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轲从室友曹江手里把信夺过来,避开他那猥琐的表情,坐在窗前的凳子上撕开信封,抽出淡黄色信笺纸,从越来越娟秀的字迹里体会晏君写信时的心情。
这是本学期收到的第三封信,之前黄轲并没有按俩人说好的每周给她写一封,因为第一封寄出去的时候已是军训结束一周之后,至于写的内容……
好吧,黄轲确实不怎么会写情书,前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虽然从各种媒体或书籍上看过不少范文,但他觉得抄袭不是自己本意,再说自己的本意究竟是什么呢?
军训期间他都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好像自己和晏君理所应当该成为恋人才对,但怎么就没有激情,没有时刻想见到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没有当初在荷塘边见到安慧时,不由自主产生的冲动。
或许,或许跟晏君确实没发擦出火花。
所以原本带着表白使命的第一封信全篇不过三四百字,简述师大的校园和本地的天气情况是文字就占去大量篇幅,又形容了食堂抢饭、军训出糗的笑话等等。
关于俩人之间……
好吧,最后写了一句:寒假时提前告诉我车次,争取坐同一趟。
从第二封信开始,黄轲就干脆向晏君学习,用很大篇幅来描述身边的各种事情,争取做到事无巨细,大到学生会兴趣组织,小到手指头破皮,疼了几分钟等,足足写了几大篇。
这样一来效果就很不错了,从回信的字里行间就可以体会到她的情意。
军训黄轲是标兵,不因为重生的原因,主要是他前世就是宝源的基干民兵,实实在在打过手枪、步枪、机枪,扔过手榴弹,拼过刺刀。
因为有这个底子,以至于教官对他都刮目相看。
有当年的优秀共青团荣誉、军训标兵打底,在第二学年里黄轲就成了预备党员,并且向系里提交了提前实习的申请。
第一学年结束,暑假回到宝源后,他特意把王大胆叫了出来,得知他和邹绡双双落榜,而且俩人的关系好像也出了点问题。
再三追问下,王大胆才期期艾艾的说出原因,他竟然又喜欢上另一个女生了!
草!
前世俩人的关系很一般,自然不清楚他的品性,这世在一起经历了不少,义气不用说,很值得肯定,为人也爽气、开朗。
看来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心花,好在不算太烂,还勉强能接受。
想到自己和晏君之间,顿时有点大哥别说二哥的感觉。
然后漫不经心的问他王尹两家现在的关系怎么样。
“很不好。”
黄轲听了暗喜,淡淡的问道:“怎么了?”
“我家里和他们本来在合伙做生意,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已经吵了几次。”
“啥生意啊?”
“我也不是太清楚,好像是兰凤和富城的事。”
原来自己还是理解差了,没想到自己的老婆,或许是两大家族之间因为利益联姻的牺牲品!
王大胆说的兰F县在北边的秦汉省境内,从宝源跨省界到兰凤只有百多公里,到富城县也不过一百公里,富城和宝源都在一个省里,这三个县的位置呈等边三角形,宝源和富城各居西东,兰凤在北。
虽然三县境内全是崇山峻岭,交通很不发达,但几个县城之间的生意网络却相互交叉、互通有无,各自县内的流动人口里最多的也是这三个地方的。
当然几县范围内也是响马啸绿林、纵横三百里的好地界。
王家和尹家一直是本地比较出名的家族,解放前一直都在从事驮马运输、盐铁贩卖、布匹木材、生漆药材等生意,可以说除了贩卖人口、当地的什么生意都有涉猎。
解放时这些大点的家族首当其冲的遭到了清算,然后经过小心翼翼的苦心经营,才稍微开始有点起色,又遇到十年大运动,两家的生意再次被洗白,人丁也日渐凋零。
不过,大家族自然有其生存的方式和手腕,他们留在周边几个县的人脉关系虽然同样经历了数次清洗,却一直保存和延续着传统而古老的依存关系。
所以等到改革开放后,他们又看到了希望,在最近十来年里,王家和尹家再次崛起,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家原本的联合有了分歧,估计弥补裂痕的可能性极小。
这些内幕黄轲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从认识尹桃之后,尹家就没与王家走动过,只是偶尔听说尹家在兰凤和富城二县有些过去的关系,但在九十年代中期就很少来往。
得知王家与尹家的关系交恶之后,黄轲的心情特别舒畅。
然后把王大胆拖出去狠狠的灌了几顿,临开学的时候又跑去尹桃家外面瞧了一眼,不过仍然没有惊动她,打算等她初中毕业后再去撩拨。
王大胆说他家里让他去复读,不过他知道自己即使复读也多半等于零,而且复读生听起来也丢人,就很不想去,目前还在犹豫中。
这个假期里家里请了个帮工,熟练的农把式跟着老妈种植大棚蔬菜。
他主要负责积肥挑粪、锄地翻土等重体力活,轻松的播种采摘、除草喷水等活老妈就帮着做,至于控温湿、施水肥、授粉疏苗这些就亲自做,交给别人她不放心,因为老爹说这是技术。
其实大棚只要做种上路之后,按部就班的管理起来比较简单,只要把棚里的温度、湿度控制好,保证到日照通风的时间,勤除草驱虫肯定就没问题。
之所以无法推广的主要原因是投资问题,还是之前说的那话,村民个人是不愿意拿钱出来建大棚的。
老妈按黄轲的建议,只种植辣椒、西红柿、韭菜、黄瓜等高产高价值的蔬菜,产出比别人常温下种植的蔬菜提早半个月上市,晚半个月下市。
然后在冬季用两三个棚种植韭菜、芫蓿等经济价值特别高的高档菜,多余的棚就深耕肥地、养土育苗。
三亩多地,七个大棚的初期投入也不简单,农膜绳索、轻钢龙骨、通风加温、围墙灌溉等前前后后投入了近五千。
而五千块钱可以买一间三四十平米的临街铺面,可以买二十五辆永久自行车,可以买十台黑白电视机,按当时的物价可以供三口之家生活两年……
并且纯粹的农村人家需要五年才能够攒齐,谁愿意投入?
说起来是很大一笔钱,但是黄轲老爹在大棚建成的当年年三十晚上,把记账的本子拿出来告诉他,大棚建成后就已经立春,到年底共有三个季度的收入,总数已经超过了藤艺坊一年的,而且只卖了两季就把本钱收回来了。
当初建大棚的时候,村里看稀奇的不少,观望的更多,但听说要投资好几千的时候,一个个都扭头不再关注,反而暗地里等着看笑话。
后来看到黄家的蔬菜卖相很好,他们又开始羡慕起来,但被技术和资金给难住,而且家里孩子也坚决反对。
黄轲甚至放出话,说谁家愿意学可以教他,但没有谁响应,有人甚至怀疑他这么做的动机,毕竟黄老二把李红养在家里就已经有人说闲话了。
而拿得出钱的人家也不屑盖大棚,毕竟煮酒和小煤窑比种菜更来钱。
李红以前年龄小,身子也瘦削,加上又是坐在轮椅上,谁也没留意。
但她天生的北方人胚子在哪儿摆着,数年过去之后,人们无意间才发现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于是那些单身汉、或者心思邪恶的就开始乱嚼舌根子。
好在晓得底细缘由的人会呸他一脸,而且李红自己也很坚强,只要不是亲口当着面说,就权当没听见。
否则,她就敢跟人吵一架。
李家当然不会把这些谣言当回事,对李红的态度反而越来越好,并私底下给她说了无数次,让她搬回家去住,打算专门给她腾两间屋子,再拿些钱也搞个编织厂,跟她二哥一起开个店。
但是李红没有给家里人答复,行不行没准信不说,人也不回去。
为了这事她家人找到黄轲爹,让他劝劝李红,如果黄家老二对李红确实有那心思,今后随时去找她就是,家里绝不拦着。
老爹按黄轲的说法告诉李家人,回不回去由李红自己说了算,她要走绝不拦着,如果不回去黄家人一如既往待她。
至于别的,纯粹是瞎扯蛋!
于是李红和再次和家里闹僵,引来队长王长胜出面调解,后来这事渐渐没有下文,但李红每个月的三十块仍然会给家里二十。
种菜的帮工还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上山去背白藤。
现在已经不用他到了山上才现收割,因为附近院子里那几家人在负责收,他们不但收割还要进行粗加工,帮工背下山之后只需要修剪长短、挑选粗细,再分好类就可以编织。
山上的几家人只有两个任务,一是看护黄轲家的自留山树木,二是收割加工附近的白藤。
那些树木老爹去跟他们进行交涉的时候,全都打过记号并清点了颗数,如果被谁盗伐虽然不一定要他们赔偿,但是在被监管的压力下起码不会太过敷衍。
再说这两项活计就出在他们附近,几百米的距离而已,又根本不需要专门去看护,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可以转一圈,顺便割点藤子回来,很轻松。
所以他们家都是安排半大孩子和老人在做这事。
即使这样,黄轲家里给他们的报酬也不低,按照白藤加工后的重量,每年总共要付出一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