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在所难免……”
在五行之阵的上面,站立有一位六旬老者,他闭目倾听着万物的杂念,双手交错紧握,手里拿着蓝色的符咒并低语着什么。他作为天守阁的大祭司,有着一袭连体的、皇家御制的羽衣罗裳,大祭司的衣物上标志有源氏家徽,像旗帜一样迎风而动。他身边放着一圈炼化后的材质——金石、木棉、水晶、火苗、土泥。
“大家长,根据我一个月以来的占卜,自从有狐妖遇害后,一切都不可挽回……”
大祭司还没说完话,他手里的符咒瞬间化为血红色,大祭司见状急忙将其抛出,下一秒符咒即刻爆炸,同时冒出腐蚀万物的浓烈血雾。
“急急如律令!”
大祭司沧桑的眼神一凝,手里又抽出一张升腾着紫气的粉白色符咒,点燃符咒后,只见在前方召唤出球状的淡蓝色透明结界。结界浸透并吸纳完刚才的血雾后,顿时化作深灰色石头。
“这是怨气积聚而成的杀生石吗。已经可以人工制造了吗?大祭司,还记得吗?上一次八岐大蛇现世,晴明大人就牺牲了自己,坠入了地狱。大量抵御八岐大蛇的阴阳师化成了石像,无数的家庭破碎,国家的稳定受到了致命的胁迫。可是,我们当时打败的不是真正的八岐大蛇,而是祭品、怨气、蛇力、小妖怪群堆积而成的‘混杂灵物'罢了。虽然它看样子狰狞且攒动,真的像八岐大蛇现世。”
“大家长…有什么措施让老臣听一听吗?您的想法,我会帮忙完善。”
京都的天守阁内,声音更为洪亮的一方却在给声音细微之人让路——由于大家长总是温柔地细声细语,所以大祭司也只好注意自己的话语什么时候停下、什么时候跟着细微才行。
“应当先解决人类跟妖怪的宿怨,必须用血祭契约保证……”
“为此,大祭司,我们迫切地需要震慑外界的无上力量!我们京都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神明庇护着……人类和神明共信、共融与共存。而不是分贵贱或敌我。谁也不用在战争中死去,都有尊严地活着……”
大家长穿着繁华而有力的战袍,他每一次说话都带动着肩膀上的白鹰。
大祭司此次来到天守阁,正需要大家长起书一封再开祭祀的懿旨。因为最近骚乱不断,战争随时可能爆发,必须借助强大神明的力量,才能保护京都的和平与兴盛。
对于这个话题,大祭司心里很高兴,因为他正是为这事而来。
“………大家长…目前,我们能寄托的强大神明有两个:一位来自名为狭间的地带,还有一位在西南方向的大海洋深处。上一次祭祀的失败绝不会重蹈覆辙,这次一定能召唤出真正的无上之神。我希望大家长即刻书写一封开启祭祀的命令,我会负责完成这项使命。”
大祭司一家老小都在上次的虚假之蛇事件被波及。他只剩下繁盛富强的京都和自身作为大祭祀的荣耀,这些是他值得守护的美好愿景。
“早然家族的家训里对于退却、失望、愤怒、害怕的等字词,一概没有!尽你所能,为了京都奉上宝贵的一份力吧。”
大家长说着话,同时转身,庄严而迅捷地迈出大步,他回到放着砚台、笔墨的木台旁。起草、书写、落笔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地将写满字的竹简捧在怀里,一步一息地走向大祭司。
大祭司俯身半跪着,向大家长“早然村田”行礼,低头说了最后一句话:“谢谢大家长……”
大祭司以双手接过竹简,身姿没有丝毫动摇,表情肃穆,又带着一点哀怨。然后转身离去,走路带着一股清风,他感觉自己现在很轻松,这次祭祀仪式成功的话,就能了却最后一丝孤独。
在大祭司走后,大家长早然村田自言自语道:“京都前三的大阴阳师之主,前不久解决了两大阴阳术的争端——一个是闭源阴阳术,另一个对外流传阴阳术;一个是祖先留下来的阴阳术,另一个是外国传入的阴阳术,种种对立和矛盾都被你所化解,……京都依然处于内忧外患的境地,木木啊,幸苦了……可是,人生只有一次,为什么不放下包袱,去体验美好生活,非要追求完美的数值呢……可以的话…爱好什么就应该鼓起勇气去尝试什么,也许那样的道路并不坎坷,相当轻松。嗯…不仇视成功,不轻视失败,京都的昌盛繁荣也不缺你一个人呀,京都向来不缺优秀人才。”
大家长说完话,又看了几眼大祭司“藤原木”走过的那条宫殿内的瓷砖道路。大家长便起身走向天守阁的幽暗密室深处,他的身影融入了黑暗之中。
大祭司刚刚从京都的天守阁走出,在步入闹市的拐角时,遇上了罗生门家族的女孩:罗生门艾。
“玉藻前大人嘱咐我,在您从京都离开后,我就要与您如影随行。”
大祭司眼前的女孩说着清澈的话语,她有一身京都祭典所必备的、粉色为主的和服,在其需要发力拉弓的部位覆着轻铠。一身和服参杂着些许战铠,穿在她身上如此曼妙多姿,看样子正值人类少女时期的青春靓丽。她既是大祭司没有出五服的亲人,也是玉藻前的心腹。
大祭司伸出左手,优雅地行了个宫廷贵族所特有的邀舞礼,同时正视着小艾,开口说道:“小艾,陪我走一段路吧。从今天开始,你不用隐藏在黑暗里。你看看这道路两旁盛开的零星梅花,它们几个永远直面着凛冬。正是明白活着才能见证爱的痕迹,所以才永远不会放弃,哪怕现在形单影只…哪怕结局仍然是一个接着一个先后凋谢。”
大祭司低迷地说着话,好像在安慰自己。奇怪的是,大祭司原本六旬的苍颜,骤然间年轻了二十岁。他现在的样子像军官之中意气风发的俊杰。
“嗯。木老师。”
小艾不再叫他大祭司,而是改口称他为木老师,应该是习惯了——藤原木从六旬大祭司变成四十岁壮年的样子。小艾跟着大祭司展开了屡屡步姿,没有丝毫迟疑,她自然地舒展着前进的动作,其粉色的服饰后有一支铭刻樱花图案的长弓。
在外人看来,好像小艾就是大祭司的孙女一样,她隔了大祭司一个身位,伴着大祭司的步调随行向前。
小艾看到了熙攘的人群,其中有不少阴阳师露出匪夷所思的目光。小艾明白了什么,会意地喊了一声大祭司:“老师。我们去‘百褶图书屋'吧。”
“是的。小艾。目的地就在那里。”
阴阳师们见状,都将目光收了回去,走着各自的路。因为所谓百褶图书屋是留给京都五大家族学习的圣地,各方面的名门贵族都会亲自巡礼。在百褶图书屋里面苦读三年即可成为名镇一方的阴阳师,苦读满十年就有资格窥探到大阴阳师的领域。京都五大家族包括:藤原、源、平、橘、罗生门。
视野从狭小的巷子,转变为广袤的京都西城大道,这里距离城市中心仅仅只有两千六百米,大祭司和粉饰的少女相伴同行在热闹的贵族住区。两人看到前方围着一圈人,熙熙攘攘地讨论着什么。大祭司试着从圈外找到一个和善又长得乖巧的姑娘,问着:“请问,圈中被围观的是什么?”
“啊…那是一对夫妻…男方是大属段位的阴阳师,女方是樱花妖一族。男方希望自己的伴侣能够跟上自己的段位,这样才门当户对。现在女方连得业生这个段位都达不到,她现在只是修业生水平。修业段位上面,除了得业段位,还有少属段位,之后才是大属,这两个段位是常人难以逾越的鸿沟。两人一开始,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厮打起来,单方面被家暴——”
姑娘顿了顿语气,似乎想说得太快而喘不过气来。
“因为只有到了少属后,才能成为京都的贵族。我认为,这样阴阳师男子并不是真心喜欢那个妖族女孩。因为那名阴阳师利用她的阴暗回忆,无情地说——‘她是二手的女人,我都没嫌弃她,凭什么和我发脾气。’这样的一句话,听起来很扎心的感觉,如果男孩真的爱女孩,就该不提那个充满黑暗的回忆,对此只字不提…才是爱。”
姑娘脸色露出一抹难堪的月白色,很明显是憋着一口气,她深呼吸一次后,继续说着话:“关于樱花妖一族所谓阴暗的回忆。您可能不知道,所属京都的附属城市——罗生门城。其城主是一个爱捕获妖族作奴隶为乐的恶人。罗生门城主对此迷途不改,逐年变本加厉,甚至给自己起个名字叫乐天。这个城主,其全家只剩他一个人了,据说都是死在了上次封印八岐大蛇的战乱中。也许,是个有悲惨遭遇的人,自从疯了也说不定。大江山上有一位大妖怪名为茨木童子,他就有罗生门一族的血脉……总之,不知道乐天仗势于什么,目前一直没有人去讨伐这样的城主。”
“好的。我大致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是罗生门城的阴阳师,此次前来京都学习晴明大人的阴阳术成就。”
藤原木说完话,接着露出善意的笑容,一股风吹开了他的羽衣罗裳下的肩铠,同时自己摆动着肩铠上垂落在腰的铁链,说道:“就此别过,美丽的姑娘。”
“啊…没事。祝您过得开心。不打扰您了,请您记得及时抵达目的地。”
“再见了。”
姑娘在藤原木说告别的一瞬间,看到一只蒸腾着阴暗紫气的鬼手,在藤原木的身后浮现一下,就仿佛像做梦一样消失不见了。然后她失神地回了一句:“再见!”
出了京都皇庭,大多数平民并不认识大祭司是谁,只是知道京都之中有这样一位大阴阳师之主,也没人知道他有罗生门血脉的事情。况且,大祭司“藤原木”让自己变成四十岁的模样,和之前的六旬老人判若两人。
在大祭司别过刚才的姑娘后,回身问向小艾:“我和你一样具有所罗门一族的血脉,但我还有一半藤原血脉。这两份血脉让我的灵力远超人类的极限,因此我从来不用睡觉。我还可以回溯或加速自身的寿命。而大阴阳师晴明不同,他靠自己的学术力量发掘出不死的秘密。他在上京区建设了晴明庙宇,其中有一座庞大的红色五角星建筑,其中筑有最伟大的建筑——晴明井。在晴明井达成契约的式神可以做到复生这样的奇迹!简直是神明的力量,可惜目前能契约成功的式神只有一个——她是上次八岐大蛇被封印后,用邪神的力量造就的兵器,赤影。是一位非同一般的妖刀姬。”
“说现在遇到的问题吧——如果我干涉这次我们见证到的阴阳师和妖族的纠纷,但也属于持强凌弱。我可以行使自己的权利,去改变这一次…人类阴阳师与妖族、大属和得业的争端……因犯罪和天灾导致的人心惶惶导致的恩怨……但治标不治本,所谓黑暗的歧视链存在每一个人心中,只是强者将这个锁链抽出,像手镯一样带在身上罢了。告诉我…你心中的答案吧,小艾。”
“嗯…我个人的想法是伸出援手,正义与否并不重要,能挽救一个是一个,帮助他人不分轻重大小。哪怕是一声问候或者告别……要是自身能够做到的事情却犹豫了,到时物是人非,我就会忍不住流泪,有那样悲惨结局的话,想必泪水也不会干涸。视而不见,一点一点眼睁睁看着……导致结果恶化,应该会令人难以入眠吧。这是,值得怜悯的事情!我会去干涉,美好被践踏,善意被辜负!!”
小艾的语气从点滴流露,逐渐变得铿锵有力了起来,最后两句话像翻涌的江海一样,令藤原木眼睛一亮。
“小艾,正义也许会迟到,但强者却能够随时守护心中所爱。况且在乱世中,以暴制暴是历史上必然的选择。绝对的和平,只存在童话故事里。战争不分规模,只要打起来,都会有不同程度的牺牲,想必你的姥爷在你小时候跟你娓娓道来过那段黑暗的历史,是不是。”
“对,姥爷他的话语,仿佛…至今还音绕于耳。只是,我一直没有做到他老人家的要求。他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大阴阳师。”
“小艾,成为大阴阳师,只需要用时间去积累。征战数万场资质赛、寮内战,谁都可以成为大阴阳师。对了,你可以先试试京都最新研发出来的炼狱木偶。它们会训练你的技能熟练度。至少不会出现瞬步撞墙的尴尬处境。”
小艾点了点头,藤原木则是闭眼表示心领神会,接着自顾自地向人群中走去。他拿出属于藤原家族的高阶令牌,同时礼貌地说着“请让一下”等话语,用身躯拨开人群后,终于见到了一名满面泪痕的女子——长裙的尾部蜿蜒在地,衣物外一圈是大红色,内饰及衬衣都是淡粉色,好似樱花盛开。她娇羞的容颜被玉手拂面,轻捻着自己流不尽的泪水,面脸已经残留不少斑驳的泪痕。
藤原木看到这样的女子后当场愣住,他想起来在与八岐大蛇的征战中,自己所挚爱的妻子在弥留之际的样子与她一模一样,以及支撑他至今的最后一句话:“活…下,去——”
藤原木走向那名头戴紫青色高帽的阴阳师男子,同时眯了一下眼睛,笑着说道:“小安,你怎么还在这里呆着。”
“啊,是木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我在不在这里并不重要。只是京都大家长让你接管晴明大人的任务——方术和祭祀。只要你协助完成这项使命,我就答应你晋级少允段位,治信安柳。”
治信安柳激动的张开嘴、又闭上嘴,说不出话来,过了四秒钟,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谢谢木老师!”
“现在寮内战都进入赛季末的阶段了,你那顶大属高帽怎么歪了。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情?剩下的事由我来亲自处理。你快马加鞭,即刻前往京都晴明庙宇复命吧!要是迟到的话……”
那名大属阴阳师听着藤原木说最后一个字后,急忙摸了摸左侧滞空的头发,尴尬地发现高帽的确歪向右侧。同时,他不顾步伐的凌乱,扭着脚,难堪地转了大半圈,才得以跑出去。他从乱舞飞奔中,连忙说了一句:“我这——就…去!木老师,再见了!”
治信安柳在远方的身影渐行渐远,只见他几次辗转着步伐,险些跌倒,不断地试图稳定自己的步调和心神,想必他现在处于慌乱、高兴、愤怒等激动异常的情绪波动中。
“哟,大木木,你怎么在这里!”
“啊…这不是忍类学术第一的古德先生吗。您上次可太小气了,就送我5点礼物。”
“哈哈哈,我用5点礼物,就可以在您的成就应援榜之中,实属我的荣幸。”
“毕竟,观战不是我所擅长的,倒是你身后这名女孩天天观战。嗯…不说了,这名樱花妖女子我会带走,给她办理离婚手续,她的三个孩子,我会亲自培养。我可不信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段情’这样陷害他人水火之中的流言,该断的爱情和该追求的幸福是每个人可以选择的自由。”
“那么,古德大人,我们先行离开了。接下来,我会用最先进的思想带领京都走向辉煌。”
“没问题,大木木。”
古德在说完话后,凝视着藤原木身后的淡粉如樱花的女孩,隐约中,古德似乎发现她身后冒出几只狐尾,那几只狐尾又好像是一大把葱郁的狼尾巴,难以辨识。
“是幻象,她并不是妖怪。”
古德好像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一句后,就将自己的目光从小艾身上移开。
无数个脚步在熙攘声中逐步消散,各奔东西。原本喧闹的群众也被强行疏散。京都西城门依然处于最佳的运作状态。
在京都的每一处屋檐下,会有檀香木搭建而成的幕墙,其上都悬挂有一个面脸善意的“晴天娃娃”玩偶。
黄昏时分,京都城外尽是散步的闲人,只是因为金穗收割完毕,放眼一看还剩下斑驳的荒野,原本一望无际的田野地都变成了温暖的金色回忆。
当刺目的阳光高悬头顶,各家万户的猫狗会独自走向户外,在院落中懒散地晒太阳,它们在享受着冬日最清亮的上午时刻。连原本枯燥乏味的平安学校,都开始展开新的活动。青木翠竹编制的教室之间将会放置有崭新的折纸与繁华的灯笼群。而学校外面一圈,茂密的辉夜林像幻境一样围绕着平安学校。
遍布优秀阴阳师的京都中心,作为最富有前途和竞争的机遇之地,集结了全人类最富盛名的阴阳术学者。
阴阳师之中,划分出九等段位:初心者、见习生、修业生、得业生、阴阳少属、阴阳大属、阴阳少允、阴阳大允、大阴阳师、大阴阳师之主。
京都阴阳师们的帽子,根据实力的高低,而各不相同。
初心者、见习生、修业生、得业生所戴着的帽子均是黯淡而平庸的颜色,帽檐及其高度也只是一巴掌那么长。甚至,高层与贵族的阴阳师因为起点就是阴阳少属,导致贵族们都忘记了这四个阴阳师段位。
阴阳少属,这个段位是京都阴阳师之中最多的群体,到了这个段位,就步入了贵族的行列。虽然是最低阶的贵族,但解决草民起家的温饱是没问题的。
阴阳少属是得业生很难逾越的瓶颈,不少阴阳师在得业生就此止步,带着一丝遗憾离开了仕途的争夺。
至于,阴阳大属、阴阳少允、阴阳大允、大阴阳师、大阴阳师之主等外人难以见一眼的神秘段位。若阴阳师们有幸到了这些难以企及的地步,会被“京都三大家族”请到“皇族的寮会”里入驻。
阴阳大属以上的阴阳师,会被邀请入京都的寮会,寮会成员定期参加寮内战和匹配斗技,角逐个人的实力。唯有成功连胜二十局,才会晋升到下一个段位。
除此以外,没有外人知道阴阳师们更多的生活情况。能当上阴阳师的人,就可以在偏远村庄得到一席之地。
哪怕是刚入门的阴阳师,也可以驱逐常规妖怪、召唤无理智的肉盾式神、通过阴阳术抵御小规模自然灾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