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姜清岚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心里暗骂顾家人行事如此不留余地，“他们竟然派兵来了。”
沈雁之走到窗前，闭上双眼听了片刻，“是南城外的大营，那里面官家子弟太多了，一直没能清理干净。”
秦子辉也走过来，脸色十分难看，“他们这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去调宫中的禁卫军。”沈雁之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姜清岚却微微摇头，“秦承曜未醒，我们没有凭据，调不动的。”
“不好，”秦子辉偷偷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儿，看到外面的场景便是一惊，“福公公被他们制住了。”
姜清岚凑过去，看到几个顾氏的小辈仗着年轻力壮，将福公公牢牢按倒在地，动弹不得。福公公脸冲着大殿的方向，看到姜清岚投来的目光，本已力竭却又挣扎起来，“反了！顾氏反了！”
“按我们最坏的打算来吧。”姜清岚从窗边离开，眼神中的冰冷好似能化为实质，她来到铜镜前，捏着金针往自己喉间便是一刺。
“秦子辉，”姜清岚再开口时，便是秦承曜的声音了，“你飞鸽传书给北城大营，秦泽将军想来已经准备好了。”
她扭过头来，惟妙惟肖地模仿着秦承曜的语气和说话方式，“雁之，你从暗道出宫，到那个地方去。他们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两人看着发号施令的姜清岚，忽然都生出了一种陌生感，此刻的她不再平和，不再散漫，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吩咐几句，却叫人从心底里感到服从。沈雁之先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姜清岚一眼，扭头向暗道走去，秦子辉紧随其后，三人没有再交谈。
等到殿中仅剩姜清岚一人，她拉好床帏，关紧内室的门，自己走到外室，这里距顾家人聚集的地方已经非常之近，隔着一道木门，姜清岚都能听到顾家人交谈的声音。
她用自己最轻的动作，将一把椅子搬到宽大的屏风之后，又摸了摸自己喉间的金针，确保它非常牢固后，这才坐了下来，用自己最大的愤怒，冷笑数声，“何人在殿外喧哗？”
殿外，顾长尧等人原本正在逼迫福公公带领他们进入寝宫，此刻秦承曜的声音忽然传来，饶是机变如顾长禹，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而屋中的声音似乎也并没有要他们回答的意思，只停了一瞬，便又道：“各位顾大人，无召入宫已是死罪，尔等还在朕的寝宫门前大声喧哗，甚至绑了朕身边的公公，”他静默片刻，所有人都听出了他努力压抑着的磅礴杀意，“数罪并举，顾家判个株连九族怕是不太够吧。”
殿外，听完这席话，一部分年轻的顾家人已经两股战战，双膝发软，而顾长尧顾长禹两兄弟虽然也是面色苍白，却还强撑着没有做出动作。
听到熟悉又不太熟悉的声音，福公公却是大胆起来，猛地挣开一直钳制他的两人，向大殿的方向跑了几步，“陛下！是老奴无能，搅扰了陛下安眠！”
“公公无需自责，”殿内的声音有了一分缓和的迹象，却也只是维持了短短一瞬，“此等大胆臣子，朕也是平生所见，在朕的寝宫前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平日行径了。”
顾长禹看着始终紧闭的殿门，和福公公分明已经重获自由，却迟迟没有进殿打算的表现，咬了咬牙，向殿中扬声道：“微臣斗胆，既然陛下已醒，为何不出来相见？”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在怀疑殿中之人是不是秦承曜，福公公也心有疑虑，此刻更是厉声呵斥，“放肆！怎可对陛下如此不敬？”
“臣死罪，”见殿中迟迟没有传来回复，福公公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顾长禹的心反而安定下来，他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重新挺直了腰背，“然今日之事重大，还请陛下允臣等入殿。”
还是长久的沉默，顾长禹几乎是享受着这份沉默，一反方才的阴鸷和恐慌，变得越发自信，他也不再出声催促，只是面带微笑，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顾长禹，”殿中之人似乎是听出了他的声音，“看来你今日是铁了心要来看看朕的脸，是吗？”
“兹事体大，望陛下以大局为重。”顾长禹已经认定里面的人必不是秦承曜，因而说话间也越发的放肆，顾长尧等人也聚集在一起，一同盯着大殿的门。
“福公公，”终于，里面传来了声音，“打开大殿，将他们带进来。”
“奴才遵旨。”福公公全身都在发抖，他伸出双手按在殿门上，背后是虎视眈眈的顾家人。福公公心一横，一把将殿门推开了。
殿中和他方才看到的差不多，有些凌乱，内室的门开着，隐约可以闻到几丝药香。福公公的视线在屋中转过一圈，并未看到有人，只是少了一把椅子。
“臣等参见陛下。”他身后，顾家人一拥而入，大声向陛下行礼，只是语气中说不出的嘲弄和讽刺。
“跪着。”屏风后传来秦承曜冷冰冰的声音，他没有叫起，也没有漠视，而是直接下达了一道命令。
此时此刻，任谁都能听得出他声音中的滔天愤怒，可顾家人已经先入为主，认定殿中之人不是秦承曜，因而也并未感到有多害怕。顾长禹跪在地上，仍然道：“请陛下出来相见。”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走的极慢，众人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双金色的软靴出现在面前。
“抬起头来。”秦承曜的声音已经出现在头顶，顾长禹心中忽然一惊，看到这双靴子的那一刻，某种不可名说的恐惧忽然?住了他的心，可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只好呆呆地随着秦承曜的命令抬起了头。
眼前站着的正是秦承曜，长宁国的君王，他虽然面色苍白，气血极为不济，却双目生辉，里面燃烧着的是浓浓的杀意。
顾长禹双腿一软，无声无息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