是想监视世子,并不会伤害世子。如今只有陛下赐婚她才能嫁入梁府,她也该做些什么报答陛下才是。”
南宫易微微一笑,看着他道:“为了朕,你连亲生女儿都舍出去了。这份情,朕记下了。”
楚丞相慌忙跪下:“臣不敢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南宫易放下参汤,淡淡的看向窗外,口中说道:“朕会让你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入梁府,压的那上官素衣永无出头之日。待赐婚的圣旨下去,朕便封你女儿为平梁公主,行过册封大典之后,以公主身份出嫁。”
楚丞相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多谢陛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将军见南宫易似乎心情不错,便急忙开口道:“皇上,臣也有一事与陛下相商…”
“何事?”
魏将军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这许多年,只得两个公主,臣恳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考虑,多纳些妃嫔,充盈后宫,以开枝散叶,皇家才能后继有人啊…”
“周贵妃不是刚有喜么?”南宫易显然不太高兴。
“陛下,贵妃有孕确实是喜事,但想必陛下心中清楚,后宫最忌讳的便是专宠…陛下应当广施雨露恩泽,皇家才能人丁兴旺…”他知道,南宫易向来少进后宫,除了周贵妃与皇贵妃外,似乎对其他女人再无兴趣。如今南宫易已年过四十,膝下却无一个皇子,身为皇上身边的重臣,他不得不为皇位的继承问题考虑。
他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南宫易,见他只是微微皱眉,并无过多话语,便又加了一句道:“臣知道陛下之前已废了一年一选秀的规矩。臣恳请陛下,为了皇嗣考虑,择吉日选一次秀,就一次!”他言辞恳切,一脸希冀的看着南宫易。
“罢了罢了。”南宫易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便选一次秀吧。只是朕这次要从民间女子中选,要那种没有身份背景的,免得到时候不知道选了哪个权贵家的女儿,留在朕身边,朕也不得安心。”
“是是是,都听陛下的,臣这就去办。”魏将军连忙叩头谢恩。
“好了,你们退下吧,朕累了,得歇歇。”南宫易揉了揉微微发热的太阳穴。
“臣告退。”
三日的大朝会很快便结束了。各国使臣陆续离开皇宫,但大多都还逗留在京城内。大多数人都会借此机会在京城内多呆些时日,一是探查南国的国情,二是采买些奇珍异宝回去进献国君。长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热闹无比,每日都会有新来的商贩卖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上官素衣虽然十分想去,但梁穆清已经明令禁止她私自上街,理由是她的身份是梁府的世子妃,独自一人在外,容易被人盯上,对梁府不利。
她只得闷闷不乐的撅着嘴,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懒懒的抄着一卷左传。
九公主今日陪着皇贵妃去玲珑寺进香,她不必进宫伴读,倒是难得的清闲。她的房门敞开,温热的风涌进屋内,桌上的天青色琉璃瓶里插着一枝刚折的金边六月雪,白白的小花儿在风中轻柔的摇曳。“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她口中慢慢的念着,清透的白纸上显现出一行娟秀有力的字来。
“难得见你这样清闲。”花溪叠抱了一大摞书从门口进来,堆在她屋内的书架旁。
她停了笔,抬头看向他:“你怎么每次来都神不知鬼不觉的。”
花溪叠笑笑,指了指那摞书:“我这不是履行承诺,给你送书来了嘛。”
上官素衣走过去,随意的翻开几页,皱眉道:“这也太难了吧…”花溪叠看着她一脸愁容,忍不住好笑道:“你那么聪明,几本医书而已,还能难倒你?对了,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京城一些时日了,你自己要小心,若是再受了伤,可没人救你了。”
“你要走?”上官素衣睁大了眼睛看他,“去哪儿?”
花溪叠不答,唇边的笑意依旧温柔如水,“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是不是你的病…又严重了?”
“你担心我?”花溪叠突然凑近她的脸,她来不及躲开,身子一颤,差点亲上他柔软的双唇。
“才没有!”上官素衣气鼓鼓的转过身去,脸色微红。
“你比以前可爱多了。”花溪叠见了她这副表情,忍不住伸过来一只手想摸摸她的头,被她一掌打开。
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花溪叠轻笑一声,有些玩味的看着她:“我该走了,你也该忙起来了。”说完不等她说些什么,人已然消失了。
“什么意思啊…我能有什么忙的啊。”她莫名其妙的看着花溪叠消失的背影。紫嫱换了一盏新沏的茶放在桌上,她闲来无事便伸手倒了一盏,细细的吹着。
然而茶还没喝到嘴里去,门口便传来了白兮的声音:“世子妃,世子让您现在去正厅一趟。”
“又有什么事啊…”上官素衣有些头痛的揉了揉脑袋,极其不情愿的站起身来。
“李公公来了。”白兮低头道。
“他怎么又来了?”在上官素衣的印象中,李公公每次来梁府都没什么好事。她将桌上摊开的书收进抽屉里,又吩咐紫嫱把刚刚花溪叠拿来的书整理好,这才随白兮走了出去。
当她来到正厅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花溪叠说她要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