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身影便从窗户处一跃而入,不由分说便直奔上官素衣而来。上官素衣伸手便挡住黑衣人致命的一刀,她冰冷的眸子斜睨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浑身一颤,那看似无害的眼睛里藏着的,是无尽的杀气和恨意。黑衣人手中的刀略一迟疑,上官素衣劈手便将他手中的刀打落在地。黑衣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他侧身躲过上官素衣凌厉的一掌,然后使出浑身解数,招招狠辣,似乎是想一击毙命,却不想上官素衣的本事显然在他之上,十几招下来,上官素衣反手便钩住他的下巴,紧紧扣住他的脖颈,声音清冷的像冬日的池水:“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试图扳开上官素衣的手,却不想一个小小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他咬着牙,挣扎着挤出几个字来:“我不会……说的……”上官素衣听他如此说,知道再逼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松了手,冷冷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想杀我,也要问问自己的本事!”她看着黑衣人消失在窗口,心里想道:“皇上若是要杀我,我早在冷宫里就已死了,必不会留我到今天,更别说我现在还是皇上手里对付梁穆清的筹码。这幕后之人,怕是另有其人吧。”
月光清冷,洒落在窗沿上,倒是添了几分寂寥和冷清。沉思良久,她终是轻轻的关上了窗,吹灭了蜡烛,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上床睡觉了。
梁府。
烛火微微摇曳,几缕凉风从没有关上的门缝里吹了进来,带了几分清冷的寒意。一个一身墨色长袍的男子坐在床边,身材修长,墨色的长发束起,配上这身衣服,沉静的仿佛水墨画中的仙人。只是脸上却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面具下的双眼紧闭,看不出悲喜,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忽然听得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黑衣男子跌跌撞撞的从门口走了进来,不由分说便单膝跪在他面前,低头道:“属下无能,属下……失手了。”
男子紧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他没有说话,黑衣男子的额头上却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十分紧张。
“本世子只不过是让你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竟然失手了。”梁穆清慢慢起身,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苏诀,你太让我失望了。”苏诀伸手扯下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俊逸却略显稚嫩的脸来,他抬头看着梁穆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世子,此番……是我们失算了。那女子……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梁穆清皱了皱眉,面具下那双漆黑的眸子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他淡淡的开口道:“那女子会武功?”“正是,而且她的武功,显然在苏诀之上。”苏诀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毕竟他败在了一个女子手下,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梁穆清转过身去,再次微微闭上双眼,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他终于开口问苏诀:“这个上官素衣,就是那个上官家唯一活下来的人?”“正是,世子要不要属下去查查她的底细?”苏诀急着将功赎罪,好洗去自己杀手史上的污点。“一个女人罢了,还不值得本世子费什么心思。”梁穆清转过头来不愠不火地看了苏诀一眼,“没事就不要再去找生死阁的人帮忙了,本世子可不想因为你欠什么人情。”这句话正戳中了苏诀的心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属下知道了,属下绝不再给世子惹麻烦。”
梁穆清收回目光,负手站在床前。“既然她想嫁,那让她嫁便是。”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是淡淡的吩咐道:“苏诀,为她准备一份大礼,就当是……恭迎她嫁入梁府。”
“属下明白。”苏诀立刻明白了梁穆轻的意思,他躬身退出房间,轻轻的关上了门。
第二日正午。
太极殿内,几缕沉香的香气散落进暖暖的空气里,阳光顺着窗缝洒落,映出一地金黄。太后正闭目凝神跪坐在桌前,手中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慢慢转动,不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上官素衣静静的跪坐在太后身后,并不出声打扰,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太后轻轻的放下手中的佛珠,睁开紧闭的双眼,声音里带着饱经风霜的苍老:“素衣,你来了。”“嗯。”上官素衣轻轻的应了一声,无论是一年前还是现在,宫里最疼她的人便是太后了,如今她即将出嫁,就算太后不召她前来,她也会来看看太后的。
太后慢慢的站起身,上官素衣赶紧扶住太后,搀着她站了起来。太后将手中的佛珠放在桌上,然后转头看向素衣,语气里带着不易觉察的哀伤:“素衣,易儿那孩子……”“太后不必说了,素衣心中自有分寸。”上官素衣知道太后要为南宫易说好话,便不动声色的打断了她。太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此番你嫁入梁府,必定凶险异常。可哀家除了为你准备嫁妆,却什么都做不了。”太后的眼睛空洞洞的看向窗外,带了些阅遍世事的凄凉,“易儿能留哀家到现在,哀家已经心满意足了。这天下如今是他的天下,而哀家……是注定要化为黄土的人。”“太后别这么说,您的日子还长呢。”上官素衣忍不住开口劝道。
整个南国,谁人不知南宫易是前朝叛臣,十八年前,他起兵造反,从先帝手里夺来了江山。称帝之后,他血洗京都,将所有先帝遗脉,包括后宫妃嫔,全部处死。而面对当时已经七十岁的太后,他终是没有下的去手,便将太后留在宫中,仍尊为太后。
“他若是真的仁义,便不会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别以为饶过太后一命,别人就会认他好人。”上官素衣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安慰着太后,让她不必担心。“素衣,凭易儿的个性,就算不拿你作借口,他也会找机会把上官家除掉的。所以,你父亲的事,你不必自责。”太后看着上官素衣,仿佛此次一别,两人便再也不会相见一般,那些上官素衣不愿提起的事,她一一提起。
上官素衣垂眸听着,一言不发,面纱挡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脸上是悲是喜。
那些她埋藏在心底里的无奈和仇恨,已被她一一拔起,就算是太后,也无法让它们烟消云散。
她微微抬起头,美眸如初春的池水,冰雪消融,潺潺流淌,仇恨便在此时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