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无风,清冽的月光照在水库边的草坡上。
文花的挣扎和哭喊,被寻找她的妹妹文朵听见,吓跑了施暴的人,同时也把帮老师搬家而路过的几名男生引来。
衣不蔽体、无脸见人的文花羞愤之下跳进水库。
黄轲和会水的同学赶紧救人,但水深无底、冰冷刺骨,几人穷尽一身之力也没能发现踪迹,为了自身安全最后不得不放弃。
闻讯赶来的水库管理船,经过数小时搜寻终于把文花捞起来,却已经香消玉殒。
虽然文朵说亲眼看见杜风把文花喊走的,而且说强暴文花的肯定是他,但现场没什么明显的证据,且尸体在水里数小时,身上可能有的抓扯痕迹都泡没了,在没有更多的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公安不能判定与杜风有直接关系。
这时黄轲就建议她们申请司法鉴定。
但这个年代国内的DNA技术还不成熟,还不能达到百分百的准确,而且只有省里或可能受理,其耗费毕然巨大,她们家犹豫了。
即使如此,杜风的家人也被吓着,主动联系她们家要求私了。
最终杜风逃脱了强奸和致人死亡的罪名,拘留都没有,后来文朵给黄轲说对方给父母赔了钱,这事就了了。
在前世黄轲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连双胞胎都不认识,否则他还是会想办法阻止。
并不是说他的品德有多么高尚,他只是觉得,在有能力和机会站出来的时候,就不应该退缩,要对得起老天爷给他重活一回的机会。
黄轲还在唏嘘的时候,杜风却恨上了他,并声言走着瞧。
从八三年开始,宝源通过严打抓了不少犯罪分子,也枪毙了几十个,其中因为流氓罪判死刑的就有几个。
杜风能够逃脱惩罚,不能不说他的运气够好。
但黄轲认为主要是他家实力够强,如果换一个人,虽然严打基本上到了尾声,但目前的司法力度仍然很大,这种案子只需要文朵的证词就足够判了,最起码也得几年,哪怕他才十七八岁。
严打的好处就是有了安定的环境可以发展经济,所以大街上的私营店、小摊小贩就越来越多,人们的精神面貌也不再木讷而茫然。
虽然做开店生意的多了,但很多商品仍然要凭票,特别是电视机、收录机、自行车、洗衣机冰箱、缝纫机电风扇等大宗家电产品。
当然无票有关系也能买到,价格比国营商店的也贵不了多少,这些商品基本上是倒爷大军从沿海地方弄回来的,特别受本地人欢迎,连很多公职人员都会想方设法淘一两件。
这个年代的领导胆子并不大,还不敢明目张胆敛财,所以有些家里的经济状况还不如一个小商贩。
双胞胎事件之后,杜风已经完全没心思学习了,整天冒着老子的名义倒倒批文捞捞人,牵线批条找关系。
用回扣、差价和报酬来满足他日益增长的开销。
认识了许多有实力的倒爷和商人,以及大单位的采购与销售后,他的身边渐渐形成了一个信息共享的圈子。
以金钱开道,追随他的人自然不少,除了几个同住一个大院的公子哥儿,还有许多社会上新晋的风云人物,也就是正在萌芽的黑社会人士。
此后杜风基本上就没怎么来学校了,估计打算参加完高考,拿个毕业证完事。
大哥黄强也拿了个毕业证,但一直在家赖着,黄轲就建议他去当兵。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改变了大哥的命运,体委一直没有来信招他去体操队。
但黄强仍然不愿意去乡广播站上临时班。
他在阁楼小窗外牵了一根钓鱼线,一头拴在床头的铃铛上,当外面有兄弟来叫他的时候就拉动鱼线,铃铛一响他就下楼,往往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刻,他们就一起去后山找个平地锻炼,主要项目是气功和乱打,而且他们几个还结拜了兄弟,并且经常与城里的其他佼佼者切磋,时而会引发一两场上规模的混战。
黄轲没得资格管他,但可以建议、或者叫做诱骗。
他给大哥灌输的是自己杜撰的秘闻,告诉他听刘启东说起过,其实每个部队都有一支狼牙部队,进去的人经过训练后比他崇拜的施瓦辛格和史泰龙都厉害,像李小龙之类的角色在部队里也比比皆是。
结果喜爱功夫的黄强心动了,就打算秋季去考,他是高中应届毕业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再说在这个年代参军,如果在部队稍微混得好点,回来基本上可以安排个很好的工作。
这就是黄轲给老大找的路子,只不过带着哄骗性。
小弟还在红旗读初中,暂时用不着他操心,再说还是给两个大人留一个孩子管教,不可能把爹妈的家长权威剥夺完,搞得自己才是一家之主似的,说出去让二老脸面不好看。
而爹的意思就简单多了,现在好好读书,如果实在是考不起大学、甚至高中都不行的话,将来接他的班就是了。
这个粗暴的安排黄轲比较赞同,只要在将来合适的时候,带着小弟去大城市的医院检查并治疗,前世的悲剧就应该不会发生。
有时候他中午不想回家就去姐的店里,反正黄琴基本上每天中午都是自己弄饭吃。
开店之初黄轲就让人在屋后搭建了一个小厨房。
一个水泥案板,一个可以拎着走的炉子,简单的作料和几只碗筷,炒个菜烧碗汤、一两个人吃还是完全得行的。
由于店铺位置当道,姐姐为了多点收入,就找老爹在烟草公司上班的堂妹办了个专卖手续,摆个小玻璃柜卖烟。
每次看到柜子里的烟,黄轲的喉咙就有点痒,这是前世留下的毛病,说句不中听的,他现在想怎么抽都可以,绝不会学那些学生单支单支的买。
但还是忍住了,虽然没打算一辈子不抽,但目前却没必要抽。
有好几次黄轲去藤艺坊的时候,都会碰见一个买烟的男青年,见到他过来就匆匆离开。
从黄琴那不自然的神色中,他猜测这家伙可能在打老姐的主意。
黄轲没有点破,反正老姐应该不会跟他结婚,只要这家伙别过分了,黄轲就不会介意。
姐姐黄琴长得一般,五官偏中性,皮肤红润,一字眉下大大的眼睛双眼皮,但只要习惯了就非常耐看、有瘾。
超过一米六的个子,至于身材……
好吧,黄轲前世在读初中时就知道。
前世的姐夫是铁路工人,还是一个小小的工长,虽然婚后他们家里的条件没有大的起伏,但家庭关系始终稳固,只是正逢计划生育政策实施最严格的阶段,所以他们只有一个小孩。
前世黄琴在与姐夫交往之前就耍过朋友,但他没见过人,也不知道名字,只晓得有这么件事,就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看着斯斯文文、模样很精神的家伙。
“他叫什么名字?”
“……”
黄琴没有回答,鼓起腮帮子包着饭菜没有嚼,过了片刻才慢慢继续。
“嘿嘿,当我不知道啊,这人肯定是想跟你耍朋友,你喜不喜欢他啊?”
黄轲继续逼问,他很好奇俩人的关系到了何种程度。
“我又没答应跟他耍。”
“你不喜欢?”
“别问了,你放心吧我暂时不得耍,你也别给爹妈说。”
“好吧,但我说过你想耍就自己耍,不用顾及我的。”
黄轲看着默默吃着饭的姐姐,突然觉得过分干涉她的私生活好像太自私了,本来每个人的婚姻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何况被琼瑶、亦舒、席慕蓉等思想腐蚀过的年轻人,谁的心里不渴望有一段美好的爱情。
哪像现在的他,装着一颗老男人的心脏,理智的等待认为与自己般配的女孩长大。
但是自己不这样的话,难道要收起虚伪的举止、故意老练的言谈,不计后果的张扬跋扈才算没白活一回?
那么脑子里的记忆和半辈子的生活经历,让他怎么能像无知无畏的同龄人一样去追星、一样的挥霍、一样不计后果的脚踏无数只船呢?
好吧,或者可以依从本心,顺其自然。
如果心里有渴望,身体有冲动,那么就去行动,不去过多的考虑结果,只要把握住大方向不变,不把自己陷入死地就中!
“姐,我给你算个命。”
带着一丝愧疚,黄轲突然冒了一句。
给她点暗示,会不会提前与姐夫认识?
“咯咯,你会算啥子命,小娃儿把戏。”
“真的,我算命特别准。”
“未必家里的生意都是你用算命、算出来的?”
“呃……也不能这么说,这还是要归功于我脑子特别聪明,比一般人勤奋好学。”
“切,平时我也没见你看过什么书,发愣的时候倒不少。”
“用得着吗?毕竟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什么书我看一遍都能记住。再说了,难道我们家就不能有一个盖世天才啊?”
“嗯,你说得不错,确实算得上是天才。”
“嗐!姐啊,我发觉你现在说话有点绕弯子哈,什么叫算得上?”
黄琴收拾了碗筷,给他拿了一个杏,自己也取了一颗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橙红多汁的杏肉晶莹剔透,只是看一眼就令人胃口大开,但同时又感觉到牙根发酸、口舌生津。
嘴里嚼着自己家的杏,耳朵里听着黄琴慢悠悠的吐出一段,令他冒汗的话……
“爹妈他们可能不会想得太深,所以你说什么他们一般都会相信。但我好歹是高中毕业,有些事情这两年始终没弄明白……
我在想,如果当初你没有剽窃的别人成果,作为一个农村小学生怎么可能会想出索道的点子,你又是啥时候学会了做方案和画图、以及计算成本,分析利润这些?
我们家里人都晓得你聪明,但可以聪明到不通过学习就无师自通吗?
家里的编织也是这样。
开始我们都以为你只是想挣点零花钱,结果不知不觉你就开始培养编织品市场,还塑造了不小的名声,又坚持买房子开了藤编店……
这几年里为了藤编的事你和我说了不少,像为什么不能抬高价格、也绝不讲价,出现问题包换、统一规格和质量等等,后来这些措施和想法都达到了一定的效果。
我就想问你这些知识和经验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也是知道那些尖子生是如何废寝忘食的刻苦学习,才能保持成绩优异,而你在学习上看起来随随便便,甚至书都很少看,成绩却始终名列前茅,不但跳级,马上还要提前高考……
难道这就是天才?
当然全国有这么多人,或许有更多比你更厉害的学生,但他们总不是跟你一样啥子都懂吧?
我们是亲姊妹,天天生活在一起,你这些变化并不显得很突兀,有种细水长流、不知不觉就发生了的感觉。
但只要仔细思量,就不难看出似乎在有意抑制某些才能。
这么多不合理的事情都出自你手,难道不让人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