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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大朝会(一)

春明宫。

春明宫是皇家宴饮玩乐之地,乃先帝为爱妃刘淑妃所建。刘淑妃得先帝盛宠,虽不得后位,却得尽了富贵荣华。先帝勤政爱民,从不沉溺酒色,却肯为刘淑妃一句无心之言,修建一座如此华美的宫殿。春明宫占了皇宫之中风景最好的一方土地,大小宫殿,皆用琉璃砖瓦,那琉璃映着盛夏的阳光,明晃晃的,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华,一眼望去,华美非凡。从皇宫正门口到春明宫之间,是一条约两百米的笔直的青石板路,此时已铺上了一条朱红色的波斯地毯,地毯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和祥云的图样,道路两旁,宫女跪地迎接,万分隆重。传闻先帝曾称赞刘淑妃“笑起来甚是好看,如春光般明媚讨喜”,所以宫殿建成之后,便命名为春明宫,足见淑妃盛宠。

上官素衣推着九公主从宫内小路绕至春明宫内,她刚刚踏入宫门,便有一个婢女上前引路道:“九公主,世子妃,皇上吩咐了,各国使节还需在前殿交接礼品,办理入境事宜,因此先在偏殿办下了皇家内宴,世子妃这边请吧。”

上官素衣点点头,推着九公主跟着那婢女走入偏殿。

卫辞正守在偏殿门口,见上官素衣推了九公主过来,赶紧上前帮着上官素衣把轮椅轻轻的抬过门槛。九公主对着卫辞眨眨眼,温温婉婉的一笑。

“九儿,到父皇身边坐!”南宫易笑着拍了拍他身边的座位,示意身后的婢女推九公主过来。上官素衣将轮椅交到婢女手中,自己也由婢女引着在一个空位前坐下了。她跪坐在桌前,抬眸看似不经意的打量着屋内的众人。

南宫易坐在高台之上的龙椅中,左边坐着周贵妃与淑慎公主,右手边则坐着皇贵妃与九公主。高台之下,坐在南宫易左手边第一位的,便是楚丞相了,他身后跪坐着一个身穿粉衣的少女,那少女正垂眸细细的吹着手中的热茶,柳叶一样的细眉,微微翘着的睫毛氤氲着茶的热气,一颦一笑间尽显大家闺秀的端庄温婉。再往下看,便是魏大将军,他的身侧也跪坐着一个少女,只不过这少女只穿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青衣,竟有些像男子的式样,她脸部的线条十分硬朗,眉宇之间尽是阳刚之气,头发只高高的挽了一个髻,便再无其他装饰。紧接着便是她,她瞥了一眼左手边的空位,那应该是梁穆清的位置。她抬眸向对面看去,只见对面坐着的皆是后宫嫔妃,按着位分依次落座,此外便再无他人了。

“世子妃,怎么,你未和世子一同前来吗?”南宫易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的空位上。

“回皇上,臣妾昨夜为陪九公主,宿在安喜宫中,不曾回府。”她微微一抬头,敏锐的捕捉到南宫易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疑窦,便低了头假意娇羞道:“平日里都是臣妾叫世子起床的,昨夜臣妾不在,想必世子今日起的晚了,还望皇上见谅。”说罢她便低下头去,似是娇羞的不肯抬头。

她心中明净:皇上现在必定在疑虑她和梁穆清的关系,此时表现的越是恩爱,皇上就越无法对她下手。

南宫易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她:眼前的少女做起事来,似乎比以前更加滴水不漏了。

她正欲低头去喝面前那盏茶,却听得对面一个女声娇笑道:“想不到世子妃容颜尽毁,竟还有本事抓住男人的心,当真是好手段。哦对了,不知世子妃夜夜面对一张与自己一样丑陋的脸,心中作何感想?”

她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女子,正是皇上身边的兰嫔。“兰嫔怎么说话呢?今日可是好日子,可别坏了皇上的兴致。”皇贵妃捧了一捧瓜子嗑着,冷冷的看了兰嫔一眼。

南宫易却只是一言不发,也不出言训斥,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君临天下的亲和却又冷漠的微笑。

魏将军站起身道:“皇上恕罪,小女在家时口无遮拦惯了,皇上切勿怪罪。”

原来是魏将军的女儿,看来那个青衣少女应该就是兰嫔的姐姐魏芝了。上官素衣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人惹了,会不会有麻烦呀?

“无妨,朕就喜欢她这直爽的性子。”南宫易这才接口道,“将门之女,必不是等闲之辈,你虽膝下无儿,有这两个女儿,倒也值得了。”

“臣妾说错了吗?”兰嫔见皇上并未指责自己,反倒越发嚣张起来,伸手便指着她道:“臣妾早就听闻此女不详,名中一个”素“字,听了就晦气!她这样晦气的人,不知使了多少手段,才留住世子的心呢!”

“臣的私事,就不劳烦兰嫔操心了。”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抬头看去,梁穆清穿了一袭天青色的罗衣,逆着清晨的日光走进殿来,日光打在他未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上,却显得他的唇薄薄的两片。他眼底深邃,对皇上行礼道:“臣梁穆清,参见皇上。”

南宫易放下手中的茶盏,一时天地无言,偌大的宫殿瞬时寂静无声,他低头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少年,仿佛一切都与一年前不曾有丝毫改变。

“穆清,你与朕,已是一年未见了。”

跪在地上的少年抬起头来,恍惚间,南宫易仿佛回到了十年之前,那个只有十岁的少年也是这样跪在他的面前,眼睛里满是不安与惊恐:“皇上…穆清留在这里,是不是就不能回到大梁去了?”那时,年仅十岁的梁穆清眼底的悲伤浓郁如血,他感觉自己坚硬的心微微动了动,却还是缓缓开口道:“京城很好,比大梁…好千百倍。”

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消失,他看见如今的梁穆清已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再无任何悲伤,深邃而坚毅:“虽一年未见,臣时时谨记皇上关怀。”

南宫易有瞬间的错愕。他微微闭上眼睛,挥了挥手道:“入座吧。”

梁穆清走到上官素衣身旁,他跪下来时,衣袖轻轻的拂到她袖口那朵精致的天蓝色的花上。她的身体微微一动,转头看他时,却见他一手拿起茶盏,一手掩唇作喝茶状,口中却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某人想早上叫本世子起床?”

上官素衣慌忙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是怕皇上起疑,我才…”

兰嫔见梁穆清来了,轻蔑一笑道:“还真是郎才女貌,果真绝配啊!”“兰嫔!”一直不作声的周贵妃低声呵斥了一句,“今日是大好的日子,你少说两句便是。”兰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宫中传闻世子妃不得世子宠爱,她欺负欺负世子妃也就罢了,竟敢欺到世子头上?要知道这可是位连皇上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主儿。

梁穆清却也不生气,只是起身对着皇上说道:“皇上,臣今日来此,还有一件喜事相告,还望皇上与臣一同庆祝才是。”

“哦?是何喜事,说来与朕听听!”南宫易紧紧的盯着梁穆清,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磕在桌上。

“回皇上,臣有幸得见神医,如今臣的脸已经痊愈,身体也已经见好了,想必皇上一定会为臣高兴的吧。”他不疾不徐的说着,将南宫易眼神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殿中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三年前,梁穆清率兵镇压边境动乱,得胜而归,那时他身骑一匹白马,率亲信随从从京城主道回府,路边百姓夹道迎接,百里之内,所有人都见到了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自此,民间便盛赞梁穆清“冠盖满京华,公子世无双”,无数女子称自己非他不嫁。只是一年前他声称自己容貌尽毁之后,这样的传闻便渐渐淡了,直到今日…

梁穆清伸出手,慢慢的摘下脸上那半张面具。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停留在他的脸上,仿佛时光凝滞,这便是最后的定格。

他手中拿着那半张狰狞的面具,逆光站在大殿中央。日光映在他的天青色罗衣上,上面天水碧的回云暗纹显得清透无比,衬的他清冷而疏离。他的身材颀长而挺拔,风吹起他鬓边的碎发,零零乱乱,衬的他的脸如水墨画中的仙人。

上官素衣低头抿了一口茶,抬头看时,她看见那个坐在楚丞相身侧的少女痴痴的望着梁穆清,眼中散发出灼热的光华。

她心中一动。她想起自己遇见那个男人时,她的眼中也是绽放着如此的神采。

“朕…甚是高兴。不知,是哪位神医,竟有此妙手回天之术?”南宫易倒也没有太过惊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梁穆清,等着他下一步的解释。

“回皇上,是世子妃偶然结识了钟离公子,便请到梁府做客了。”

“神医钟离?”南宫易的眼睛陡然睁大,“朕都请不动他,怎么世子妃倒是请的动了?穆清,你若是敢骗朕…”他的语气骤然冰冷。

上官素衣刚喝了一盏热茶,额头上有些微汗,便从怀中取出花溪叠的那把绢扇闲闲的扇着。听得皇上如此说,她只是轻轻一笑,“皇上,万事皆讲究个缘字,许多事情,强求反而得不来。”

“既然你们说请到了神医钟离,那世子妃的脸,可是也好了?”一旁的周贵妃自是知道皇上此刻在想什么,便替他发问了。

“钟离公子妙手回春,自然是好了。”上官素衣笑意盈盈,饶有趣味的看着南宫易渐渐冰冷下来的眼神。

“那么你,便把面纱摘下来给朕看看,如何?”南宫易微微眯了双眼看她。

“钟离公子说,臣妾脸伤初愈,不宜见光,还望皇上见谅。”嘴上如此说,她心里却很明白:她这样做,无非是想看看,那个人在看到她面罩白纱的脸时,是不是会有那么一丝的愧疚?

“你撒谎。”周贵妃突然冷冷一笑,“钟离公子一向不喜与皇家打交道,又怎肯为你们医治?你这是在欺君…”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突然慢慢的小了。南宫易疑惑的转头,却见她直直的盯着上官素衣手里那把绢扇,手指颤抖着指着她道:“那扇子…你,你哪里来的?”

上官素衣看了手中的扇子一眼,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却还是答道:“是钟离公子赠予我的。”

“爱妃认得那扇子?”南宫易转过头问周贵妃。

“不,是,是…”周贵妃有些语无伦次,半晌才道:“臣妾未入宫之前,有幸得见钟离公子一面,知道这把冰蚕丝的绢扇是他贴身之物…”

冰蚕丝?贴身之物?

上官素衣惊的差点把手中的扇子丢出去。她自然知道冰蚕丝的名贵,那是极寒的双生谷中冰蚕吐出的丝,性极寒,无论何时摸上去总是如冰一般寒冷,是极其难得的宝物。怪不得他要把这扇子送给自己…是为了用冰蚕丝压制自己体内那股燥热之气吧。她这样想着,伸手摸了摸那绢扇,果然如冰一般,丝丝凉意入体,顿觉无比惬意。等等…可花溪叠本就是极寒之体,怎么会把这样极寒的东西贴身携带?莫不是,莫不是这绢扇是用他散发出的寒气滋养而成…她默默的想着,一时思绪如麻。

“既是钟离公子贴身之物,那朕也就无需多疑了。只是不知,朕可否有缘见上他一面?”南宫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漠然的微笑。

“皇上相邀,想必钟离公子自然乐意前来。”

“好,待今日朝会结束之后,朕便备下宴席,恭候钟离公子了。”南宫易盯着上官素衣的脸,似乎要隔着那层薄薄的面纱,将她生生看透。

梁穆清重新在她身边坐好,见她一直盯着兰嫔看,眼神里带着极力隐藏的不忿。他便转身,似是不经意的伸手替她理了理发间的金钗,一时间竟是无限的温柔旖旎。她正欲抬头,却听见他附在她耳边,鼻息呼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不喜欢那支钗么?”

“那支钗太过名贵,我怕太招摇。”她的眼神有些躲闪,慌忙自己伸手理了理头发。

就是这样的几个小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却成了恩爱无限。

兰嫔有些尴尬的干咳了几声,讪讪的开口道:“世子与世子妃恩爱非常,刚刚的话…还望世子不必介怀。”

梁穆清连头都没抬。

上官素衣小心翼翼的看了梁穆清一眼,他抛过来一个“无需忌惮,随便说”的眼神,她的眼睛立刻亮了。

“臣妾十分敬佩魏大将军呢,魏将军虽是武将,却也才思敏捷,不然怎么会为女儿起出这样好的名字来?”她对着兰嫔盈盈一笑,“魏芝、魏兰,想必魏将军是盼着女儿能做芝兰玉树,却不想如今已有一个,已成了朽木枯树了。”

梁穆清唇边勾起一抹极轻浅的笑。

兰嫔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她有些恼怒的看了上官素衣一眼,又回头抛给皇上一个委屈的眼神,却不想皇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有皇贵妃抛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皇上,各国使节已交接完毕,如今已在正殿入座完毕,就等着陛下了。”李公公进来通报道。

南宫易站起身,挥了挥手道:“移驾正殿。诸位都是皇家中人,今日朝会,切记不可丢了皇家的脸面!”

“臣等遵旨。”“臣妾遵旨。”

众人躬身应诺,跟着皇上向正殿走去。

正殿。

“诸位今日能赏光来此,是朕的荣幸,来,朕敬你们一杯!”南宫易朗声一笑,举杯将杯中醇香的液体一饮而尽,在座的众人也跟着将杯中的酒喝尽。他放下酒杯,环视着在座的形形色色的人,眉头微微一皱。一旁的周贵妃立刻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伸手递了一颗剥好的葡萄过去,小声道:“东瀛一向是仗着自己临海繁盛,不把我们这些国家放在眼里的,今日没有派使者过来,倒是情理之中了。”南宫易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许,他微笑着接过葡萄放入口中,“知朕者,莫过于你了。”

南宫易挥了挥手,便有一队穿着华美舞衣的宫女袅袅婷婷的走上前来,伴着乐师弹奏的悠扬曲调翩翩起舞。上官素衣却只是低着头,双手捧着一盏茶,慢慢的喝着,似乎那茶永远也喝不完。梁穆清微微偏了头看向她:“你的茶喝完了。”

“嗯。”她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却依旧不肯抬头。

“我父母正看着你呢,你抬头打个招呼。”梁穆清又补了一句。

这次她不得不抬头了。

她缓缓的抬起头,却看见她的正对面,一个一身玄黄色罗衣的少年正向她看来,目光对视的瞬间,她有些失神,仿佛她此刻已不在这春明宫中。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她隔着几尺宽的过道看着他,他还是一年前的模样,眼睛依旧温柔如昔,右眼下方有三颗小小的痣,衬的他的眼睛温润而顺从。他的下巴瘦了许多,鼻梁似乎比之前更挺拔了…她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他,隔了一条不过几尺的过道,她再次看着这个曾眩目了她生命的少年,却只觉得仿佛隔着整整一年的时光那样遥远。他依旧翩翩公子,举手投足间都是让人迷恋的气息,可当他朝自己看来时,她突然觉得心底里的某个地方生生的痛了起来,痛的她想闭上眼睛,痛的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剜了去。

她咬紧嘴唇,拼尽全力转过头去,镇南王夫妇正笑意温柔的看着她。她报之以一个羞赧的微笑,便又低下了头。

“你怎么了?”敏锐如梁穆清,自然立刻就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没…没什么。”她的眼神中满是逃避。

梁穆清抬头看了一眼那玄黄色罗衣的少年,声音骤然清冷:“北国太子江苏醒…你认得他?”

“…只是一面之交。”她闭上了眼睛,心中的痛仿佛决堤的洪水,毫不留情的侵袭着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

梁穆清没再说话。

南宫易却一直关注着上官素衣的一举一动,早已将她刚刚的举动尽收眼底。他唇边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朝那玄黄色罗衣的少年开口道:“苏醒,朕听闻你父皇已退位做了太上皇,将整个北国天下交付于你了呢。”

江苏醒仍呆呆的看着上官素衣,听得南宫易与自己说话,这才回过神来,温温润润的笑道:“父皇倒是乐得清闲了,只是苏醒尚且年幼,到时还望陛下多多扶持。”他脸上的笑意温润如玉,阳光映在他脸上,令他的脸仿佛如玉雕一般美好而通透。

“那是自然。一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朕与你父皇都未放在心上,若有什么需要朕帮助的,尽管跟朕提便是了。”南宫易脸上堆笑,却毫不留情的揭了这层伤疤。

“…多谢陛下垂怜。”江苏醒一时语塞,只得胡乱应付了一句,然后又不自觉的看向了上官素衣。

“你一直看着她做什么?你不认得她了么?这位是大梁世子妃,说起来你们还是旧识呢。”南宫易一副“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她”的样子,指着上官素衣对江苏醒介绍道:“上官家的女儿,说起来,你们还差点成为夫妻呢。”

上官素衣感觉到身旁的梁穆清身子微微一动。

江苏醒没想到南宫易竟会把此事拿到明面上来说,错愕了片刻,方才接口道:“苏醒自然认得…”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上官素衣身上,眼睛里藏着许多错乱而复杂的情绪,他木然的张了张口,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终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衣儿…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好一个别来无恙。

她握紧了拳头,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环在了她的腰间。她一愣,侧身看去,却见梁穆清不动声色的扶住自己的腰,语气清冷:“太子殿下,劳烦您称她为世子妃。”他的手温热而宽厚,将她纤细的腰肢环在他的身侧,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无比踏实。

“好了,别说这些了,今日大朝盛会,自然应该欢欢喜喜的。”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她相貌平平,眼神里却处处透着精明,一身朱红布衣,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小小的戒指,戒指上赫然雕着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洛庄主说的极是。今年御林军新换了一批刀剑,据说是洛庄主亲自画的图样,果真不同凡响。”南宫易赞道。

洛凰拱手笑道:“皇上过奖了。我近日从江湖各处得来了几个新奇的小玩意儿,刚才在前殿已经交给李公公拿下去收着了,还望皇上好好赏玩。”

“那是自然。洛庄主看上的东西,必是好东西。”

“皇上,这些歌舞实在是看的烦了,不知何时开始击鞠?”说话的是准格尔部族的长老,他身穿一身兽皮和兽毛制成的衣,回身指了指身后几个和他一样装束的男子,“我准格尔部族的王子可都急着要一展身手呢!”

“哈哈哈,长老莫急!”南宫易笑道,“既是嫌弃这歌舞乏味,待会儿到了凤露台,朕让朕的几位爱妃们为各位表演助兴,如何?”

“甚好,甚好,早就听说南国后宫的几位佳人都是倾国之姿,今日有幸得以一见,是我的福气了。”一个穿了一身五颜六色的华服的男子正拿着酒杯,眯眼打量着皇上身边的皇贵妃和周贵妃,他身上各处都挂满了各色珠宝,似乎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我很有钱!

“西夏的王子,说话果然风趣。”皇贵妃冷眼瞥了西夏王子一眼。

这时,李公公从侧门走了进来,对着皇上鞠躬道:“皇上,梧桐台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好。”南宫易对着刚刚那个准格尔部族的长老说道,“击鞠已经准备好了,各位,请移步梧桐台吧。”

梧桐台顾名思义,因四周种满梧桐而得名。它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台子,占地约有一个半马场那么大,因此十分宽阔,地势也很高,四面皆设有台阶。朱红雕漆的梁柱,四周挂满琉璃宫灯,虽未点燃,却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出非凡的华美。因为有些心不在焉,步上台阶时她被嵌在台阶缝隙里一块小小的石头绊了一下,她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梁穆清不动声色的将她扶稳,将那块小石头轻轻的踢到一边去:“小心一点。”她有些感激的望了他一眼,跟在他身后走上台阶。

环着梧桐台最外围的一圈早已布好了桌椅,上官素衣在梁穆清身旁坐下,抬头看时,见对面一座尖塔上几个士兵正举着一面草制的箭靶,离这梧桐台约有百米之遥。南宫易挥了挥手,身后便走过来一个侍卫,手中端着一只弓和几枚箭。他对魏将军笑道:“昔年魏将军征战沙场之时,曾于百米之外一箭射中敌将心脏。这么多年过去了,朕还想再看看你当年的风采啊!”魏将军刚要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魏芝却站了起来,她对着皇上行了个礼,声音中带着年少的轻狂与自信:“皇上,家父年纪大了,不如让小女代替家父,在诸位面前献丑了。”

魏芝本就是将门之女,自幼便熟悉弓箭,南宫易便点头应允了。西夏王子一看便来了精神,拍手道:“好啊,好啊!美人儿射箭,自是别有一番风韵啊!”魏芝却看着皇上道:“光是射箭,自然无趣,不如小女将骑术与箭术结合在一起展现一番,如何?”

“哦?此话怎讲?”

魏芝伸手指着角落里的马厩道:“这梧桐台长约两百米,小女可骑马,于马之上,两百米内必中红心。”她眼里闪着自信的光,目光灼灼,突然又抬手一指道,“一个人表演好生无趣,小女听闻世子妃曾随父出征掌管军中琐事,想必箭术自然也是了得,不如就请世子妃与小女比试一番如何?”

上官素衣漠然的抬头,魏芝一只手指着她,眼睛里满是挑衅,想必是自己刚刚那番芝兰玉树的言论惹恼了她,想要借机找回点面子吧。她转头看了梁穆清一眼,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便起身道:“臣妾箭术不精,还请各位海涵。”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她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但那眼睛却令人过目不忘,她的眼睛清澈明朗,融进了清晨阳光的明亮,如秋水般泛着微微的涟漪。

“世子妃脸伤初愈,不宜见光,还请各位不要介意。”淑慎公主笑着对众人解释。

听到脸伤初愈四个字,江苏醒怔怔的看着上官素衣走向马厩的身影,无数个与她在一起的场景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起初见她时她眼中流转的光华,想起他亲手将梨花金钗插入她的发间,想起她回眸对着他清清浅浅的一笑…无数场景交织在他眼前,慢慢的,全都汇聚成一个模样:她的背后是冲天的火光,他失了魂一般望着她,她惊慌失措的捂住自己的脸颊,白皙的指缝间是殷红的鲜血。他慌忙低下头去,手中的剑上,血正一滴一滴的滴落…

上官素衣走到角落的马厩前,却见魏芝早已等在那里,见她来了,便把缰绳往她手里一塞:“这匹马叫曼珠沙华,可是上等的赤血宝马,就是性子烈了些,想必世子妃不会介意的。”说罢也由不得她拒绝,魏芝一手牵着自己的马,一手便将上官素衣推了出去。

上官素衣伸手摸了摸曼珠沙华的头,见它很是温顺,并没有像魏芝所说的那样性子极烈,便放心了许多。她翻身上马,右手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左手轻轻的抓住了缰绳。魏芝骑了一匹纯黑色的马,立在她身边微微一笑:“魏芝先出手了。”说罢她口中一声猛喝,催动手中的缰绳,那黑马立时窜了出去。

“好,好身手!”众人纷纷喝彩。魏芝催着马极速前行,快到箭靶对面时,她双手松开缰绳,将弓箭拉满,没有片刻犹豫,那箭便直直的射了出去,撕裂盛夏的微热的空气,直中红心!

她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策马回到上官素衣身边,眉毛一挑:“世子妃,请吧。”

上官素衣微微颔首,然后也催动身下的曼殊沙华疾驰而去。快到箭靶前时,她拉满了弓,将一只箭稳稳的搭在弓上。那是一个绝对完美的角度,可她却在即将松手的那一刻,手腕状似不经意的一抖,那箭飞驰而去,落在那个小小红心的边缘。

“臣妾箭术不精,自然不及魏姑娘箭术高超。”她对众人欠身致意,然后策马往马厩那边行去。突然,身下的曼珠沙华脖子抖了抖,然后前蹄猛的抬起,长嘶一声,竟发疯般的在梧桐台上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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