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歌嘛,简单。
等大家酒足饭饱之后,黄轲就起身告辞。
“我听了磁带再说,今天是初一,我总得回家把年过了吧?”
刘小峰还想说什么,曾阿姨打了他一下,嗔怪道:“今天初一,不准缠着小黄了,再说你一走就是好几年,这次回来正好去给你黄叔叔拜年,到时候兄弟间想说多久就说多久。”
刘启东也点着头表示老伴儿这话说的在理。
“别忙啊。明天我们要去舅舅家拜年,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才来。”
黄轲赶紧提醒道。
因为每年初二要和大姨一家去渡口羊角溪,这还是外婆在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而自从外婆去世之后,平时去舅舅家的时候就好像少了些,如果到过年过节的时候还不去,那么舅母必然会红着眼说什么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到。
按说姑表亲戚间即使暂时没有多少走动,也生疏不了。
但架不住小心眼的舅母会多想,经常会红着眼给舅舅唠叨大姐二姐有钱了,看不起弟弟等撩骚的话。
这些家长里短黄轲在前世都经历过,他当然清楚。
所以一般来说,在没有特殊事情的情况下,几家人的大人小孩都不会缺席。
“那行,明天我等你电话。”
“嗯。”
刘小峰还是和文朵把黄轲送下楼,直到他发动起车子,俩人才挥手作别。
面包车慢慢行驶在马路上,他顺便给安慧打了个传呼,结果直到车子行驶到百货公司,隔着街道看了看对面的最丑建筑,又绕着热闹非凡的电影院广场、往公园走的路口转了好几圈,仍然没有等到安慧的电话。
估计她找不着电话,或者是耍得开心就搞忘了。
想了想没什么事,就买了几挂鞭炮和纸钱香烛回了家。
昨天是年三十,正该给爷爷奶奶上坟。
但那个时候黄轲还在回宝源的路上,而今天早上又有事,现在看时间还早,就打算回去后上山去转转。
本想喊黄战一块儿去的,结果找不到人。
听老妈说他起床后连午饭都没吃,拿了几个酥肉就跑出去了。
好吧,那就自己一个人去。
黄轲摇摇头扛着长柄弯刀,背着背篼出发。
冬天的山上那些土黄色的是旱田坡地,墨绿深褐的是松林杉柏。
烧炭的人家多了起来,灌木落叶乔自然比往些年要旺盛很多,不再像个没剃干净的癞子。
但是那些拇指高的土豆苗、巴掌深的麦苗,仍然染不绿漫山遍野的荒芜,仍然满目的萧瑟苍茫。
介于伤口新愈,不能走得太急,他便走走停停,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来到爷爷奶奶的坟前。
杂草昨天就经被老爹他们清除了,鞭炮屑和搪瓷盆里的灰烬也很新鲜。
把东西取下来准备好,然后找了个能看见宝源整个县城的位置,坐在石头上点着烟抽起来。
看着不断拓宽延伸的城市边沿,他就像处于上帝视角在俯瞰众生一样。
十来年了,他还是没有完全融进来。
包括亲情!
他看到亲亲的爹妈、黄琴黄战和黄强时,脑子里偶尔会不由自主呈现出他们或老去、或人到中年、或躺在冰冷的棺木里的景象。
非得花很大的毅力才能把这些令人极不舒服的镜头抛开。
所以他有时候就在想,宁愿忘掉重生所带来的一切记忆,哪怕自己也像他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做什么生意都失败亏损也无怨。
但注定了他这想法无法实现,也注定了他会一直孤独。
冬天很少出现很蓝很蓝的天,哪怕晴得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天空中呈现出的也只是发亮的白色,最多在靠近山棱边线才会泛着一丝浅蓝。
空中有老鹰,它们飞得很高。
林间更多的是乌鸦和麻雀,老鹰飞过时它们则极力往密林窜。
从街上回来的时候,黄轲在车里就把刘小峰那啥‘蜂鸟’乐队的磁带听了好几遍。
里面只有五六首歌,除了同桌的你、分飞,然后就是翻唱的跟着感觉走、故乡的云、心恋等红遍大江南北的流行歌曲。
他们演绎的效果还算不错,起码伴奏在水准之上,当然遇到钱多的公司给他们包装一下子,估计还能往前走一走。
但是黄轲觉得两个主唱不在同一层面,而且悬殊还有点大,不是说他们唱得不准,而是俩人的声线不怎么相融。
这就让黄轲感到有些为难了。
刘小峰确实喜欢唱歌,但嗓子天生不是佳品,即使经过导师开声也不会好转,毕竟没有较明显的辨识度。
但当初是自己怂恿着他去学音乐的,即使他本身也感兴趣。
目前他的激情不减反增,看样子在短时间内还会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包括他已经把刘启东和曾阿姨说服了,都跟着一起逼自己写歌。
哦,还有他妹妹刘小玲!
当然,黄轲不是不能给他抄,只是……
只是、如果真的找几首在前世很流行、很经典的歌曲,拿给他就等于明珠暗投,唱不红就太对不起原创了。
好在还有救,他们的组合里文朵的声音不错,比刘小峰更好、更有潜力。
那就给他们找男女对唱的算了。
黄轲眨了下眼皮,突然想起一个风靡全国的男女组合……
凤凰传奇!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的笑了。
可以想象,如果刘小峰将来留给观众的感觉,就像那个小曾同志一样,‘哟哟、哟嚯’地吼了一辈子,那他必然会想尽办法掐死自己。
哈哈,就这么定了,谁管他是绿叶还是陪衬,只要能唱成中老年的偶像就行,貌似真到了那个程度,效果就很不错了!
放完鞭炮,烧掉纸钱,磕了响头就起身回走。
下山的路上呼机响了,是安慧家的座机。
回到家才打过去,安慧在电话里就连声问他生气没有,因为她耍着耍着就忘了回电话。
黄轲笑了笑,安慧就这点好,毫不隐瞒,坦坦荡荡的。
他安慰了几句后就说这两天估计比较忙,不如过几天再联系。
其实他的时间真的比较紧,因为过年后很有几件事要实施,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起码得把心中的构思传达给执行人,特别是超市的招商方案。
装修的格调和具体要求都报给了设计院,年后就能拿到图纸。
但是装修完毕后,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商户们掏钱租柜台呢?
如果在前世的话就非常简单,直接打包给某策划团队或公司就行了。
策划一词是在牛群、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里出现过,春晚之后普通老百姓才搞明白策划是啥玩意儿的。
但目前即使渝州或蓉城有这方面的人才,也没听说哪儿有专门的营销策划公司,他问过曹氏的几个大佬,结果他们都不知道。
当然还是在帮他打听。
思前想后,他决定在宝源、甚至是在北安地区率先搞一次,由明星助阵的招聘会,并且把派发传单等烂大街的营销手段用上。
当然,他没钱请很有名的明星,不过像刘小峰这样的组合还是可以的。
何况在目前的演艺界里,只要你敢说自己是明星,能拿出一两首有人听过的歌曲来,那么观众们就敢相信你是明星,就会全心全意的给你捧场。
总的说起来今年他要办成的有三件事。
超市、中转站和专利投机。
投机的事情已经酝酿了快一年了,现在还只有先等着,而且这是掌握在别人手中的,自己没有半点法子可想。
最后还有个额外的事,尹天正的菌种场。
不可能让人把未来老丈人的土特产生意撬脱之后就不管了,如果以后尹天正晓得了他还会把女儿嫁给自己吗?
如果尹桃晓得了,她还会嫁给自己吗?
看起来好像只有几件事,实际上对于黄轲来说也不亚于千头万绪。
他在前世今生都没管理过这么多事,到这时他才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当然不是体力差,而是脑子不够用。
所以,并不是重生者就一定很厉害,就有可以操弄亿万资金、管理百万员工的本事。
说白了他就不是当总裁做大亨的料。
这也是他宁愿什么事情都做慢一点,也要踏实稳当的原因。
初二,全家去了舅舅家,热热闹闹给外婆外公上了坟,风风火火地吃了两顿饭,还看了表姊妹们在坝子里跳迪斯科。
以往他也要上场跳,扭起屁股甩胯来也很利索。
但今天却不行,因为肚子痛。
他借故拉肚子躲得了清闲,在坝子边跟隔房的舅舅下了几盘棋。
舅舅家的几个大老表们都有事做,最小的还在放牛,最大的或开车拉煤拉沙,或在渡口镇的水泥厂上班,都在全心全意挣钱,庄稼反而留给了舅舅和舅母,跟县城周边的农村家庭的状况差不多,目前挣钱第一位。
无忧无虑的在羊角溪耍了一整天,晚饭后就开车往回走。
以往都是走路,单程要一个多小时,现在虽然把车子开不到舅舅家门口,但也离不了多远,所以不到半个小时两辆车就过了尹家坝。
路过菌种场的时候,黄轲不由自主的瞧了一眼。
大门紧闭,没有一丝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