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轲把一口袋松菌拎进家门时,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凝固。
他讪讪的解释说昨天炖的松菌很香,害怕等几天就没得吃,今天刚好碰见就又买了点。
但这个解释无法让家人完全相信,因为冰箱里还有二十来斤焯过水的没吃呢。
黄轲只得拿出平时积累下来的口碑,再经过苦口婆心的分析,家人才暂时打消了疑虑。
除非不去买了,否则的话明天将会又有几十斤。
想到这儿黄轲就有点心虚起来。
但是让他把尹桃亲手采的松菌送给别人更不愿意,哪怕吃不完坏掉了倒掉或喂猪都行。
只得暗暗祈祷,大晴天再多来几天,早点把山林间的水汽晒干,摧毁野生菌菇的生长环境。
李红帮他晒菌的时候,突然冒了一句:“你喜欢这个女人。”
黄轲愕然,隔了半晌觉得没啥破绽,才问道:“什么女人?”
“这些松菌是女人捡的,你是为了套近乎才买的。”
“呵呵,你凭什么这么说?”
“……”
李红从湿漉漉的松菌里拈出一根长长的头发,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能说明啥呀,未必捡菌的是女人我就喜欢啊?万一人家是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呢?”
“头发不分叉,而且这么黑,不可能是……年龄大的。再说前几年也没见你有多喜欢吃松菌呀。”
“嘿嘿,你变坏了哦……,有多余的时间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整天磋磨些莫名其妙的。”
黄轲感觉到脸在发烫,便起身离开,顺手把那根头发掠走。
“切,做贼心虚!”
“……”
胆子不小,敢耻笑自己!
但黄轲只有掩面而逃。
松菌的事情是得重新想个好点的理由才行,不管天气怎么样,起码最少还要买一两次。
并他不是为了照顾尹桃,也不是因为她家的条件不好,相反能看出来尹家在村里也是比较富裕的人家。
自从办差时路过火车站,无意间在菜市场看到她在卖松菌之后,黄轲就想起了前世跟她、以及她的姊妹们一块儿上山捡菌的场景,那种发自内心对野趣的喜爱很感染人,而且结婚后基本上每年都会陪她去捡捡菌、看看雪、采采野果。
在喧沸的人群中看到她亭亭玉立的站那儿,黄轲忍不住想跟她说话,但他知道自己对于尹桃来说还是一个陌生人。
于是便打听清楚她这两天来卖菌的时间,然后专门去搭讪,好在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但是千万别让老妈知道了,否则以她的性格说不定马上就会托人打探,搞不好还会把这事搅黄,毕竟尹桃此时才十六岁,还不知道与王家断了没有。
老妈已经不再朝黄琴唠叨了,因为老爹发话,咱家不学别人,只要黄琴愿意,啥时候嫁都行,咱不相信这么好的闺女没人要。
确实,黄琴虽然暂时没有谈对象的打算,媒人依然络绎不绝,逼得她天天在铺子和驾校之间跑,家里的作坊都扔给了李红打理。
但即使这样,老妈每天也要嘀咕几句,什么东家某某抱孙子了,西家谁谁又添老二……
黄轲就给老妈宽心,说毕业后一定给她带个媳妇回来。
在黄轲应付老妈的时候,城里的另一个人却因为他而生着闷气。
她就是安慧。
当她看到开发区的人员里黄轲的名字,顿时非常意外,想到他目前应该还在读大学,满以为是个同名同姓的人。
但仍然摁不住像猫爪一样的好奇心,于是抓起电话四处打听,最后搞清楚名单上写的确实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黄轲,只不过目前是在开发区实习而已。
暗想他还是那么厉害,读书时就成绩爆好,现在才大三就开始实习,而且看样子区里的领导很重视他。
不过从熟人的话语里能感受到,开发区的同事对他不怎么感冒。
但安慧并不以为然,她已经不是刚入职的白丁,在两年多的办公室生涯里,每天与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看得多见得多了,自然知道办公室就是滋生矛盾和冲突的地方。
好比她自己,哪怕你仅仅是个没有转正的花瓶,也会因为长得太漂亮而遭到别人的嫉妒,被一些同事指手画脚。
看来黄轲就是因为太能干,挡住了领导一视同仁的视线,再加上他实习生的身份,同事们才会与他产生隔阂。
只不过他将来不一定在开发区上班,即使目前再能干也影响不到其他人的升迁,所以才暂时忍让罢了。
想到这些,安慧有点恨铁不成钢,认为他完全没有必要太冒进,既然是实习,只要中规中矩、离开的时候获得中上的评语就好了。
两年前安慧与他有点越界,之后导致她自己迷茫了很久,虽然与闺蜜的交情一如既往,但俩人都很默契地不再提及这个人的名字,希望时间一长就会渐渐开始淡忘。
现在安慧已经到了爸妈催耍朋友的年龄,但她没有这个想法。
成年之后的安慧知道漂亮的容颜对于女人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本单位或各机关、或社会上有很多人在觊觎自己。
但她现在仍然能做到波澜不惊,心如止水。把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希望能早点转正。
现在运气突然来了,不但工作转了正,而且分到招商局最重要的科室。
但还没等她拿出全部热情投入到新的工作中时,这个黄轲却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而且马上会一同前往粤州。
安慧有点慌张,还带着一丝期盼,觉得或许这就是天意。
正当安慧在办公室胡乱猜想的时候,却又听说开发区随行人员的名单重新调整了,魏军替换了黄轲。
骄傲的安慧顿时涌出一股怒意,因为她听说是黄轲主动提出不去的,情急之下抓起电话就打到了开发区的办公室。
“你好,找谁?”
“找黄轲。”
“哦,他跟区长出去了。”
“好吧,谢谢。”
可恶,他果然是看到自己的名字才临时决定不去的!
安慧认为,黄轲突然决定不参加的原因,是他把跟晏君的分手的责任,怪到了自己的头上。
她明白当时自己的举动不完全是因为酒醉,而且有时候夜深了还在想,如果当初在县中不是因为晏君先提出来,说不定结局根本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她同样有委屈,同样没地方诉说。
现在听说黄轲已经陪领导出去了,就拿起衣服出了门。
黄轲确实出去了,不过没跟区长一块儿,他此刻正与一个熟人在谈判。
二队的张家挂面作坊的生意很好,开发区成立前就在大河的堤边盖了个大作坊,后来被划进规划范围内,区里就答应给他家重新选址。
但是这个工作一直没有落实,张燕家临时搭建的作坊使用起来很不方便,她家就多次找到区里要求尽快解决,但是选的几个位置都不太满意,于是这事就拖到了现在。
刘启东听说黄轲跟张家丫头是同学,就让他去做工作。
他幸不辱命,张燕愿意给她爸妈做工作,把作坊建在小河边的岔路口。
但黄轲的心情却随着离开挂面作坊的脚步逐渐沉重起来,他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娇蛮无礼、却无法躲避的张燕。
恍恍惚惚路过家里的大棚时,走进去看了看,又窜到隔壁的新大棚里去瞅瞅。
不管怎么样,菜贩子每天络绎不绝往黄家大棚跑的情景还是刺激了相邻的村民,这两家就想学黄家建大棚,并向爹妈咨询经验。
黄轲举双手赞成,除了掏心掏肺的告诉他们该怎么建设种植,还建议他们去请来农业局的技术员做指导。
大棚很快就建成了,并且还竖着县农业局示范试验基地的牌子。
所以目前加上黄轲家的蔬菜大棚一共有了近三十个,占地十来亩,一眼望去无数座弧形的棚膜,在斜阳下泛着白光,成就感杠杠的。
至于将来县里会不会大力推广暂时难说,但是如果引起了重视,将来在做城市规划的时候,说不定某位领导会考虑到县城新鲜蔬菜的供应问题,从而调整一二也说不定。
对于未知的事情,黄轲没有太过乐观,但只要有机会,他是愿意出点力的,起码不让宝源的菜市场不全是外地来的高价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