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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放逐片瓦地,乐得安偷生

垂拱二年秋七月十五,也是宁尘到太原府的第七日,老太公对宁尘的处罚终于言明了,这日辰时一刻祥叔便来通知宁尘前去祠堂,说老太公在那等他。

宁尘到祠堂后,前几进院庭未见一人,当看到老太公跪在一众祖先牌位前自言自语着,宁尘突然满心忐忑起来,静静跪在太公身后。良久,老太公才自言而毕,宁尘并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似乎他自己也害怕被听清一样。

“你即刻搬去梅庄吧,我已经命人把那打点好了,只用带些贴身之物,留一个丫头在那照顾你吧,其他的都安置好了。祥叔会给你一百两银子,在那静思三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梅庄一步。三年时间,足够磨练你的心性了,三年之后,我就把家主之位传给你”

宁尘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处罚,老太公站起来顿了顿他的拐杖又道“上柱香后就去吧”,说完转身往外而去。走得几步又停下来言“潼儿那我让她选,一是安排个人家嫁了,二是等你完婚后就去庵堂过完此生。唉……,她选了终身不嫁,正好仙师的那个庵堂,我让人弄了个她喜欢的园子,就让她去那吧……”说着说着,又顿了顿拐杖,老太公那语气里的无奈和心痛也随着语调的提高而愈发浓烈。

宁尘回到居处后,便公布了这个消息,四个泪人儿一番生离死别的伤悲,宁尘也有些戚戚然,一番安慰后,便往梅庄而去。

至于谁跟着一起去,是鹊儿,为什么是她宁尘也不知道,这是她们自己商量的结果,宁尘则是无所谓,四人是谁都可以,他都喜爱。只带了些衣物,和刚刚得的几件宝物,还有就是鹊儿的瓶瓶罐罐,大包小包。她们商定的是半月一换,宁尘也无置可否,任由她们自己决定。

从府城西门出,行三里,见一山,名为凤巫山,山脚下便是梅庄,周围千顷良田,一溪从中而过。沿着溪流旁的小道便可到庄口。当宁尘他们到庄口时,锁儿和安老已经在那候着了。一问才知,原来是昨日已经被祥叔安排到了这里。到了给自己安排的居所时,宁尘和鹊儿顿时傻眼了。一个木质结构的农家小院,四间屋子,一个厅堂只有四张矮几和一张老太公手书的,大大的省字。左边最大的房间是一书房,阑珊格子里满是书,四壁悬着几副字画,一个宽大的几案上笔墨纸砚具备着。

右边是一侧室,内里只有一个柜子,一张矮榻,一四扇杉木屏风。其内是内室,一妆台,一床榻,帷幔低垂,两几案,一高一低。院里两侧是一个厨房,一个柴房。

宁尘想过自不会像府里一样豪阔舒坦,但也未曾想到这般简陋,而且来的路上还问了车夫说这里是一处武府下庄,周围都是族中的田地,庄子里是族中一些老家奴,老婆子成家后放婢的去处,剩下的皆是武氏封户。其中有一处园子叫梅园,是武阳爷爷建的别苑,寒冬时分,梅开满园,远近闻名。

“梅园呢?”宁尘问

“在庄子东头,此去一里便是”

有梅园不让住却让住在这里,想来必是老太公故意的,想必这就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了吧!

“我和安老就在这边的院子,这边有个门,可以进出,有一口井在我们院子里,茅厕在那边院子,也有一门,那里住着阿大和阿妞,他们是祥叔安排在那边的,负责进城采买和看着你不许离开”

锁儿说着,越说声音越小,生怕有人听见似的。宁尘朝两边看了看,确实两边相连两院落,园子里的枝枝梅树旁,有门可通,有小道相连。见到如此用心的布置,宁尘对于老太公的煞费苦心也少了几分不满。前世里他本就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如今又能有何改变呢!

一直忙到正午,鹊儿和宁尘在安老和锁儿的帮助下,终于把东西收拾完毕了。这时阿大和阿妞拿了饭菜过来,阿大和阿妞是祥叔的养子和养女,自小和武阳他们都熟识,他们在明国公府里也是有优容的。想来,祥叔是不放心让其他人来,便把他们派了过来,他们也和锁儿和安老一样,是受宁尘连累才会一起过这同甘共苦的日子。

宁尘让大家一起围坐吃饭,开始大家还很拘谨,宁尘便言道“不必拘束,以后大家可能会一起吃苦的,在这里我是三郎,也是你们的好友”

听得宁尘的安慰,大家就慢慢放开了。阿大说“三郎,我阿耶让我来照顾你,你想吃什么,需要什么,前一天说给我,我进城去买。还有要帮什么忙,你尽管说。还有…还有你们以后得自己做饭扫洒,那100两银子省着点花,阿耶说就这么多,以后不会给了。不过…不过那个…那个我有空就过来帮忙的”

瞧阿大那支支吾吾的样子,也真难为他了,这老爷子狠心磨炼武阳,让他们这些下人也难做,宁尘笑笑调侃道“你阿爷没让你来监视我?”

“这个…那个…那…他说让我…让我三天汇报一次你的情况!”阿大讪讪道。

“没关系,你不用紧张,如实汇报就是了,不用难为情,不是你还会换别人来的”

“阿郎,我每天给阿兄他们三个做完饭就没有其他事儿了,我会过来帮鹊儿姐的,你放心”一旁的阿妞说。

“你就不怕你阿爷知道了责怪你?”宁尘调侃的问。

阿妞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甜甜一笑两个小酒窝格外可爱,“阿爷才不会责备我,我走时阿爷还偷偷告诉我,让我勤快些呢!哦,对了,明天大娘子也要搬到梅园去,阿爷说怕大娘子闷,让我多去陪大娘子说说话呢!”

雨昔要去梅园,这是宁尘未曾想到的,宁尘想来,这也是老太公的安排,让雨昔来督促自己的。不然指望阿大和阿妞,宁尘即使胡作非为,他们也管不了。雨昔居梅园,想来状况必不会比自己差。

宁尘里里外外的视察了一遍这个新家,然后把需要添置的东西都说与阿大让他添置,之后就是一番布置忙碌。

午后出门在庄子里察探了一番自不必说。日落时分,宁尘拉起还在布置房间的鹊儿一起去田间散步,二人行于田埂间,远处农人已经在收拾着准备结束一天的劳作,极目望去,他们脸上满是喜悦和幸福。再远处一头黄牛在一块收割完了的稻田里散着步,好不悠闲,就如同忘却了今日的辛劳明日的周而复始一般。而更远处溪流的一处浅滩旁有几个孩童在打闹,赤足的小男孩总是欺负岸边的小女孩,但两人依旧自得其乐。这一切都很美,尤其在夕阳的余晖中,似裹上一层纱,金色的纱,神秘而令人向往。

宁尘不由自主的牵起了一旁鹊儿的手,却不曾想被掙开了,“阿郎,有人呢”

“还不好意思,那就去没人的地方呗!”

溪边一个巨石边,宁尘和鹊儿并坐在那,看着远山后渐渐落下的红日,宁尘道“没有喧嚣,没有勾心斗角,一切都这样平静也未尝不好”

“可是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能过多久呢,当破碎来临时,又该如何呢”宁尘继续言到。

等了一会儿,旁边的人只是靠在他的肩头,却未发一言,宁尘偏了偏头问道“怎么不说话”

“我喜欢听阿郎说,喜欢一直这样下去”

宁尘听完,搂紧鹊儿道“好好享受吧,这是我们的二人世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

这一次鹊儿主动的往宁尘身边挪了挪,靠得宁尘更近了。

这样的惬意和悠闲是一种享受,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而现代城市有太多的局促与匆忙,庸碌和浮躁,这使得他们无法体悟到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享受,宁尘前世没有体会到,而此刻他体会到了,是那种放空心灵的最纯粹的体悟。

夕阳的余晖里两个相依的影子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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