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周,床头柜上的手机时隔五分钟再次响了起来,那是闹钟铃声。这时断时续的闹钟铃声并没有叫醒手机的主人,倒是吵醒了窝在客厅沙发上酣睡的那一只银渐层英国短毛猫。
陈小默躺在沙发上翻了个滚,翻着白眼一脸嫌弃地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一个完美的翻身跳,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毯上,踩着优雅的猫步,它慢慢走到阳台上,弓起身子一跃跳上了阳台的围墙。对面就是碧云房间的小阳台,这是在12层,两堵围墙隔着大概有一米的距离。
刚消停没多久的闹钟铃声再次响起,久久不得停歇。陈小默眯着眼审视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那烦人的闹钟铃声,嘴一咧,克服着内心的恐惧跳了过去。
果然,不出它所料!它的主人此刻正在以闹钟铃声为配乐,躺在床上做着伸展运动。天啊!它在心里暗暗腹诽着:做只猫都没办法省心,我陈小默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愁猫的主儿啊……
“喵……”它叫了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的‘不幸遭遇’感叹,边叫着,它跳上了床头柜,举起自己粉嫩的小爪子关掉了手机闹钟。
与此同时,刚刚还盖着被子做着伸展运动的碧云即刻缩卷成了一条巨型‘毛毛虫’。
“小默……”声音酥酥软软好听至极。
陈小默看着那条由自个主人化身而成的巨型毛毛虫,瞬间就沉了脸色。那只该死的布偶猫又跟它争宠!小默不发威,布偶猫还真把它当哆啦A梦了!真应该给它点颜色瞧瞧!说做就做,踏着轻缓的步子,陈小默慢慢接近这只巨型毛毛虫,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钻进了被窝;对着被窝里那只半人高的Hello Kitty玩偶好一阵拳打脚踢、撕咬抓挠。
“哈哈……”碧云被这场被窝里的闹剧弄得哭笑不得,“陈小默,你只傻喵!”
一早上难得如此开心,看着镜子里笑容灿烂的自己,碧云对着镜子撩起了袖子秀了一下自己的肌肉:“嗯!今天会比昨天更好的!一定会的!”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学校工作了有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来,她和这些新同事们都相处的不错。至于她教的这群学生呢,她自认为这些学生有点外貌协会。但这也没什么不好,足以见得学生们的单纯。有道是万事开头难,有个这样还算不错的开头,接下来的教学生活应该也不会太难。
确保食盆里的食物充足,饿不到蜷缩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陈小默后,碧云怀着能开出一片花海的好心情开车到了学校,捧着教案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学生整齐划一的早读声传入她的耳朵,原本就不错的心情不禁又好了几分。
课前五分钟是碧云上课的一大特色,做的呢,无非是让学生们进行自我展示罢了,现在的高中生学习课程多,学习压力大,一天到晚根本休息不了几个小时。作为一个也曾经历过三年高中生活的过来人,碧云深知这些课上起来大多是枯燥无味的,也清楚的了解学生们努力克服睡意,坚持撑在课桌上不趴下去的难受,所以,这课前五分钟也是她活跃上课氛围,缓解学生上课疲劳的小方法。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欠缺了一点考量,并不是每个学生都愿意站在讲台上对着全班同学进行自我展示的——
碧云一如既往地捧着教案进到班级,走到讲台前把教案放到讲台上后便抽出名单表掀了起来:“Who?让我来看看咱们今天的课前五分钟是谁?”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名单:“昨天是31号石依婧,那今天就是32号何骁。”说着,她抬起头在教室里寻找着何骁。
台下的学生纷纷将目光转向角落里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就是何骁。此刻他仿佛与世隔绝一般,自顾自地握着笔写着自己的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从四面八方向他投射而来的目光。
“好来,何骁,你有准备课前五分钟吗?”
角落里的何骁终于停下了手里的笔,一脸茫然地看着碧云。显然,他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事实上,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碧云把扩音器的小话筒移到嘴边,将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何骁,今天的课前五分钟是你,你有准备吗?”
他依旧一脸茫然地看着碧云,手上握着的笔一刻都没有放下,良久,他才低下头,摇摇头回应她。
课前五分钟没有准备,这种情况发生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碧云笑了笑:“那……要不要临场发挥一下?”
角落里的他沉默不语。
高一新生,入学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大多数都没什么接触交流,相互之间彼此都还不熟悉,再加上何骁是通读生,平常又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教室的小角落里,所以同学们对他的认知少之又少,现在多数学生都不想错过这个了解他的机会;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大家以为是他害羞怯场所以便都拍手鼓掌要他上他展示。
掌声络绎不绝,学生们都坐在座位上起哄着要何骁上台进行自我展示,可何骁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迟迟没有行动,尴尬的气氛在教室里直线上升着。
这样的气氛是何骁最受不了的,偏偏他又最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良久,他突然猛地起身,将紧握在手中的笔狠狠向桌上砸去;迈起步子走到碧云跟前,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我都说我没准备了,为什么还要我上来?”
一瞬间,整个教室变得鸦雀无声,在座的其他学生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声惊呆了,可能对他们来说,老师一直都是不容顶撞的,可现在何骁却敢这么对待老师……
同样被惊呆的还有碧云,何骁比班里一般的男生还高,所以她和他的身高差有些大,这让碧云不得不抬头看他。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何骁一脸怒气的样子,她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然后深吸一口气,拿出老师该有的架势去对他,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跟学生说话……
“所以,你没有准备课前五分钟是我的问题?”语气严肃带着几丝怒气,碧云长长地吐了口气,“每个同学准备的时间都差不多,为什么人家可以做好准备而你不行?这是你自己的问题!还有,是不是我平常和你们说说笑笑嘻嘻哈哈,对你们太宽松,以至于你连对老师最起码的尊重都忘记了?别怪我今天说话难听,人的尊重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尊心,你也有,但你连对老师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我又为什么要尊重你呢?”
何骁原本想保持沉默,但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刚才全班起哄让他上台的尴尬有些话毫无遮拦地就这么一股脑说出来:“那明明是你的问题!好好的课不上,非要没事找事去倒腾什么课前五分钟,真是闲的发慌!以前没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是你幸运,今天发生这种事是你活该、自作自受!你自己非要作死,我能有什么办法!”说完,他转身回到自己角落的座位。
碧云被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一番指责弄得彻底无语,无尽的心酸和委屈涌上心头,她自以为可以活跃上课氛围、缓解学生上课疲劳、锻炼他们上台能力的方法竟在学生眼里成为了没事找事、自作自受的脑残举动?
看着何骁回座位的背影,眼眶里的泪水不知何时生成,碧云拼命忍住将要决堤的泪水,做着深呼吸,捂着嘴让将要发出的抽泣声咽下,对着台下的学生:“对不起,我需要……自我调节一下,大家先自习吧……”说着她流着泪跑出了教室。
洗手间的水槽前,碧云弯着腰,一捧水一捧水地往脸上泼,最后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低声哭起来,泪水混合着刚才泼在脸上的自来水不断从脸颊上滴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哭泣声渐渐停止,碧云直起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熟悉的脸上泪水纵横,不禁显得有几分陌生。她的掌心还残留着刚刚滴落的泪水,她合上那哭得发酸的双眼,此刻她的心情还没得到平复,一时间一种想法油然而生,她想去感受一下兜风飙车的畅快。
因为刚刚上课那段出乎意料的插曲,碧云这会儿是没有半点上课的心思了,可,她总不能因为一个学生而影响整个班级的进度吧;这样想着,她擦干脸上泪水向教室走去。
洗手间距离教室并不远,有点小打小闹的,在洗手间就能听到,她知道,刚刚她在洗手间的时候,整个班就跟炸开了锅似的,吵得不行。
刚走出洗手间,坐在靠走廊的学生就看到了她,一瞬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碧云放慢脚步,为自己平复心情争取着时间,谁料,她刚走到教室外的走廊,目光就透过窗子瞥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何骁,他依旧和上课前一样,低着头握着笔写着自己的东西,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可这时,角落里的何骁突然抬起了头,发现了她,两个人远远地对视了一眼,却不知是现实还是幻觉,碧云满脑子里都是何骁向她轻蔑一笑的画面……她不禁心里一颤,鼻子一酸,眼里顿时就浮上了一层水雾。
不在别人面前哭,这是碧云从小对自己的要求。即刻,她不做停留,径直向办公室走去,她知道,她刚刚抑制住的泪水又将决堤。她一向就是这样的,外表看似坚强,实则内心柔弱。
这个时间点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一个老师都没有,碧云忍着泪水收拾着自己的随身物品,但豆大的泪水还是滴落在她的办公桌上。前后不到两分钟,碧云就收拾好了自己的随身小包,她背上包拿着车钥匙就往办公室外跑。
楼梯拐角处,卢承奕把自己的手机放入口袋,他刚挂掉电话,正打算上到楼上巡视学生上课情况。他前脚刚踏上台阶,正迎上碧云低着头边擦着泪水边往楼下冲。卢承奕还来不及避让,碧云就与他撞了个满怀;不过,好在卢承奕底盘够稳、反应够快,稳稳地扶住了她,两个人才没有在楼梯间摔成一团。
这一撞,两个人虽然都没有摔倒,但碧云手里的车钥匙却是掉到了地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卢承奕率先弯下腰,帮她捡起地上的车钥匙。
直到车钥匙递到她跟前,碧云都还没从刚刚的碰撞中回过神来,她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怔住。卢承奕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生,他们虽然是认识,但是交集并不多;在他的记忆里,碧云是个开朗爱笑的女生,毕竟前几次遇到她,他每次都被她那开朗的笑颜给震撼了,怎么这回却是……
碧云先他一步反应过来,擦了擦眼泪,看到卢承奕僵在半空中那拿着车钥匙的手,她从他手上接过自己的车钥匙,低着头说道:“对不起,刚才没注意看,谢谢你帮我捡起来。”说完,她绕过他,继续向楼下走去。
奇怪!卢承奕内心无比疑惑,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好像牵动着他的神经,每次都能触动到他的心弦,让他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可此刻的她明显哭过,更要紧的是,她还拿着车钥匙!
卢承奕来不及多想,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同一时刻,她本能地回过头,吃惊地看着他。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你去哪?”
碧云用力想要挣开被他紧握住的手腕:“不好意思,这不关你的事……”
“你哭过!你知不知道带着不好的情绪开车很危险的!”她还有没有脑子!“你是要当马路杀手吗!”
碧云一愣,怔在那。是啊!她光顾着心情不好需要释放解压一下,居然忘了要注意安全这样的头等大事!
“心情不好想要解压也要考虑一下事情后果。”他注视着她,“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碧云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愕然又有些无措,鼻子突然间又酸得厉害,视野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直到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才又变得清晰。她提起手想要擦掉泪水,他却在半空中拦住了她的手,将一方手帕塞到了她的掌心。
对于卢承奕的举动,碧云心中有过那么一丝的防备,但也很快就打消了,毕竟这是在学校,四处都安有监控探头,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
手帕很干净,选用的料子也很好,但从它的软硬程度来看,不难看出这方手帕用了有几年了。
她擦干眼泪,手帕擦拭过的地方,一片舒爽,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暖涌上心头,正当她想把手帕还给他时,看着卢承奕那双深邃而真诚的眼眸,碧云又忍不住想起刚才上课……
注意到碧云眼角再次生成的泪水,卢承奕想都没想就向她伸出双臂:“如果不想说,借你靠一下也是可以的,左肩右肩随你挑。”
闻言,碧云倏然抬头,心底里像是有一股暖流,滋润所有干涸,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他,毕竟两人的关系还只处在不怎么熟的朋友上:“我……”
卢承奕眼睛微眯,透过她的双眸看到了她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渴望,没等碧云想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就已经走近她,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成咫尺,然后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右肩。
碧云又一次愣住,她无措的靠在他的肩头,这可是在学校,而且这还是公共场所!
“放心,这个点别的老师都在上课,楼梯保洁阿姨刚扫过,不会有人来的。”
她僵在那儿,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处,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内心深处像是突然蹿出一只小鹿,让她的呼吸变得紧促,而那呼吸间涌入她鼻息满满的阳刚气息却又惹得她内心一阵不安。
察觉到她呼吸的变化,卢承奕也很快感知到了她的不安。小小的楼梯转角处,一只宽厚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背,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拍打着。
卢承奕拍打的手法虽然有些粗劣笨拙,但却带着十分理想的作用效果。碧云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抵着他的肩缓缓闭上眼,她仔细感受着这不断侵入她肺腑的气息,那像他与生俱来的,可以抚平她的心绪、让人心安又让人感到与众不同。她确切地感知到自己此刻的呼吸和心跳,她的呼吸、她的心跳正在慢慢的由急促变得平稳。
泪水肆意流淌着,泪痕却不似刚才在洗手间那般隐隐生疼,碧云想,或许,那是因为此刻有个肩膀可以让她靠着。
有如时间停止了脚步,楼梯拐角处此刻像是与世隔绝一般,万籁俱寂,两个人彼此都能相互听见对方的心跳,两颗心也渐渐地在拉近距离找到共同的节奏。
直到过了许久,碧云感到自己鼻子的呼吸变得不顺畅,她猛地睁开眼,一个激灵和他拉开了距离,碧云定眼一看却发现那块被自己泪水所浸湿的衣服一角,上面还带些许——她的鼻涕!更要紧的是,卢承奕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所以,她的那幅‘杰作’在他身上显得异常明显。
一时间,碧云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说话开始变得结巴:“对不起……我……有些感冒……”季节已经入冬了,天气明显凉了很多,再加上她晚上睡觉特别不老实,半夜总是踢被子。感冒呢,就成了她冬天常有的事。
对于碧云此刻说的话,卢承奕权当没听见,有意屏蔽了,他倒是饶有兴趣的低头凝视着她。
碧云被他盯得脸上发热,尴尬地抬起头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的目光相比之前几次见面有所不同,那目光不似前几次那般深邃锋利,像是一汪泉水,柔和闪烁。
“方便说一下原因吗?”他开口问道。
“昂?其实也没什么啊。”碧云低下头叹着气,“就是刚刚上课的时候被学生气到了。”
他再次靠近她:“全班学生?”
她接连后退:“没有啊,就只有一个……”紧接着她又小声地呢喃了一句:“全班学生那还得了。”
卢承奕继续靠近她就快把她逼到墙面:“所以,你顾不得生命宝贵,打算出去飙车寻死?”
“才没有呢!”碧云大喊着抬起头,即刻又低下去,声音小了不少,“就是想开车兜风,释放一下自己……”
听完她的解释,卢承奕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还有半节课多一点,你不应该因为一个学生而把其他学生晾在一边,先回去上课,那个惹你的学生,你可以让他先站在教室外或者是站在年段室门口。”
碧云点点头,把手帕塞回他手里,说了声谢谢后就去了教室。
刚走到教室外的走廊,碧云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看到了——何骁,此刻他正站在教室门口,高大的身子堵住了整个门。
没等碧云想好怎么开口,何骁就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话来:“为了上课秩序,我先到年段室门口站着冷静一下。”说完,他没等碧云回应,长腿一迈,快步走向年段室。
碧云转过身时,只见何骁已经站在年段室门口了,她吐了口气,这才整理好心情进到教室继续上课。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碧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全身力气,她好像打赢了一场漫长而又艰苦的战役。
出了教室,碧云远远地就看站在走廊尽头的卢承奕,他正背对着她欣赏着学校的绿化。突然间,一个学生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何骁正迎面向她走来。
一晃眼,何骁已经站在她面前,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几秒的沉默凸显的漫长。碧云重重地呼了口气,正想绕过他走回办公室时,何骁终于开口了:“陈老师,请你停一下。”
碧云停住脚,屏住了呼吸,却没有转过身去看他。
何骁走到她面前,深吸一口气,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块糖果,他把糖果递给了碧云:“老师,对不起,刚才上课是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对于何骁的主动道歉,碧云有那么一刹那的感到吃惊,但她也很快缓了过来。她本来就不是小心眼的人,对于学生更是不会斤斤计较,她接过何骁手里的糖果,笑着开口道:“下不为例啊,下次轮到你的时候记得要做好准备哟!”
“昂?”何骁顿时语塞,张着嘴杵在那,好久才有问道,“下次还要啊?”
“那是当然!你可以的!老师相信你,加油!”边说着碧云还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说完,碧云绕过他继续向办公室走去。
突然,碧云转过身朝着还杵在那儿的何骁喊了一声,她再次拿着那颗糖果在何骁面前晃了晃,笑出了声:“哈哈,逗你的!看在这块糖果的份上,放过你了,但是以后不许再这么跟老师顶嘴了知道吗?”说完,碧云头一甩,继续向办公室走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望着碧云远去的背影,何骁嘴角上扬,露出笑容来,他转过身,自言自语了一句:“这语文老师还真是可爱……”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碧云就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眺望校园绿化的卢承奕,她走进办公室,放下手上东西就向他走去。
“他跟你道歉了?”站在走廊尽头的人连头都没回就开口问道。
“嗯。”碧云走到他身边,“谢谢你啊。”
“还想出去感受一下兜风的畅快吗?”
“还好,没有刚才那么想了。”
“那现在你还要不要去感受一下?”
“你要带我去吗?”
“不可以吗?”
“不是,我们两现在还不算熟,这样不太好吧……”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说着,卢承奕拉起碧云的手就走。
说来也是奇怪,碧云跟在卢承奕身后,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被他那只大手握住的手腕,明明她嘴上对他有戒心,明明她和他还不算熟悉,可一股从手腕处涌上心头的暖流却让她十分心安,不自觉地跟在他身后,陪着他离开学校。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一刻,碧云甚至有生以来第一次萌生出海角天涯都敢陪他一起走的念头。
卢承奕开着她的车带着她一路出了城区来到郊外,车子绕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一路来到山顶,从这既可以看海又可以眺望整个城区:“下来吧!”卢承奕率先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为她打开车门。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从海面吹来的风带着淡淡海盐的味道,凉爽湿润,舒服得很。碧云下车时正赶上一阵微风向他们吹来,她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张开双臂,拥抱这让人惬意的微风,嘴里发出一声感慨:“嗯……这风真舒服……”
“嘿!”卢承奕关上车门,朝碧云喊了一声,“往前方看!”
听到他的呼喊,碧云乖乖睁开眼向前方看去,真的好美!刚入冬的季节,被秋天染红的树叶还没有完全凋零落下,眼前一片红色之间还间杂着一两棵常绿的高大植株,碧海蓝天,外加除她两之外一个人都没有,真是舒服惬意。
“嗯……”碧云伸伸腰,“要是每天都能看这样的美景,从此以后不会再受学生的气,多好。”
“那简单,找个好男人嫁了,让他给你买一套依山傍水的海景房,然后辞职在家做个全职太太不就行了。”卢承奕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面对卢承奕的这句话,碧云全当一句玩笑话:“想多了,哪有这么好的事。这种男人不好找。A市的房价对我们这种工薪阶级来说简直太高了,更何况是依山傍水的海景房。两个人一起努力都不一定有结果,更不要说辞职当全职太太了。再说了,新时代女性,绝对不能当被男人养者的女人,经济一定要独立,否则如果识人不清,某天被人踢了,自己又没有一份稳定的事业,就得被活活饿死!我才不会去做这种被人掐着经济命脉的女人!”
“有气魄,你还真是不一样呢。”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碧云带着些许轻蔑地笑了一声,她打量着他,从上到下,“虽然说你完全是送得了豪车给得了豪宅的那种男人,但,你总会让另一半感到不安全。”
“为什么?”卢承奕道出心中疑惑。
“你嘛,呵呵……”她略微尴尬地咧了一下嘴角,“你没看过网络小说吗?像你们这种霸道总裁,钱多了,欲望也就多了。钱、权、色……跟在你这种身边,不安全。”
卢承奕对碧云这样的理由有些哭笑不得:“我记得上次有人跟我说过,戏剧来源于生活但并不等同于生活。这句话不要告诉我,不是你说的。其实,小说也是这样的,它取材于生活,但却不是生活的全部展示。你说的那些,现实中不排除有这种状况但那只是极少数。”
卢承奕咽了口唾液,继续跟她说道:“这些情况放在小说里,都是经过多层加工的,那都是为了吸引读者的眼球,增加文章的波折。写作的这一点,你作为一个语文老师,你难道一点都不了解吗?”
“这个嘛……”碧云很快找了个理由怼了回去,“人家能这么写,肯定是有人经历过,你刚才都说是极少数而不是完全没有,我们女人可……”碧云霎时间停住嘴,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一件多蠢的事。啧!内心后悔一万分!她在心里嫌弃着,我是什么品种的傻瓜啊!他可是校领导啊!
“怎么不接着说下去?”
“怕你扣我工资啊,所以,点到为止。”
“好,点到为止!”说着,卢承奕捡起地上的石子往一棵果树上扔去,石子‘嗖’的一声穿过树丛,趁着这时候他跑到树下,将急速往下坠的两颗果子稳稳接在手里。
“哇!”一声感叹情不自禁地从嘴里溢出。
“嘿!接住啊!”说着,卢承奕便将手里的果子扔向她。
那颗果子自然是让碧云不费吹灰之力地接住了,酒红色的果子,还散发着诱人的果香,色泽光鲜,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果真是诠释了‘秀色可餐’这个词。
面对这颗让她垂涎欲滴的果子,碧云倒也不急着享用,毕竟还没洗过卫生方面的问题还是需要注意的。想来,她掀起了后备箱,从里边拿了两瓶饮用水。
碧云走到卢承奕面前,正当她想要把水递给他时,碧云这才发现,前一刻被他打下来的果子,这会儿在他手上已经只剩下一个果核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难道不用洗洗吗?”
“不用了,现在才九点多,而且今天的太阳又不是很大,早上树上结的露珠还在,擦擦就可以吃了,再说了,这是野果,自己长的,没有经过农药的喷洒,不用担心有农药残留。”
“哦。”碧云将一瓶水递给他,“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刚才咱们这一路过来,路上根本一个人都没有,而且这山路连修都没修,完完全全是土路。”
“我小时候每次和家里人一吵架,我就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他仰头想了想,“我第一次来这,好像是六岁的时候,那天,我爸和我妈吵架了,我第一次看见我爸打了我妈,我很气,跟我爸吵了起来,甚至动手打了我爸。”
卢承奕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下去:“后来,我爸也打了我,而且,我妈还联合这我爸来了一个男女混合双打。所以,我跟我父母吵架了。”
“然后,你就一个人离家出走,发现了这处世外桃源?”
“当时就是一直走一直走,从中午走到傍晚,一直走到了这里,还在这过了一宿。”
“你竟然还在这呆了一宿?”碧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确定?那时候你真的是六岁?”
卢承奕将自己的身子靠在车前,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他看向碧云:“是啊,六岁时的我。”
“你的胆子也是够大的,敢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大山里,还一个人在山里呆了一晚上。”
“有什么不敢的,人在极端的时候往往会做出很多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来。”卢承奕冷笑一声,“一个人到荒山野岭住一晚算什么。”
一时间,碧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的话,只好张大嘴巴把手里的果子往自己嘴里塞,大口地咬了下去。牙齿穿透果皮的那一刹那,酸酸甜甜的果浆在口中爆发,席卷她的整个味蕾,滋润过喉咙后又一路向下,直冲她的胃,只留果香在她的口腔中回荡,这真是难以形容的美味!
听见她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卢承奕抬头望向她,差点就笑了出来,还有比这更可爱的吗?只见碧云双手捧着那颗果子,咬一口就是一番细嚼慢咽的享受,那样子简直就跟一只馋嘴的小猫咪拿到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小鱼干一模一样!
“果子有那么好吃吗?”看碧云吃出一脸幸福感,路程一忍不住笑着问道。
“有,绝对有!”碧云嚼着嘴里的果肉,“好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果子了,真的太好吃了!”
“还要吗?”他问。
“方便吗?”她看着他,眼里满满都是渴望。
卢承奕看着她没有回答,好一会才抬头看向树冠,随后,他退后几步,紧接着跑了起来,最后一跃而起,“嗖”的一声就窜到了树上。几秒钟后,他又稳稳落地,手上还抓着一把树枝,上面还结着七八个酒红色的果子。
“哇……”碧云还沉浸在卢承奕刚刚那英姿飒爽的动作中。
“诶!注意一下,下巴都快掉了。”他把手里的东西地给她,“给,够你吃的了。”
“哇,谢谢啊!”碧云激动地接过他手上的果子,“对了,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好帅啊!”她略带羞涩地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别人的赞美而真心微笑,但他微笑得更大原因是她,她像孩子一般的那份纯真,像孩子那般的容易满足。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这山顶小转一圈后,时间就到了中午,碧云害羞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一阵有规律的震动……完了,她刚刚交了四个小野果作为小费的肚子又开始催房租了。
“嘿,大才女!”卢承奕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都陪我到这荒山野岭转了一圈了,麻烦再赏个脸一起吃顿午饭呗?”
出于礼貌,碧云很想回他一句:不了谢谢。可她的身体却不允许让她这么说,碧云十分听话地钻上了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
看见碧云的反应,卢承奕满意一笑,随即也上了车。
“怎么?这会儿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坏事了?”卢承奕边系着安全带边问道。
碧云点着头,几秒之后才又说了一句:“差点忘了,我不用怕你啊,我跆拳道可是红带!对付一般的小痞子不在话下。”
卢承奕一笑,启动了车子:“可我不是一般的小痞子。”
“是啊。”碧云甜笑着,“感觉你不会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如果有那个念头的话,我想你一早就动手了。”
“嗯。”卢承奕开着车子绕着弯弯曲曲的山路。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渐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