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小学时光里,黄轲很羡慕那些家在学校旁边的同学,他们放学后可以在学校的乒乓球台、篮球场上尽情玩耍,直到家里大人吆喝回家吃饭。
他也喜欢乒乓球和篮球,而且技术都不错,不过是初中后才越打越好的。
当然多数地方学校只能普及这几个体育项目,最多再加上长短跑,跳高远,扔铁蛋。
学校有四五个露天乒乓球台,虽然都是水泥板做的,在课间短暂的十几分钟里,也经常被初中生霸占,小学生只能避其锋芒,只有在上体育课时才能过过瘾。
五年级二班的教室外就有个台子,不过也被几个初二的学生长期占着,即使他们初中教室离得远,下课后要好一会儿才能过来,但离球台最近的三个班里的学生们谁也没去使用,免得到时候起了冲突挨揍。
二班的王大胆实际上叫王小旦,他和黄轲既是同村同龄的发小,还是有名的王家的长房长孙,可以叫做官二代。
他们王家院子离黄轲家很近,坡下坡上走快点一分钟就到。
既然叫王大胆,那么惹事生非肯定就是经常性的。
这不,他似乎又和几个初中生起了冲突。
听到他的怒吼声黄轲赶紧出了教室,拨开看热闹的同学,稍微一打量,便朝那个盛气凌人的初中学生喝道:“你们仗着个大,就随便欺负低年级学生也好意思吗?”
“哟呵,又出来个皮痒的,你也想挨揍?”
几个初中生都比较高,有两个在台子两头蹦蹦跳跳的打着乒乓球,闲着的这个男生怪笑一声,随手把手中的自制球拍往石坎上一摔,然后对黄轲勾勾手指。
球拍‘咔嚓’一声摔成了几块,握着乒乓球的王大胆顿时急红了眼,大喝着扑过去揪对方。
黄轲赶紧插到俩人中间,同时伸出手掌按在初中生胸膛上,嘴里大声喊道:“你竟然敢动手?”
话落之际,掌心劲道一吐。
初中生顿时噔噔噔倒退几步,惊愕之下脸色一变,恼怒地骂了句MMP,然后朝他扑来。
虽然旁边围观的都是五年级学生,而且三个教室都紧挨着,按说大家都比较脸熟,理应站在黄轲和王大胆这边。
但除了之前有同学鼓噪帮腔外,这时都躲得远远的,要么默不作声,要么悄悄扯他俩的衣服,大意不外是忍一忍。
毕竟都是小学生,早就被这些初中生欺负惯了。而且都认为俩人打不赢,何况对方还是三个。
眼看初中生的大摆拳冲面门打来,黄轲深吸口气,身子微微一躬迅速向前猛跨一大步。
藏头贴掌肘靠胸,慨然提气丹田中。
千斤四两御强敌,横飞三尺一阵风。
‘噗通’
虽然那个初中生被黄轲在一瞬间掀倒在地,但似乎并没有摔得有多严重,翻爬起来就叫嚣要弄死黄轲,另外两个也围了过来,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王大胆见状赶紧站到黄轲身边,把拳头握得紧紧的,周围的同学们这时候却没有再静观,纷纷叫嚷起来,指指点点的声讨素有恶行的几个初中生。
“谁在打架?都给我住手!”
一声怒喝震住了即将爆发的恶斗。
远远看到有老师急匆匆的走来,几个初中生狠狠的瞪了俩人一眼,转身飞快地跑了。
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老师自然不会责罚明显处于弱势的一方,当然他也没必要去找跑掉的几个初中生。
只是从此之后,就再没有初中生来打球了,这个乒乓球台也终于回到了,五年级一二三班的学生们手里。
三个班里有球拍的学生按照王大胆的意见决定,每个班使用半天,依顺序轮换,免得课间时间不够长,打不过瘾。
但黄轲很少去打,即使有同学邀请他也得婉拒,毕竟他们的技术太……那个什么了,根本提不起兴趣。
王大胆告诉他,在打架的时候,王林想阻拦学生去喊老师的,只不过那个学生是二班的,自然不会听他的。
黄轲呵呵笑了笑,王林无非是希望自己挨揍罢了,没多大的事。
……
冬天的太阳出来得很晚,虽然温度不高,但仍然照得人暖洋洋的。
刘启东在洪山煤矿已经十几年了,而且家也安在矿里。
一排排土墙青瓦房呈阶梯状逐级分布在低坡上,厂部办公室和宿舍都是一样的房子,甚至还有些油毛毡棚子。
每排房屋前有四五米宽的坝子,边缘搭着洗衣板,葡萄架,鸡舍狗窝。坎下是小菜地,小果树下生长着萝卜葱蒜。
顺着山路上下的工人面孔漆黑,屋里门外浆洗的妇人双手白净,玩耍嬉戏的小孩花狗一身是煤。
这里说是洪山煤矿,其实更像是一个黑黝黝的村子!
黄轲父子俩九点左右来到了洪山煤矿,在这个时段拜访领导,避免了还在吃早饭,或者马上吃午饭的尴尬。
那晚老爹明白了索道方案的运行原理后,觉得他的想法完全可行,而且对儿子的聪明劲感到欣慰。
在路上黄轲又暗暗过滤了下细节,觉得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
狗叫声中,两人来到刘启东家。
曾阿姨很客气的泡了茶,端出瓜子,又给黄轲抓了一把糖果,笑着说了声中午就在家吃饭,然后就离开了。
在坝子里晒着太阳、抽着烟,喝着老茶聊聊天。
黄轲把图纸拿出来铺在小桌上,等刘启东和老爹寒暄完了才郑重其事地说道:“刘叔叔,矿里虽然有背碳的零工三四十个,但从出窑到全部背完也需要一整天,有时候还要摸黑才能背完,以至于等着拉焦炭的大车也要停在堆码场熬夜。
但如果咱们把这个索道建起来就不一样了,首先上下只需要派十来个人就可以完成装碳和操作,把两个窑子出的四十吨焦炭全部运完,最多只需要半天时间。
其二,索道每个月的运行成本不到五百块,无形中给矿里每月节约了近两千多块,这是多大一笔钱?
另外、嘿嘿,……刘叔叔您未必就安心在这个煤矿一直干下去吗?您还正当年,难道就没有想过去县里坐坐办公室?
那么这个机会来了,只要您把这个项目做好,出了成绩后,县里的领导并不是瞎子,他们对您的工作能力自然会给予充分肯定,就是马上就把您调到县里去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咱也可以在外人面前炫耀几分,我在县里也有当大官的叔叔,想想心里就特带劲,呵呵……”
“哈哈……”
刘启东哈哈大笑起来,老爹笑得不张扬,但印着浅浅笑纹的脸却让黄轲感到很温暖。
老爹假模假样的拍了他脑袋一下,骂他说话没大没小,没有分寸。
“不妨事,童言无忌嘛,况且他说得很有道理,黄师傅,你家小子不错,将来肯定大有出息。”
刘启东啧啧说道,同时把手一挥,领导气派很足。
“但是……,这得很大一笔钱吧?”
“刘叔叔放心,我自然会替您想办法节约,您看……”
黄轲指着图纸上的机械部分说道,“用旧手扶式拖拉机头做动力,怠速状况下一天烧一箱柴油,反正矿里的柴油是划拨的,成本可以忽略,即使算成钱不过几块而已。咱就买个旧的、或者坏的机头,再请人维修一下就完全能保证有足够的动力,估计几百块就能搞定。
然后就是做料斗需要的各型钢板、角铁之类的钢材,这些矿里应该不难找,实在没有就去物资局的回收门市找,矿里有焊机和设备,多用点焊条和人工拼接起来就是了。
最主要的是钢索,这个却必须买新的了,不然很不安全。
我估算了下,从山上的炼焦窑到山脚堆码场的直线距离只有三百多米,需要两根四百米粗的,两根八百米细的,一共大约要花两千多块。咱们再加上农机厂翻砂滑轮和配件,建设安装的人工费用、买旧设备以及焊割用的耗材,这些全都算上,总投资肯定不会超过五千。
但要是投产了,只需要一个多月时间就可以把这笔钱节约出来,还有啥不划算的呢?”
刘启东眯着眼睛思考,父子俩没有打搅他,默默地抽着烟,剥着向日葵。
“嗯!这个方案应该可行。”
黄轲闻言望了老爹一眼,两人露出会心的微笑。
刘启东喝了口茶,抽出烟给老爹递了根,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黄轲说道:“小家伙,你很聪明,并且有着与年龄很不相符的成熟,你老子是个特别能干的人,自然是虎父无犬子。但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送给我这个方案,想要什么好处?别给我说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之类的大话,把你早就想好的都说出来,我先听听!”
“嘿嘿,我这个……”
黄轲挠挠脑壳,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不敢居功,我这个小身板也承担不起这个名声。所以这个方案只能由刘叔叔您担着了,或者随便安一个设计人的名字就行。不过……厂里、私底下是不是可以适当的给我点、哪个啥、辛苦费?”
说完黄轲干脆捂住脸低下头,一副很不好意思,谈钱伤感情的表情。
而实际上内心早被自己的举动恶心得想吐,都老了还要卖萌,我呸!
果然,大笑声中,刘启东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好好!你个机灵鬼,没问题,叔叔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