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尹天正、甚至包括族长尹天方,已经知道冉家突然对尹家的土特产生意下手的原因了。
或许他们认为黄轲又在帮着冉家觊觎菌种场,是不是想插手菌种生意暂时不好说,但只要涉及到冉家,他们就很自然的认为他是在帮冉家。
尹天正的做法没有错。
因为不管是不是冉从龙俩兄弟有意泄露,也不管黄轲跟冉家包括王家是因为利益而交换手段,他把黄轲看做冉家一脉也说得通。
或许在外人看来,尹天正几句言语上的打击没啥了不起,但是对黄轲来说却具有相当大的威力,结合之前跟尹桃通话时的反应,他甚至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这样的心情让黄轲难以言喻,联想到自己的所做所为究竟为何,他甚至想起了后世一部电影里那个黎叔的名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但他还是决定找到尹桃,打算跟她把话挑明,把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告诉她,绝不像后世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始终藏着掖着,直到整出个大的问题出来才作数,才大结局。
说明白之后就由尹桃自己取舍,由她亲自判断自己是否有资格做她的老公。
拨通了传呼,还留了言。
然后静静地等着,就在火车站市场的公用电话边。
电话回过来了,黄轲没等她说话,拿起来就直接说道:“尹桃,我有很多话要给你说,这关系到尹叔叔对我的误解,更关系到你是怎么看我的,你给我个机会向你解释好不好,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行?”
“黄轲,我是尹果……”
如果拿一种水果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那么五月的李子最合适,没有成熟却硕果累累,吃在嘴里又苦又涩!
尹桃连呼机都给了尹果,显而易见是不想接到自己的电话。
“小妹,你能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吗?”
“嗯……,她在红沙。”
“啊?她去红沙干什么,多久能回来?”
“她以后要在红沙车务段上班,前两天二姨夫给她联系好的。”
“……”
刘巧凤有个姐姐叫刘爱凤,嫁给了宝源铁路局的一个职工,但一直没有小孩,眼看过了生育年龄,此生注定无望有子,便领了个亲戚家的孩子做养子。
但这个养子对二老不怎么亲近,刘爱凤跟妹妹商量后,就把尹桃要过去,目的只是将来归山时有人磕头送终,并且把尹桃的户口也上在她的名下。
于是尹桃就有两个户口,两个名字。
二姨户口上的名字叫做刘欣翠,字排与外婆刘家的一样。结婚后黄轲曾经还笑过她,说听着像流星锤。
但她前世的人生轨迹里,却没有去红沙车务段上班的经历。
很显然这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导致了这个意外的,事情是好是坏他不知道,但绝对不是自己所愿。
红沙虽然只是一个镇,但这个镇目前被称为GN区,级别和编制超然于宝源之外。
因为这儿有个航天基地,延绵不绝的大山沟里密布着几十个车间,很多火箭上的零部件都在这里生产,并通过铁路专线运到宝源再交换给武装专列,最后运往发射基地进行组装。
尹桃要工作的地方多半是在这条线路上,那么以后想见面就很难了。
恍惚间黄轲不甘心的问道:“小妹,你能不能把你姐的联系方式给我啊?”
“她把呼机给我的时候就说了,不准我给你说呀。”
“我求你了,你刚才也看到尹叔叔对我误会不浅。但我保证事情绝不是他想的那样,只是我和他暂时无法沟通。所以我想把心里话给你姐说清楚,不想她也误会,否则……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帮帮我好吗?”
电话里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尹果才说道:“你的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把你的话告诉姐,如果她同意了我再给你说,要不要得?”
“好好,那……妹妹你好久给我回信啊?”
“嗯、晚上吧。”
“要得要得,我等你电话啊。”
“拜拜。”
挂掉电话后,黄轲虽然暂时缓过了劲,但一颗心还是悬着的,因为他不知道尹桃对自己的误会有多深,会不会认为自己接近她是为了图谋啥。
黄轲很怕她走入了极端,她的脾气在前世有过领教,对与错全凭本心,根本就不会过多纠结。
白花花的米嚼在嘴里没了往日的香味,腊香肠不去沾油碟,却在汤碗里浸了又泡。
黄轲在家里的地位不低,包括爹妈在内都不知不觉把他当成了顶梁柱一般的存在,除了不关紧要的事情外,只要涉及到决策性的问题,首先就要说,先问问老二。
这不是他刻意要求的,也不是他想心安理得承受的。
但黄家的一切都是他在谋划,都是他在安排,黄琴和李红、包括老妈都是他把心里的想法付诸实施的帮手。
并且这些年通过他的安排,各个产业取得的成绩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在黄轲看来,家里这些所谓的事业根本就是个渣,根本就比不上后世看过的很多重生小说里的主角们,动不动就是几千亿资金调动,动不动就任命几个跨国总裁等等。
根据他的粗略估算,家里的这点小资产还比不上宝源渡口镇最有钱汪怀科,人家不但在富城县有十来座锰矿,而且有一个私人运输队,一个位于渡口铁路货运站的货场,资产在九十年代的当下就远超五百万。
所以,家里的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但对于大半辈子都是农民的老妈,车队修理厂当了十多年劳模的爹来说,能够用十来年时间就在最繁华的大街上,拥有一栋价值超百万、面积很大的商铺大楼,以及一栋小商铺和开发区数百平方的作坊,每月更是有近万块钱的收入。
这……
这些就足以让他们二老傲视全村了。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前面王家底蕴之强大,也不清楚煮酒的周家,开煤窑的蔡家在锅罐厂有多少股份,起码在明面儿上是落后自己家。
而这一切全是家里的老二带来的,所以二老的心里除了欣慰就是骄傲,对儿子的关注也不在他的生意和工作上,而是找对象和日常生活了。
这时候见他心不在焉的吃饭,二老互看一眼不知该谁先说。
黄琴和徐洁在街上做什么事,说晚上不回来吃饭,家里除了爹妈还有李红和黄战,以及帮工熊国正。
阿姨自己要在作坊做饭守厂,她说顺便喂狗。
李红当然也看出黄轲有点不对劲,于是她当了急先锋。
“二哥,你有啥事吗?”
“啊?什么事?”
黄轲不明白她问的什么。
“看你心事重重的,有啥问题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免得爸妈操心。”
“我能有啥事啊,身体好得很,明天去上班,家里事情也顺利,没啥事!”
他有点反应过来了,看来自己还是有点着相。
不管怎么样,虽然自己不能忍受被尹桃误会的打击,但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不过才刚刚冒个头而已,还不至于纠结得茶饭不思。
只要找到机会把事情的原因给她说清楚,相信尹桃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到那时候哪怕仍然被尹天正、尹天方两弟兄误解也没关系,咱要娶的是尹桃!
而且凭着尹桃的性格,她一旦认定了自己谁都没办法。
比如她主动提出跟王家解除婚约就是明证。
只是黄轲的心里还有一点不确定。
按说尹桃即便晓得了她家的生意是被自己出主意挤走的,也应该问清楚原因才对。像现在却这样突然就避而不见,有点……惶恐。
“是不是因为安慧的事情哦?”
“你说的啥,你有病啊?简直莫名其妙!”
黄轲顿时恼羞成怒,把李红劈头盖脸一顿训。
满桌的人都惊愕的望着他,纷纷觉得万分不解。
毕竟李红来到家里都快十年了,黄轲是从来没跟她发过脾气,可以说连重话都没说过。
今儿究竟是怎么了?
“你疯了啊!”
老妈率先暴怒起来,爹也没给好脸色,恨恨地盯着他。
帮工和阿姨不知所措,只有黄战愤怒的看了二哥一眼,然后悄声对滚着泪珠的李红说,别理他,有啥了不起,他就是个吃错药的癫子。
而黄轲骂完就后悔了。
怔怔地看了看大家一眼,然后把碗一放出了门。
今儿自己是怎么了,虽然身体年龄才二十二,但心里年龄算起来也快五十了,怎么还沉不住气?
前世和尹桃结婚后,黄轲就从来没有和别的女人鬼混过,真正是一个好男人。
平时除了爱喝点酒,爱唱点歌,爱打点牌,基本上没啥不良嗜好。
嗯,不对,其实这些习惯都不好,虽然没有找女人严重。
但他和尹桃认识之前耍得却比较疯。
而重活过来之后,他虽然与安慧有情侣关系,与张燕也浅尝即止的亲热过,但都不能如前世那么耍得洒脱、耍得自在,不能想怎么就怎么的尽情享乐,随时都在尽力避免被尹桃知道。
因为在他心底的潜意识里,其实早就把尹桃放在自己妻子的位置上了。
但是即便他有这颗心,他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的想起那些,在前世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
这是因为不甘吗?
还是因为一个俗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欲念?
黄轲不禁喃喃自语,恐怕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重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